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顧琤總覺得這句話有些耳熟,但當他認真去回想時,卻像是站在岸邊去撈不小心掉進海裏的珍珠,怎麽也想不起。
看着病床上晏欽還有哭得愈發傷心的趨勢,他一時間竟有些手足無措。
這一刻,他确實有些信了晏欽的話。
他真的失憶了。
畢竟結婚七年,他從來沒有在自己面前哭過。
哪怕是最委屈時,也不過自己一個人默默地跑到花園裏的秋千上坐着,不跟他說一句話。
何時這樣排斥過他。
雖然搞不清緣由,但晏欽畢竟剛醒,顧琤也不敢讓他一直哭下去,連忙試着安撫。
然而效果反而更差,晏欽不知夢到了什麽,一直讓他出去,似乎很不願意看見他。
但把他一個人留在這兒,顧琤又不放心。
正當兩人僵持不下之際,病房的門突然被人推開,接着晏竹走了進來。
晏欽一看見晏竹,仿佛看到了救星,立刻帶着哭腔喊了一聲,“姐。”
晏竹被眼前的情況吓了一跳,連忙走過來詢問道:“怎麽了?我就離開了一會兒,這是怎麽了?”
晏欽哭得太狠,加上胸口有傷,幾乎有些喘不過氣。
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讓他……出去。”
晏竹一聽,也沒問緣由,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就将顧琤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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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琤看着眼前驟然被合上的門,下意識擡手想去推開,然而剛碰到門,卻又停住,最後還是把手收了回來。
垂在腿側的手指不斷收緊,掌心的手帕皺成了一片。
心底湧出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
他并不清楚這種感覺是什麽,只知道是在聽到晏欽出了車禍那一刻起出現。
而且他有預感,這種感覺一旦出現,便不會再消散了。
病房內,晏竹抽了紙給他的眼淚擦幹,一邊擦一邊問道:“到底怎麽了?顧琤氣你了?”
“沒有。”晏欽此時已經恢複了平靜,只是神情依舊恹恹的。
晏竹看着他一副閉口不談的樣子,不禁有些着急,“有什麽話你還不能和我說了?”
晏欽似乎不願意再說這件事,頭側到了一邊。
晏竹見狀,也不好再逼他,輕輕拍着他的被子,哄小孩兒一樣試圖哄他入睡。
病房一時間倒安靜了下來。
然而不知過了多久,晏欽卻又把頭轉了過來,“姐。”
“怎麽了?”
“出院後,我能不能跟你回家?”
之後的日子裏,晏欽再也沒有見到過顧琤。
不用猜也知道是誰的手筆。
當初他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晏竹雖然有些疑惑。但晏欽能明顯感覺到,晏竹并不喜歡顧琤,因此連原因都沒問就答應了下來。
所以整整一個月的時間,晏欽都沒再見過顧琤的身影。
不過這樣也好,當初顧琤來看他,大概也是因為要做好面子工程。
如今這樣,兩人都落得輕松。
不知是不是因為差點死過一回的緣故,晏欽覺得自己看開了許多。
如今已經能坦然面對他和顧琤的關系。
即使想到這些,也不再覺得難過。
這一個月的院他也沒白住,每日躺在病床上除了發呆,就是想他今後的路。
如今看來,離婚無論是對他還是顧琤而言,都是最好的選擇,
所以他打算出院後先回家住一段時間,然後以感情不和為由提出離婚。
到時候顧琤肯定會順勢拿出他們的離婚協議書,然後大家一拍即合,去把婚離了。
等婚姻一解除,從此天高任鳥飛,便再也沒有什麽可以束縛他了。
他要去游遍祖國大好河山,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打定了注意,晏欽便安心地住起了院,每日格外配合。
終于,在入院整一個月的時候,被醫生通知,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彼時晏欽正在吃飯,聞言高興得多吃了一碗。
再不出院,他都要在醫院憋死了。
因為太過激動,第二天五點他便醒了,見時間還早,幹脆坐起來收拾東西。
晏竹一過來,就見晏欽抱着收拾好的包坐在病床上,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
晏竹無奈地笑了笑,把帶來的飯放到他面前,讓他吃早飯,自己則去給他辦出院手續。
晏欽為了打發時間,随便找了個電影。
正百無聊賴地看着時,病房的門突然響了。
晏欽還以為是晏竹辦好了手續,立刻點了暫停,擡頭問道:“好了……”
然而等他看清不遠處站着的人,還沒說完的話就這麽卡在了嗓子眼裏。
“你怎麽來了?”
