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戚少商的兄弟
柳漠沙側頭看看馬大路,湊在他頸間輕語:“從前的事情,已經過去,我不感興趣,咱們買了藥就回去。”他又道:“不管我以前夢裏有誰,但将來,只有你。”
馬大路盯着他半晌,嘆了口氣:“怎麽睡得好好的跑了?”
“餓了,又睡不着,又怕打擾你。”他一邊說,一邊把手伸進馬大路衣內,往肚臍下摩挲。
馬大路抓着他的手。“睡不着……要我幫你入睡麽?”
“……要。”
馬大路對他的身體已經很熟稔,握着那物揉捏了片刻,待硬了,俯身下去。“唔!”柳漠沙輕叫一聲,按撫着馬大路的頭,把戚少商抛在九霄雲外。
****
“俠客爺,您的酒……包子給您熱熱再吃罷?涼東西壞肚子。”那食棚的老丈見只剩戚少商一人,試探着回來,手裏真提着兩瓶酒。
“燙兩碗酒來。”
戚少商在寒夜中用了一頓宵夜。
藥王廟開市了。
熱鬧!
熙熙攘攘,車水馬龍,人聲鼎沸。集市就是好,東西豐盛,花樣繁多,價格又便宜。
柳漠沙坐在大車上,右手筆,左手冊子,點數、記賬。馬大路負責談價、往車上搬運。
到了中午,藥材已采購完畢,不多時,年貨也置辦的齊全,但人潮密實,他們的車一時半會出不去。柳漠沙坐在車上,揉揉發悶的胸口,看着吆五喝六的市場,靜待交易結束。
人多也是一道風景,荒漠堡看不到這樣像螞蟻窩似的人群,成捆成袋的藥材堆積在地上,五顏六色的香料幹花,花樣繁多的地攤。他們的大車,在人海中蕩漾。
馬大路陪着他看,兩人肩挨着肩膀靠着膀,微微笑着,邊笑邊說話,好像在浏覽欣賞世上最美麗的一道風光。
自打失憶,柳漠沙便察覺身體越來越不好,岔氣和手足痙攣已成家常便飯。他忘記失憶前怎樣調養身體,只好苦讀醫書,卻收效甚微。因此他心中常存悲念:不曉得能跟馬大路過多久,三年?五年?十年?這樣也好,他們可以在激情褪去前友好分手。
盛筵必散,亘古不變。柳漠沙做好了準備。
這些,馬大路是看不出來的。
但戚少商看得出來。他人在茶肆二樓上,從窗縫看着柳漠沙和馬大路。馬大路搬運之時,顧惜朝伸出袖子,拂去馬大路臉上的汗。
一個小夥計頭頂一個食盤,熟練靈巧地穿過密集的人群,送在大車前,盤子裏兩個海碗,一碗刀削面,一碗油潑面,蘸料,一碟包子,一盤腐竹,一盆面湯。他們吃面時,不時從對方的碗裏挑出一根面條或一片肉、一葉菜吸進嘴裏,嘗嘗有什麽不同。
戚少商覺得茶很苦,一如他的命。
戚少商旗亭酒肆初會顧惜朝,洗碗,補書,獻上連雲寨,可是換來了箱子燕寒毒,兄弟故友給他殺的七零八落,基業盡毀,千裏追殺。
馬大路獻上了什麽?讓這個陰損、狡詐、追逐權勢的瘋子繞指柔腸?
待戚少商覺得胸口發悶,方驚覺不對。
這茶确實苦,不是雨前的味道,而他因為專注顧惜朝,竟然毫無警覺的喝了下去。他不動聲色,慢慢運氣,要把這不對味的茶逼出去。
店裏的配茶師忽地在他面前坐下,四十開外,尖嘴猴腮,山羊胡須,中等身材,伸出二指,瞬間封住戚少商胸前三處*,微微冷笑道:“神龍捕頭戚少商,久仰久仰。”
“客氣客氣。”戚少商笑道:“小槍雙魔的劉小可,擅易容,性陰損,果然是名不虛傳。”
劉小可一愣:“你怎知道?”
“小槍雙魔,阮氏十二賊之師,戚謀久有耳聞。令徒已死,做師父的也該現身了。”
戚少商面上鎮定,心裏卻怕他盯上顧惜朝和馬大路。
午時已過,密紮的人群開始松動,馬大路亦驅動馬車,漸行漸緩,和柳漠沙踏上返程。
劉小可道:“佩服佩服,這份淡定,倒讓兄弟我汗顏了。戚捕頭,咱挑個安靜的地兒算算賬。”
劉小可攙着戚少商起身,低聲道:“戚捕頭最好莫要打什麽主意,小槍雙魔,向不單行,我家大哥已經在招呼您那位兄弟了。”
“兄弟?我戚少商哪裏有兄弟?”
“呵呵,戚少商,咱也不曉得您和兄弟鬧什麽別扭,這般形同陌路,總之我劉小可有什麽不測,你那兄弟和帳房先生便是陪葬!”
