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追蹤
雲從風奔走一天,還一無所獲,實在累得夠嗆,倒頭便睡死了過去,次日迷迷蒙蒙睜開眼,那太陽穿過窗棂投來的影子,快延伸到牆上去了。雲從風一骨碌跳起來,一看滴漏:“壞了!”
遲到這麽久,急得雲從風出了一身冷汗,飯是顧不上吃了。慌慌張張沖出門,走土循陣轉瞬穿到歸海附近的巷子裏,辨認了一下方向,急匆匆地沖向清平司。
他速度快,費不了多少功夫。只是沖到清平司門口時,恰巧有一輛馬車從對面嘚噠嘚噠地跑了過來。雲從風此時剎不了車,迫不得已扭轉方向,重心不穩一下子摔了個四仰八叉。
流年不利。雲從風暗罵一聲,急行法術耗了他不少力氣,此時驟然放松,小腿肚抽起筋來,一陣一陣的,竟是攢不起力氣起來。
“籲——”馬車夫勒住馬,往雲從風這邊瞅了眼,跳下車,畢恭畢敬地開了門。兩位乘客下車,正欲往清平司內走,其中一人好像察覺了什麽,轉過頭,對躺着的雲從風看了好一會。
雲從風歇好了,翻身坐起,自暴自棄地想着反正遲到了這會趕到了照樣挨批,再扣些錢——罷了罷了。
他唉聲嘆氣地爬起來,猛地聽到熟悉的聲音:“雲兄?”
飽含驚喜,雲從風擡頭一看,同樣詫異:“白玖?”
“哎呀!好久不見!雲兄你黑了好些啊!”白玖上來給他一個熊抱。雲從風心情一緩:“見笑了……最近确實忙,也沒拜訪你。”
“沒事沒事,你找上門來我也見不了你。我家老頭子逼我畢業,把我關了半年讀死書!過了畢考才放我出來……哎哎,今天好巧不巧在門口就碰到你了,走走走,喝酒去。”
“哎?我還要上班啊。”
“沒事沒事,跟我去喝酒,不會有啥事。回頭跟他說說就行了。”
“好吧。”
雲從風餘光瞥到白玖身後還跟着一個年輕人,抄着手安安靜靜的,看到雲從風看見他了,微微一笑,眼神幹淨。
白玖拉着他上了車,招呼車夫去紫薇湖畔的傍月居,那個安靜的年輕人跟上來,待馬車啓動,三人坐定。白玖指着年輕人說:“這是我族弟白子骞,剛入學。他很早就仰慕于你,這次我出來找你,他就跟過來了。”
白子骞站起來,拱手:“小生不才,少年時有幸旁聽先生歸海文試,驚為天人。之後一直以先生為目标,勉強上了書院,今日得見,實屬三生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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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從風頭次被人崇拜,如坐針氈,渾身不自在,尴尬地擺手笑道:“哪裏,那次文試不過僥幸而已……”“嗨,雲兄你咋學起了酸儒那彎彎繞繞那一套,厲害就是厲害嘛。還是說你最近沒怎麽讀書,功力退化了?”
雲從風苦笑一聲:“書有讀的,就是最近發生的事太多,讀得少了。”
“那你在官場混得如何啊?”
“還行……”
談話間,馬車已到了傍月居。雲從風白玖聊了好一會,心情放松,陪着喝了好幾杯酒。期間白子骞插了幾句嘴,沒說多少話。
連喝數杯,雲從風飄飄然起來。禁不住訴起苦來,他對上級沒什麽意見,只愁老妖婆的案子有心無力,明明破案的路子就在眼前,卻抓不着頭緒和證據。而白玖近月來一直被逼閉關苦讀,對外界一無所知,聽到這種稀奇案子,禁不住多問了幾句,了解了事情原委後,白玖沉思一陣,忽然撫掌而笑:“今天你可算來對了,白子骞最擅演道尋蹤之術,你讓他去見見那個李老頭兒,或許有收獲。”
雲從風暈暈乎乎的:“能成?”
白子骞适時站起來:“如果先生願意,小生願試一試。”
試試就試試。一行人馬上丢了一桌飯菜不管,跟着雲從風去李成德家。李成德這會上街去賣肉了,三人在他的瓦房門前等到了午時之後,他才挑着空擔回來。
李成德遠遠就看到自家門口坐着三個人,還有一輛馬車拴在附近的石柱上,唬了一跳,尋思着自己也沒欠什麽債啊,莫不是有同行嫉妒,尋人來威脅他,正欲開溜。照顧馬的馬車夫大喝一聲:“喂!別走!”
他這麽一喊,反而讓李成德确信了自己的判斷,扭頭就跑。
三人中白子骞喝的酒是最少的,雲從風聽到了但沒力氣起來。白子骞一個箭步沖上去,身形迅捷如幻影,攔在李成德面前,彬彬有禮地說:“老人家,請留步。”
李成德一個哆嗦,不敢動了。雲從風掙紮着爬起,踉踉跄跄跑過來:“等……等等。”
李成德看到雲從風,小心翼翼地問:“雲大人?”
