第90章
第089章
黑黢黢的陰雲覆蓋在皇城之上, 頗有風雨欲來的壓迫感,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殺戮後的血腥味,仿佛從千裏之外的邊境席卷而來——
獨屬于西境和北嶺的兩支大軍攻破最後一道城門, 直逼金銮殿外庭的廣場。
鏡頭由上往下一落, 定格在老戲骨崔永望的身上。
他飾演的西境老王爺任博身穿着铠甲, 露在頭盔外的發絲已經顯露了經年累月的白色, 曾經馳騁戰場拿刀的右袖,如今空蕩蕩的。
任博一步一步地走上了白玉階梯之上,他望着眼前氣勢磅礴的宮殿, 僅剩的左手以肉眼微不可查的幅度輕顫了兩下, 這才狠狠地握住了刀柄。
這是西境任家世代守護的宗朝!是拿鮮血換回的江山!
可這片江山的掌權者做什麽?居然和異族勾結!
以血祭害邊境忠良士兵!以刀劍掠邊城無辜百姓!将他們世代守護的江山和百姓視如草芥!
怎不可恨?
怎不可殺!
他們任家是該忠良, 可千不該、萬不該愚忠!他要為了那些無辜喪命的百姓、士兵讨回公道!
從徘徊到痛苦, 從遲疑到堅定。
崔永望不愧是老戲骨, 短短五秒的眼神戲, 就将老王爺的內心變化表達得淋漓盡致!
坐在鏡頭外監視棚下的孫琮看見這幕,微微點頭,緊接着,他就看見崔永望用左手拔出了自己的将刀,聲嘶力竭地高喊——
“我等自守這天地, 今日必誅皇室走狗!”
群演士兵們配合默契,立刻跟着高聲喊話,“——必誅皇室走狗!”
成千上百的群演振臂高呼,好像震得陰雲都跟着顫抖,彙聚而來的真實感是後期配音無法比拟的。
站在場外的工作人員們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被此情此景震撼得難以言喻!
他們《亂世》不爆怎麽能行啊!
光是這個場景就足夠碾壓大部分的古裝劇了吧!
孫琮捏着對講機的手微微發緊, “一號大機位準備,燕追出場準備。”
三、二、一。
在默念的三秒倒計時後, 一道白色的身影從金銮殿走跨出。
鏡頭哐定在金燦而曠大的殿門前,單薄而瘦弱的素白身影居中站定,兩者無形之中就帶來強烈的畫面對比感。
時洲飾演的燕追卸下了一直以來伴随的醜裝,露出天生的白淨面容,他的眉眼依舊是靜的、冷的,薄唇同樣淡得毫無血色。
只是這樣一張臉,依舊能讓人感受到谪仙般的風華。
燕追帶着穩而緩的步伐走到了任博和一衆将領的面前,以最絕對的皇室标準禮儀朝這幾位常年征戰沙場的将士們鞠了一躬。
“燕追,叩謝諸位将士對大宗邊境數十年如一日的守護。”
他的聲音散在寒風中,但單憑借‘燕追’兩字就足以讓将領們色變。
——唰啦!
守在任博身側的副将深怕有詐,立刻持劍對準了燕追的脖頸,“皇帝走狗,你少在這裏弄虛作假!”
任博眼色微變,低喊,“林奉!”
傳言中,新帝醜陋不堪,拖着一身病骨軟弱又無能,眼前這人的身子看着弱不禁風,但樣貌舉止都透着一股傲然風骨。
被制止的副将心有不甘,“王爺!這無能皇帝和那個老妖婆是一派的!殺了他!當初那張布滿陰謀的軍令狀便是印了他的玉玺!”
“太皇太後這個老妖婆該死!這個無能皇帝也該死!”
副将的兩個兒子都死在了那場血祭中,就連家中的妻子、兒媳甚至年僅三歲的孫子都死在了異族的刀下,這讓他如何不怨不恨?
帶着寒氣的刀刃觸及脖間,但燕追完全沒躲開。
任博上前半步,打量着這個眼前這個年輕人,“你是燕追?還是被皇室臨時拉出來的替罪羊?”
