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晏母見他變了臉色,臉上的笑容一凝,忙回道:“沒有,只是逢年過年,他都會送來些禮物來罷了,有時候親自來,有時候托人送。不過即使來了也只是在門口說會兒話,都沒進來過。”

晏欽點了點頭,垂眸繼續吃起飯來,沒再說話。

晏母看了眼他的神色,擡手盛了碗湯放到他面前,關切道:“喝口湯再吃吧。”

晏欽擡手接過,勉強笑了一下。

剛準備喝,就聽晏母嘆了口氣。

這嘆氣聲對于他們來說實在是太過熟悉,因此晏欽和晏竹誰也沒接話。

晏母也不在意,自顧自地說了起來,“這一眨眼,我都是快六十的人了。”

晏竹一聽,反駁道:“媽,您才五十四,離六十還早着呢。”

晏母:“四舍五入不就六十了。”

晏竹:“四舍五入是五十。”

晏母:“……”

晏竹一看晏母變了臉,立刻擡手輕輕抽了自己一嘴巴,噤了聲,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晏母滿臉憂愁地看着她,“小竹啊,你三十了,是真打算單一輩子嗎?”

“其實也……未嘗不可。”晏竹擡手撐着下巴,思索了片刻後回道。

晏母聞言,手中的筷子差點就扔了過去。

晏父見狀,連忙笑盈盈地替女兒打圓場,“行了行了,緣分這事兒,強求不得,遇到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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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要是遇不到呢?”晏母憂愁道。

“遇不到就說明她命不好,兒孫自有兒孫福,說不定她就是那天煞孤星的命呢。”

晏竹:“诶,爸,怎麽還上升到人身攻擊了?”

晏父笑了笑,拉住晏母的手,“我說錯了嗎?你們倆都沒我命好,我二十歲就遇到你媽了,哪像你們一個個,三十歲了還是孤家寡人。”

晏母聞言,也不由笑了起來,桌上的氛圍又和緩了下來。

晏欽一直沒吭聲,低頭默默地喝着湯。

如果他和顧琤好好的,那麽現在也能驕傲地說上一句,“那個人我十二歲就遇上了。”

可現在再說,不過是一句笑話罷了。

于是他連聲都不敢吭一下,生怕大家注意到他。

然而終究未能如願。

晏母的話頭還是轉向了他。

“晏晏啊。”

晏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吓了一跳,手中的勺子差點沒拿穩掉進碗裏。

他媽每次這麽叫他都沒好事兒,果然,下一句就是,“你也三十了。”

晏欽點了點頭,“嗯嗯。”

“離婚都一年了。”

“嗯嗯。”

“就沒有遇到什麽合适的?”

“嗯嗯。”

“晏欽!”晏母怒了。

“媽。”晏欽只好無奈地出聲道,“我有分寸,您就別操心了。”

“你有什麽分寸?”晏母一聽這話就急了,“你有分寸當初非要嫁給顧琤?有分寸結婚七年突然離了?都三十歲了又成了個單身漢。你說你和你姐,一個賽一個的孤寡,讓我百年以後怎麽放心去呢?”

“媽。”晏欽拖長了語調叫她。

晏母長嘆了口氣,靜默片刻,不知想到了什麽,試探着問道:“晏晏啊,其實小顧也不錯,媽能看出來他對你還有感情,實在不行,你們還是複婚吧……”

晏母的話還沒說完,就見晏欽猛地放下了手中的碗。

青瓷的碗底和桌面接觸,發出一聲清脆的“碰”,打斷了晏母的話。

“你這是什麽意思?你有什麽不滿就說出來,你是覺得我管你管太多了嗎?可是我不管能行嗎?當初你結婚離婚都一意孤行,現在落了個什麽下場?你能不能別再固執了!”

晏欽沒有反駁,只是靜靜地看着面前的碗,等晏母把話都說盡,這才擡起頭來,沖她擠出一個笑來,“媽,我吃好了,就先回去了。”

說完,便起身向外走去。

晏母見狀,立刻站起身來,想要叫住他。

然而晏欽始終沒有回頭,徑直走了出去。

一踏出家門,便是撲面而來的寒意,晏欽不由縮了縮脖子。

家裏的司機走過來要送他。

晏欽搖了搖頭,自己向外走去。

其實他也能理解母親的苦心,當初他一意孤行結了婚,結婚不過七載,又突然離了。

換成誰恐怕都會覺得他太過兒戲。

只是有些事,确實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對于旁人,他根本說不出口半分。

更何況,他和顧琤糾纏了太久。

本身就是一團亂麻,他自己都理不清,又怎麽去講給別人聽呢?