“找……找你來是,有,有事。”雲從風腦子尚不清楚,說話磕磕碰碰,白子骞幫他接了下去:“在下會一點小法術,可能對尋找案犯線索有些幫助,故帶我前來。”
“還……還要找啊?昨天不是找過一回了嗎,小的老眼昏花,真不記得當初是咋走的了。”李成德一臉苦色。白子骞道:“老人家不必憂心,您只需要配合即可。”
李成德無奈答應,卸了空擔。白子骞先問了一些問題,例如時辰,當日氣候,及大致的方向。自己執根蘆葦棒,在地上寫寫畫畫,口中默默念着口訣,條條豎豎畫了一地。雲從風在一邊撐腮看着,從中理出了一點門道,不過在這方面,他學得很淺顯,白子骞所學的比他更為深奧複雜。
白子骞到最後越畫越慢,思考的時間越來越長,忽的一扔:“我知道,還請老人家辛苦,再帶我們跑一趟,到你迷路的點去看看。”
李成德哪能不答應。一行人擠上馬車,慢慢根據李成德的指點走着,走着走去,就到了李成德當初走錯的岔路口——實際上他也不确定這裏是不是他開始迷路的轉折點。
白子骞說:“不對,不是這個,再往前走兩個巷口。”
馬車夫依言駕馬往前走了兩個巷口,李成德透過窗戶張望着,看着看着,咦了聲。
“對這裏有印象嗎?”
李成德依然不敢确定:“大概……”
白子骞吩咐:“往裏走。”
馬車夫看了看:“不太行啊,少爺,馬車進去了,這條巷子就走不了人了。”
“那我們下車罷。”
四人下車,走進小巷子。巷子裏人不多,兩邊有大媽在洗衣洗菜,污水橫流。李成德迷茫地東張西望,嘟嘟囔囔。
一路都是污水,衆人不得不小心應對,到了相對幹爽,沒有門戶的地段時,李成德突然叫道:“就是這裏了!”
雲從風一擡頭,就看到了李成德之前所說的小窗戶,他縱身一躍,踩着牆壁攀上窗戶,往裏一看,裏面昏昏沉沉的,蛛網叢生,沒有人。
“去那邊!”雲從風跳下來,酒完全醒了。直接跑出巷子,轉到另一面,看着右手邊,估算距離,看到一扇緊閉的,蛛網叢生的柴門,就知道,就是了。
只是看上去,那個老妖婆潛逃已久,早不在這了。
雲從風拗斷門鎖,慢慢開門,沒有激起屋裏一絲灰塵。探頭看了看,地上鋪着雜亂的茅草,茅草尖凝結着幹涸的烏黑的血塊,宰肉的條桌成了蜘蛛的樂園,再看角落,應該是捆着孩子的地方,除了一堆将近朽爛的麻繩,都沒有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這裏是兇殺現場的緣故,這裏格外的陰冷。
首先可以确定是,這裏沒有孩童的殘魄。來的還是太遲了,也不知能收集到多少痕跡。雲從風控制着法力,一步一步,小心地浮行于地面之上,一邊仔細查看地面。
雖然現場灰塵彌漫,但看茅草的狀分布,隐約可見拖行的痕跡,應該是孩子的吧?當然,最有價值的,是妖氣,直覺上能感知到,還沒有完全逸散。
雲從風退回去,揉了揉太陽穴:“我方才飲了酒,不宜開天眼。子骞兄弟,還要再麻煩你一次了。看看這裏的妖氣,是什麽種的。”
白子骞點頭:“無妨。”
開天眼需要時間,雲從風坐在外邊休息,日頭已經不像剛來時那麽毒了,小巷子漸漸湧起屬于偏僻之地的特有濕氣,使得這裏更加悶熱如蒸籠。酒勁過後,雲從風頭疼了起來,想上茅房,還有點想吐。
過了一時半晌,白子骞走出來:“應該是只黃鼠狼,妖齡較大,有很明顯的邪道氣息。”
雲從風微微阖了眼:“多謝子骞兄弟了。”
查了妖氣。雲從風還敲開了左鄰右舍的門,詢問在近半月可對自己的鄰居有所了解。所答皆對其知之甚少。只道老太婆獨自一人,脾氣古怪,又是屠豬宰羊的,剛來時,巷子裏的人看着她就發怵,哪敢上前去搭話。又問起面貌特征,說了個一五一十,個人有個人的不同,但大抵有些相似之處。雲從風用心記下,等回去後請描繪犯人面貌的高手來畫。
“她是賣肉的,那您知道,她宰的那些肉,都賣給誰了?”
老大爺搖頭:“這個我咋知道,附近賣肉的多了,她也許自己賣,也許給別人供貨。不問是不清楚的。不過我買過一次她宰的肉,嘿!那肉滋味可好了,我這輩子都沒吃過這麽嫩的肉!有好肉,大概不愁銷路吧。就是奇了怪了,悄沒聲兒突然走了……”說着說着,老大爺砸吧了下嘴,還很懷念。
雲從風陡然一陣惡寒,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那行……老人家請您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