正全身心投入角色的時洲跟随着本能,視線在将領中有了片刻的游離,瞳孔深處劃過一絲短暫的失望和落寞,他才将目光對準了提問的任博。
捕捉到這一細節的孫琮笑了笑,和身側一幹人說道,“看見剛剛那個細微眼色變化沒?時洲這是把燕追這個角色的情愛都融到骨血裏了。”
剛剛那一瞬間,燕追還是沒辦法丢棄心中情愫,企圖在找任妄的身影。
那種自然而然的反應,不是靠演技呈現的,而是處于和角色共情後的本能反應!
監視器裏傳來時洲擲地有聲的堅決——
“朕,就是燕追。”
明知前方死路一條,可他還是毅然決然地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這下子,不僅僅是副将林奉,其他将領也都跟着帶上了仇視,不過主将任博沒有發聲,他們都得壓制體內橫沖直撞的殺意。
“外戚游氏得知王爺起兵殺到了都城,已于昨日攜帶着一支精兵逃離,至于太皇太後……屍身都已經涼透了。”
有将領一驚,“什麽?老妖婆死了?”
“太皇太後可能連自己都沒有想到,她為家族謀劃了大半輩子——”
燕追眼中溢出一絲不屑和可笑,“最終卻死在了最信任的自家人的手中。”
所謂因果報應,不過如此。
聽聞世家紛紛倒戈,大軍殺入皇宮,如今後宮已經大亂,太監和宮女們四處搶奪值錢的擺件逃竄,一直被困在寝殿內的燕追這才有了重見天日的機會。
燕追從一個慌亂逃竄的小太監口中得知了近日來的情況,他沒想着逃跑,只是自己燒水沐浴後,找了一件最素淨的白衣。
他倚靠在早已經灰敗的宮殿臺階上,夜觀漫天星辰、守着此生覺得最自由的一場日出,然後靜靜等待着大軍的到來。
早在幾個月前,太皇太後不僅囚禁了他,還把從異族手中得到的密毒下在了香爐中,如今毒素早已經通過香氣深入他的骨髓。
疼痛一日該過一日,像是時刻提醒着他的死期。
燕追很早就知道自己的命數,他不畏懼死亡,只是內心殘存着一點留戀。
“王爺,衆位将領,可否容我問一句——”
燕追沒再用‘朕’自稱,語氣中更是聽不出絲毫謀算逃跑的意圖。
“世子任妄現如今在何處?”
任博眸色微變,顯然沒料到燕追會突然詢問起他的長子。
身側依舊沒能壓下仇恨的林奉搶先回答,“狗皇帝,你還好意思問起世子?”
“我們世子如今身受重傷,昏迷多日,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林奉定要拿你的命去……”
“林奉!”
任博蹙眉,眼中隐約沾染上了不悅。
他的次子已經在血祭中犧牲了,如今任妄又身負重傷、命懸一線,讓他如何不心煩擔憂?