因此晏母每每問起他離婚的原因,晏欽大多都含糊過去。

也怨不得她會如此着急,甚至還有了複婚的提議。

這也是晏欽為什麽不愛回來的原因。

可是逃的了一時,逃不了一世。

馬上就要過年了,新的一年又要到來了。

不知怎麽的,晏欽不想回家了,他想去個熱鬧的地方買醉。

他循規蹈矩了三十年,突然很想放縱一下。

果然,人們憂愁的時候最先想到的都是酒。

晏欽又走了一會兒,叫了一輛車。

車子很快就到了,晏欽上了車,然後就聽司機問他,“要去哪兒?”

晏欽望着窗外,淡淡地回道:“去最近的酒吧。”

車子很快停下,晏欽付了錢下來,看着面前花裏胡哨的裝潢,在門口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踏了進去。

他沒注意的是,這家酒吧的對面是一幢寫字樓。

上面寫着“傾城娛樂”四個大字。

與此同時,顧琤和謝澤從裏面走了出來。

顧琤正準備去開車,卻突然被一旁的謝澤攔下。

“怎麽了?”顧琤問。

謝澤望着對面一閃而過的身影,輕笑一聲道:“我怎麽覺得,剛看見嫂子了呢?”

晏欽找了個僻靜的座位坐下。

點了杯酒,一邊慢慢啜飲,一邊觀察着周圍的環境。

音樂聲很吵,燈光暧昧又昏暗,大家仿佛解放了天性一般,在舞池裏自由扭動。

晏欽好靜,坐了半天依舊不适應。

于是喝完了面前的酒就打算走。

然而還沒起身,一個年輕人拿着一瓶酒在他面前坐下。

然後非常自然地給他面前的杯子重新滿上,開口問他,“一個人嗎?”

晏欽點了點頭。

“我也是一個人,怪無聊的,一起喝杯酒吧。”

說着,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晏欽見他喝沒事兒,這才端起了自己的杯子喝了起來,“謝謝。”

“不客氣,我叫周越,你是失戀了嗎?”

“何以見得?”

“猜的,來這兒買醉的十個有八個都是失戀的,現在這個時代,感情跟泡沫一樣脆弱。”

晏欽被他逗樂,問道:“你多大呀?”

“二十二。”

“真的嗎?”面前的人染着一頭顯眼的藍發,穿着寬寬大大的衛衣,一張娃娃臉,看着一副不良高中生的模樣,晏欽着實有些不信。

“真的,我就是長得年輕罷了,誰讓我生了張娃娃臉呢,我都上大學了。你呢?你也是大學生吧。”

晏欽聞言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我看起來像大學生嗎?”

“怎麽?說大了?你不會才上高中吧?這兒高中生進不來吧。”

晏欽沒忍住笑了起來,眼睛微微彎起,整個人都鮮活了起來,周越看得一愣,連忙喝了口酒掩飾自己的失态。

然而酒剛入喉,就聽晏欽來了一句,“我都三十了。”

“噗……”周越還沒喝下去的酒就這麽噴了出來。

晏欽吓了一跳,連忙掏出一張紙遞給他,“這麽驚訝嗎?”

周越咳了半天,才勉強止住咳嗽,道:“開玩笑的吧?”

“沒有。”晏欽搖了搖頭,“不過你能這麽說,我很開心,說明我還沒那麽老。”

說着,慢慢把杯裏的酒喝了下去。

周越見狀,又給他滿上,面上還是一副受了驚的模樣,“那你保養得不錯啊哥。”

晏欽回道:“還行吧。”

周越很會說話,兩人聊得還挺開心,又連着喝了幾杯。

酒至微醺,晏欽就不敢再喝了。

他站起身,覺得有些頭重腳輕,但神志依舊清醒。

于是站起身來,打算和周越告別。

周越見狀也連忙站了起來,試探道:“哥,你家住哪兒?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晏欽一邊穿上外套,一邊回道:“我又沒醉,自己還能回去。”

周越還是有些不甘心,于是拿出自己的手機,問道:“那能不能加個微信?”

“行呀。”晏欽說着,掏出了手機。

然而剛打開微信的界面,手中卻突然一空,手機被人抽走了。

晏欽有些茫然地擡起頭,然後就見顧琤不知何時站在了他面前,眸色深深地望着他,雖然是笑着的,晏欽卻平白感受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顧……”

晏欽的話還沒說完,便見顧琤走過來在他身側站定,然後擡手摟住了他的肩,接着,擡眸看向對面。

雖然目光看的是周越,話卻是對着晏欽說得,語氣輕而慢,不急不緩。

“晏晏,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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