劉小可作勢發狠,心裏卻怕的緊。茶水太淡,他不能放藥力猛的毒,恐怕異味太大。這藥,能不能制住戚少商尚無定數。
戚少商暗叫聲糟了,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劉氏兄弟将馬大路認作他的兄弟,還知道“別扭”,想必昨天已盯上自己,可恨自己竟沒有發覺。又暗自嘆氣,為什麽每遇到顧惜朝,便失卻警覺?弄得一塌糊塗?
****
他們來到城外松林,形式卻出乎意料。
馬大路的腰眼有一血洞往外噗噗冒血,給劉大可的槍尖抵着胸口;
劉大可胸前衣破,翻露出棉花絮絮,已被染紅,額頭上亦有一道血痕,雖輕,位置卻兇險的緊。
顧惜朝舉着馬大路的佩刀,對着劉大可,不敢妄動。見了戚少商,急沖劉大可叫道:“跟你說了他不是戚少商的兄弟!不是!他是馬大路,跟戚少商沒有半點血緣關系!你放了我們立即離開!”又轉向戚少商,拿刀指着他又氣又急地怒道:“說話啊你!告訴他們我們沒有半文錢關系!”
“我說不是他們信麽!”戚少商大惱,可是嘴上卻仍然解釋道:“你們誰聽說過我戚少商有兄弟的?此二人的确跟我毫無瓜葛,殺你們弟子的人是我,是英雄的,莫要牽連無辜路人!”
劉大可年近花甲,被顧惜朝所傷,已經氣得發瘋,血灌瞳仁,存心要将顧惜朝一并鏟除。如今見戚少商受制,便再無顧忌,沖劉小可嚷道:“兄弟當心,這帳房先生有兩下子。”又大叫:“戚少商!你殺我們徒弟,我便殺你兄弟!”
“不要!”柳漠沙嘶叫一聲。
小雙槍紮入馬大路胸膛,鮮血印了出來。
“大路!”
随後,劉大可揪着馬大路後腰帶大力一揮,将馬大路橫空扔出數丈外。
柳漠沙足下一點,向撲燈的蛾子,奮力掠了過去。
這邊劉大可一抖雙槍,幻化為七朵槍花,刺向戚少商面門、咽喉和胸前各大要害。
孰料眼前一花,槍前的目标,竟變成劉小可。
劉大可急忙收勢。劉小可亦是大驚,急忙轉身,與劉大可站在一處。
“戚少商!你……你……”
“區區的懶茶散,戚某就當是開胃了!”戚少商活動活動筋骨,逆水寒出鞘,映着冬日,森森寒氣,涼的雙魔一顫,冷然道:“我一身罡氣護體,就憑你也封得住?”
雙魔大喝一聲,殺将過來,四杆鋼頭槍将戚少商圍了個滴水不漏,一時間萬條銀蛇狂舞一般,戚少商保住要害,虛與委蛇。
那杯懶茶散的确是實實在在喝下去了,逼毒茶出體方能大展神威。
當柳漠沙滿臉淚痕二次沖過來時,戚少商曉得馬大路必是完了。
柳漠沙的憤恨,将顧惜朝的能力最大限度發揮了出來,但即使是顧惜朝,也功夫撂下太久,且他本不擅用刀。
戚少商從柳漠沙亂使一氣的招式中看到了自己的一字劍法,還有其他拼命的招式,他的心一絲百感交集。
劉大可年紀大,縱馬江湖數十年,內力雄厚,作戰經驗豐富。他瞧出柳漠沙內力不濟,氣息紊亂,有舊傷未治愈之态,便以金剛之功力貫于槍身,改槍刺、紮之優勢為打、壓、砸,和柳漠沙那把佩刀的每次碰撞,都讓柳漠沙心脈震蕩,氣血翻湧。
果然柳漠沙節節敗退,氣喘籲籲,忽然掠開五步之遙,劉大可以為他要逃,不想柳漠沙猛地回身,那把刀甩了過來。
劉大可鼻子冷哼一聲,雙槍架起個十字格擋來刀,可是那刀飛過來的時候角度很古怪,聲音很古怪,隐約有鬼哭狼號之音,他略有點詫異,不由自主加了十成內力去防。
他真是倒黴!內力越高,神哭小斧的威力越大。這把刀頂多只能把小斧的威力發揮二成,但他雄厚的功力反而助長這效果。
劉大可一口老血吐向天空,只覺得全身氣力渙散,骨架欲散、欲裂、欲粉碎般難受。
那把刀竟又飛回柳漠沙的手中,柳漠沙腳下一點,利箭般騰起,掠向劉大可,一刀紮進劉大可胸口。
血流如注,噴了柳漠沙一臉一身,糊住了他的雙目。
可惜他仍然用的是劍勢,竟沒有即刻致命,劉大可大叫一聲,反手一槍刺向柳漠沙胸膛,好在他已破了內力,那槍失了準頭,只紮進柳漠沙的肋骨兩、三寸,饒是這樣,柳漠沙也挨不住,嵌在劉大可身體的刀再也拔不動,他松開手向後仰去,正倒在戚少商懷裏,就勢抱緊戚少商的胳膊。
失去直覺前,他看到了馬大路的臉,但意識到這人不是馬大路。
他側頭,看見劉大可倒在劉小可懷裏。
然後,柳漠沙努力去尋馬大路。
“瘋子!”戚少商突然捏住住他的下巴颏強力扳過來,直勾勾瞪着他,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