其他将士看見這個情況,連忙拉扯着林奉往後撤。
其實不怪林奉偏激,三天前,一個自稱帶着燕追的投降密信而來的小太監孤身一人跑到了他們駐紮在外的軍營。
當場擒獲後被帶到了任妄的面前,哪裏知道那份密信中被下了迷藥粉,本就帶着傷的任妄防備不及時吸入了不少,再然後外戚游氏就發動了刺殺偷襲。
雖然偷襲刺殺沒能得逞,但本身帶傷又吸入迷藥的任妄還是被毒箭刺入了胸膛。
這兩日神醫幫忙照看治療,但沒有轉醒的跡象。
…
這些隐藏的情節畫面,都是要靠後期剪輯拼湊的。時洲要做的就是抓住當下‘聽聞任妄重傷’後的情緒。
鏡頭慢慢推近。
燕追原本淡漠的眼色透出一絲難以遏制的擔憂,卻又無法開口繼續問。
他現在身上背負的、是無數将士和百姓的怒意和仇恨,而任妄和任氏擁有的是他們的擁戴和期翼。
兩者背道而馳,且不能容。
任博察覺出燕追神色中的端倪,又覺得他的眉眼透出一絲似曾相識的眼熟感,很像他認識的一位故人。
只是還沒等任博開口問話,燕追就主動開了口,“王爺,诏書和軍令狀是太皇太後利用我的名義發出去的。”
“太皇太後和異族勾結,我這個當皇帝無法阻止、釀成大禍難辭其咎。現在民憤已起,太皇太後又死得輕巧,我成了衆矢之的,自知逃不開一死。”
只是,他好歹是大宗皇帝、體內流的是燕家血脈,若是被任博等人殺死,恐怕以後會有其他世家借題發難,指責任氏等人的起兵言不正名不順。
任博聽出一絲清明。
看來,燕追早已經做好了‘以死謝罪’的準備。
鏡頭往下移動,燕追從袖口中拿出一疊明黃色的錦書遞了過去,“與其拖着病體茍延殘喘、敗壞了你們起兵的威望,還不如換個方式——”
“讓我親自替你們選出的未來新帝給一個名分,替罪名正盛的大燕做一個了斷。”
“……”
不懂這其中彎彎繞繞的将士皆是一愣,只有任博伸手接過了那份錦書。
燕追捏緊藏在衣袖裏另一件小物,不知是在流連什麽發問,“王爺,聽聞你一直想給世子娶妻,不知是否已有中意的人選?”
任博握着錦書的手一緊,心中疑問的答案隐約冒尖。
他試探着回答,“任妄幼時就和故人之女定了親,一朝調皮無意磕破了那位小姑娘的眼角,還偷拿我的玉穗給了對方……”
話說到這裏,任博瞥見燕追眼角的細疤驟然一卡。
燕追垂下眼簾,藏住那一絲水光,“可惜了。”
“可惜什麽?”
藏在袖口裏的小刃破出一絲冷光,“可惜,我看不見他覓得良緣,與他人白首到老了。”
“卡!過了!”
孫琮當機立斷地喊了卡,甚至破天荒地沒有演員們去回看剛剛的表現。
“妝造和道具組抓緊時間準備一下,趁着演員情緒還在,我們盡量壓縮時間拍下一場戲!”
片場進入了一場無聲而緊張的忙碌。
時洲始終沉浸在自己的角色情緒中,遠程沒有多說一句話,很快地,開機聲重新響起。
藏在衣袖中的小刀劃破空氣中的壓抑——
時洲飾演的燕追在衆位将士的錯愕之下将小刀徑直刺入自己的心髒,藏在衣袖內側的血袋被能伸縮的道具小刀壓破,頃刻間迸出的鮮血染紅了素淨的白衣。
天光乍破。
壓得人喘不過氣的陰雲裏散出一絲曙光,投射在這片根基已經腐爛的大宗宮廷。
“王爺,你聽見馬蹄聲了嗎?”
時洲咬破藏在舌底的血包,特意調制過的偏深的‘毒血’染浸了他的幹澀的唇,綻開異樣讓人不舍的花。
噠、噠、噠——
馬蹄聲由遠及近,那日任妄将他護在懷裏一路飛奔回城時也是這樣的聲響。
早被破開的宮門終于出現了一道縱馬飛馳而來的身影,燕追的視線一點一點地模糊,嘴角的弧度卻一點一點溢起。
還好。
還好你沒事。
還好趕在你之前動了手。
鏡頭裏,一絲白色衣擺輕墜而下,旋轉覆蓋了整個畫面,疾馳而來的馬蹄聲夾雜着一絲痛徹心扉的嘶吼。
“——阿煜!”
縱馬出場的盛言聞僅憑一句臺詞就征服了人心。
待在場外的工作人員兩眼淚汪汪,只覺得盛言聞這聲現場的嘶吼,比預告裏的後期配音來得還要絕望和痛苦。
監視器裏的畫面同步傳來。
任妄幾乎是撲到在了倒地的燕追面前,他顧不上自己重新開裂的傷口,将渾身是血的燕追擁在自己的懷中。
“軍醫呢?軍醫!”