顧琤仿佛沒看見他眼中的失落,擡步向他走了過來。
此時的顧琤和上次他剛醒的時候不同。一身筆挺的西裝熨合地貼在他的身上,面上也沒了那日頹敗的神色,一如往日般矜貴自持。
但和以前不同的時,從進來的起,他的眼神便落在了晏欽的身上,一刻也未曾離開過。
晏欽有些不适應地轉過了頭去。
然後就聽顧琤回道:“聽醫生說你今天出院,我來接你回去。”
晏欽聞言,一時竟有些茫然,“回哪兒去?”
“回家。”顧琤一字一句地回道。
晏欽聽得滿頭問號。
他們不是都離了,還回什麽家?
不過轉念一想,他們離婚的事兒還沒傳出去,因此在別人的眼中,他們還是夫妻。
若是顧琤這個時候對他不聞不問,那才是真的不合适。
這麽一想,晏欽也就明白了他的目的,知道不過是個面子工程而已。
于是十分配合地說道:“不好意思顧先生,我還是沒把你想起來,這個時候跟你回去确實不太合适,所以我就先不跟你回去了。”
沒想到顧琤卻回道:“不記得也沒關系,總會想起來的,而且醫生說,熟悉的環境更有利于你恢複記憶。”
晏欽沒想到自己給了他臺階,他居然不往下下,幹脆直接挑明。
于是他嘆了口氣,垂下頭,作出一副難過的模樣,“其實住院這段時間我都問過我姐了。”
“嗯?”
“我們只不過是一場商業聯姻,并沒有什麽感情。婚姻生活也并不幸福。所以這段時間我考慮了一下,既然這場婚姻讓彼此都這麽痛苦,我也不記得你了,不如我們離婚吧。”
晏欽一臉真誠地說完,然後擡頭看向他。
一臉期待地等着他點頭同意,最好能當場從懷裏掏出那份離婚協議書。
沒想到顧琤卻不知怎麽的,只是眸色沉沉地望着他,許久都沒有說話。
晏欽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剛準備開口問他怎麽了?
就聽顧琤終于開口說了話,“我不同意。”
晏欽:???
不同意當初和他簽離婚協議書的是誰?
怎麽突然就變了卦?
晏欽滿是不解,又不能自己打臉去戳穿他。
思來想去覺得他可能是有什麽地方不滿意,于是試探着問道:“為什麽?你哪兒不滿意嗎?”
然而顧琤還沒回答,就見病房的門突然被人推開。接着,晏竹拿着一堆藥走了進來。
“手續辦完了,走吧。”
話音剛落,就看到了一旁的顧琤。
晏竹的面上閃過一絲驚訝,似乎很是不待見他,但還是敷衍地擠出一個笑,問道:“你怎麽來了?”
顧琤聞言轉過身,回道:“姐,我來接晏晏回家。”
他的話就像是一枚炸彈,炸響在姐弟倆的耳邊。
整個病房霎時一片安靜。
雖然晏欽極力克制,但眼中還是閃過一絲難以置信。
結婚這麽多年,顧琤從未叫過晏竹一聲姐,就連他爸媽,也是見面才會叫上一句。
還有晏晏?
他明明從來都只叫他晏欽。
今兒這是怎麽了?