任妄一邊試圖捂住燕追血流不止的心髒,一邊又怕力度太過加速血流的速度。
明明是見慣了殺戮和鮮血的枭将,卻因為心上人的鮮血而顫抖不止,“阿煜,你別怕,你師父已經趕過來了!”
燕追的師父,也就是神醫木子朝是和任妄一塊趕來的,只是馬術不及任妄,所以還沒來得及趕到。
燕追張了張嘴,只能溢出駭人的血色。
任妄摟着他不松手,“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你別睡,你別睡……”
燕追的睫毛顫了顫,鏡頭随着他移動到了任妄腰間佩戴的玉穗上。
任妄輕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摘下那枚沾染了血色的玉穗,聲線裏藏着哽咽,“我給你的,小時候就給了你的,你記不記得?”
“你還騙我是薄家遺子,其實這三枚玉穗的事也是我小時候告訴你的,是不是?”
燕追的母親是先帝最寵愛的婉妃,當年,先帝為了讓自己的孩子有活路,所以假借着不詳的名義将燕追送出了宮。
先帝讓人在宮外找了天生醜陋的同齡嬰兒代替燕追被‘禁锢’看管,而真正的燕追則是被交托給了神醫木子朝看管。
木子朝為了掩人耳目,刻意将燕追打扮成了小女孩的模樣。
五歲時的燕追曾經短暫在邊境小城待過一段時間,還遇上過比他大了一歲的任妄。
燕追天生就是白淨水靈的模樣,扮成女孩子瞞過了所有人,也瞞過了當時年僅六歲的任妄。
有一回,任妄拿着剛剛到手的習武小刀偷跑到燕追面前比劃炫耀,卻因為不小心脫手劃傷了燕追的眼角。
“嗚嗚嗚阿兄壞,師娘說破了相就沒人要我了。”
“小玉,別、別哭啊,我長大了娶你好不好?阿兄娶你!”
任妄為了讨燕追開心,特意偷拿了西境王的玉穗,學着大人的方式作為定親信物,還許諾了天天來看她,陪着她一起長大。
只是沒過兩日,燕追所在的小院就被被搬得空空蕩蕩。
任妄沒能找到燕追,也誤把他化名裏的‘煜’字當成了‘玉’。日子一長,活在戰場和殺戮中的他就模糊了這段幼年時光。
只是每當任氏夫婦提及娶親的事,任妄的內心深處總是帶着點承諾殘存的記憶去否認。
“爹,你別擔心我娶親的事了,你兒子啊,此番前去都城已經找準心上人了。”
“你未來‘兒媳’可是都城裏頂了天的貴人,我得多攢攢媳婦本,才能想辦法把他偷到我們西境。”
任博想起血祭前的對話,終于徹底反應過來——
待在宮中的皇帝燕追不僅是長子的心上人,更是故友之妹的孩子。
鏡頭定格在兩人半摟半擁的身影上,任妄将玉穗塞到燕追涼得刺骨的手中,又将銅錢一并遞了回去,“阿煜,你拿好了,不準還我!”
時洲飾演的燕追摩挲着手裏的物件,仿佛還能感知到上面殘存的溫度。
那是屬于任妄的,卻不能是屬于他的。
燕追費勁力氣擡了眼,對上任妄那雙紅到發顫的雙眸,“任妄。”
兩個字,費勁了全力卻還是低到了塵埃裏。
“我、我在。”
時洲飾演的燕追舉起沾着血的右手,小心翼翼地用還算得上白淨的小拇指勾住了任妄。
這個脫離在劇本外的動作被鏡頭捕捉,引得監視器前的衆人心尖一顫,也惹得盛言聞驟然湧上了即将要失去的滅頂絕望感。
——阿兄。
再無力氣念出的稱呼停留在了燕追的口中。
他漸漸渙散的雙眸看着轉眼晴空的藍天,最終定格落回到了任妄的臉上,露出了此生最釋然輕松的一個笑——
他這一生如同困在金絲籠裏的燕,看似清醒,實則渾噩,拼命掙紮着斷了雙翼,也飛不出這方狹小囚籠。
久而久之,他都快忘了,自己也曾自由、曾歡愉、曾被人珍視、曾得到愛護。
那人一賠他玉穗,二贈他銅錢,時隔十五載,亦望他平安。
可惜出生帝王家的那一刻,他就注定無法平安了。
“柏煜?我記住了,我叫任妄。”
“世子大名,柏某早已銘記于心。”
“我想要什麽?阿煜你當真不知道?”
“阿煜,我知你心意了。”
“阿煜,別怕。”
“……我不怕。”
——任妄,有在你,我一直不怕。
沾着血色的手最終還是悄無聲息地滑落了。
任妄試圖去抓牢,拿慣了刀槍的手卻攏不住這點柔軟微涼,只能硬生生地看着燕追的手從自己的掌間砸落。
玉佩和銅錢掉落在地,砸得人心裂縫斑斑,任妄知道——
都城皇宮裏的金絲燕,再也飛不到有他在的塞外天地,他的阿煜,終究永永遠遠困在了這方囚籠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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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戲,結束得靜谧無聲。
不少女性工作人員明知道結局,但還是因為監視器裏傳來的畫面而被虐得心肝脾肺亂顫。
孫琮長松一口氣,慢半拍地拿起對講機喊道,“卡,這場戲過了!”
耳邊傳來崔永望等演員們的說話動靜,時洲後知後覺地掙脫角色情緒,擡眼看着還在一言不發的盛言聞。
他試圖動了動自己的身子,可惜愛人的手臂力道遠比他想象中還要用力,壓根掙脫不得。
工作人員們開始圍了上來。
時洲見此,不得不地低喊了一聲,“言聞?言聞,拍完了。”
“……嗯?”
盛言聞應得有些脫力。
他盯着時洲滿是光亮的雙眼,喉結大幅度地滾動了一下,“嗯,拍完了。”
盛言聞試圖拉着時洲起身,破天荒有些不穩地往後撤了半步。
“言聞,你沒事吧?”時洲眼疾手快地拉住愛人,暗戳戳地勾了勾他的手心,“剛剛只是拍戲,現在已經結束了。”
盛言聞揚起一抹短暫的笑意,“嗯,沒事。”
話音剛落,孫琮就拿着大喇叭喊道,“時洲,還有其他演員都過來看一遍回放!”
這場殺青戲無疑是燕追全劇的最高光,即便已經演過一次的時洲依舊不肯放松要求。
他當着衆人的面不敢和盛言聞有太親密的舉動,只是輕拍了兩下他的肩膀示意,“走了。”
“好。”
時洲率先走了過去。
落在他身後的盛言聞看着手心裏沾上的‘血’色,心髒仍是不可控地抽痛。
身為助理的小成感覺到盛言聞還沉浸在拍攝裏的低氣壓,不敢說話,默默跟着在了他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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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後。
全神貫注的時洲确認了自己的表現,轉身時才發現身邊并沒有盛言聞的人影,他不自覺地輕抽一口氣,“言聞呢?”
早已經洞察了一切的鐘南觀低聲說,“對于戲內的人來說,死了是解脫,活着是折磨。對于戲外的人來說——”
殺青出戲是解放,走不出戲也是痛苦。
時洲哪裏能不明白鐘南觀的意思?他沒想到自己開拍前的玩笑話居然成了真。
當年這場殺青戲拍攝結束,雖然盛言聞有片刻的情緒游離,但很快就恢複了正常。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連一向最重視的回放都缺少了觀看。
時洲沒能壓下對盛言聞的擔心,擡手掩唇,“孫導,各位老師,我剛剛演得有些頭暈,先回去休息調整一下。”
孫琮看破不說破,“去吧,你的殺青儀式遲點再弄。”
時洲無所謂單人的殺青儀式,得到孫琮的同意後快步朝着拍攝場地外走去,他滿腦子只剩下一個想法——
戀人出不了戲了怎麽辦?
哄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