晏欽有一瞬間覺得,他是不是也出了車禍,把腦子撞壞了。
見兩人都不說話,顧琤繼續開口說道:“姐,我問過醫生,他說在熟悉的環下境更有利于晏晏記憶的恢複。”
晏竹笑盈盈地反駁道:“這話說的,我們家不是他熟悉的環境?”
“我不是這個意思。”顧琤淡淡地接道:“只是我們現在是合法夫妻,他和我回家更合适。”
晏欽聽完他的話,頓時有些後悔裝什麽失憶。
他怎麽也沒想到,顧琤突然吃錯了藥。
明明他們都已經離婚了,現在又來扯什麽合法夫妻。
偏偏離婚的事兒他當初也沒和任何人說,這會兒又連反駁都不能反駁。
什麽叫進退兩難,這可不就是了。
“得,咱倆也別争了,就算晏晏失憶了,他也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問他自己的意見吧。”
晏欽一聽,也不等他們問,立刻說道:“姐,我跟你回家。”
本來還擔心顧琤會不答應,沒想到他只是看了晏欽一眼,然後淡淡地回道:“好。”
晏欽:“……”
合着也沒幾分真心啊,那剛剛争那麽起勁兒幹嘛。
晏竹見了也不再廢話,帶着晏欽便向外走去。
然而剛走到門口,就聽顧琤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過兩天我來接你。”
晏欽腳步微頓,卻沒有回答,只是仿佛沒聽見一般,徑直走了出去。
晏欽回來的時候,只有晏母在家,正在廚房學做點心。
見他回來了,滿臉驚喜地迎了出來,也不顧手裏還有面粉,一把抱住了他。
“晏晏,想死媽媽了,打電話也不接,聽你姐說和小琤出去旅游了。”
“啊……是。”晏欽回道。
“诶,小琤呢?沒一塊跟你來嗎?”
“他公司還有事。”
“哎呀,年輕也得注意身體,不能太累。別像你爸,老了老了,累出一身毛病。”
晏欽笑了笑,沒說話。
晏母也沒覺察出有什麽不對,笑着道:“媽媽繼續做蛋糕,你給小琤打個電話,讓他晚上來家裏吃飯。”
晏欽一聽,連忙道:“不了不了,他晚上有應酬,來不了。”
“那好吧。”晏母有些遺憾。
晏欽看着母親有些失落的模樣,不禁有些感慨,這些年顧琤雖然不喜歡他,但面子工程做得不錯。
每次來都能扮演好一個好丈夫和好女婿的角色。
因此晏父晏母一直覺得他們夫妻恩愛。
對顧琤也十分上心。
這也是當初即使他們離婚協議書已經簽完了字,晏欽都沒有立刻告訴他們的原因。
怕他們一時接受不了。
原本在醫院想得都很美好,但如今看來,實施起來難度依舊不小。
晚上吃完飯,晏欽洗了個澡便上樓睡覺了。
躺在自己床上時,晏欽只覺得渾身上下滿是輕松。
似乎只要離開顧琤,他的生活就沒有那麽多不幸。
這也堅定了他的決心。
離,趕緊離。
只是沒想到顧琤這麽說話算數,第三天一早就來接他了。
合着住兩天,真的就是住兩天。
晏欽本來還想再拖幾天,沒想到晏母一直在旁邊幫腔,他根本推拒不成,只好跟着顧琤回去。
他心情不好,因此一路上一句話都沒說。
看着越來越近的別墅,晏欽心裏愈發悶堵。這七年在這裏度過的點點滴滴在他腦海中放電影一般循環不停,他真的不想再回到這裏。
晏欽不知用了多大的努力才克制住自己幹脆把一切和顧琤說開的沖動。
心中再一次痛恨自己搞什麽失憶。
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但轉念一想,似乎也不是全無生機。
雖然現在顧琤突然吃錯了藥不肯主動提離婚這件事,但他們不還有一份簽過字的離婚協議書。
只要他找到那份協議書不就行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11-21 00:56:18~2021-11-22 00:22:1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自習聽覺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