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豐哥兒,你的銀簪裏面怎麽是黑的?

“豐哥兒來啦?”

“喲, 豐哥兒都帶上銀簪子了,這簪子怎麽也得有個二兩吧?”

“那肯定的,嚴公子是什麽身家?他出手還能差了!”

“哎喲, 還有銀镯子呢!豐哥兒現在看着, 就跟那二十裏坡的當家夫人一樣, 派頭十足了!”

“什麽時候迎親,請我們去喝杯喜酒啊?”

看見刻意打扮一番,穿着光鮮, 頭上手上還帶着銀飾的豐哥兒,村民們或多或少都上前打趣恭維了一番。

豐哥兒也很享受這樣的恭維, 帶着喜哥兒和南哥兒一路走到了肉攤子前。

永哥兒似乎也被對方的光鮮驚到了,有點羞窘地扯了扯自己洗的泛白,又起了毛邊兒的衣袖:“豐哥兒,你也來買肉啊?”

豐哥兒不贊同地看着他:“永哥兒,你怎麽說也是我堂哥,要是家裏實在困難,你跟我說一聲。以後我出嫁了替你想想辦法就是了,你怎麽能出來賣肉呢?”

程铎:“……”

這話聽着怎麽那麽有歧意呢!他們堂堂正正地賣吃的肉,又沒幹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就是,豐哥兒馬上就要嫁到大戶人家去了, 你不說來求求他,怎麽也比……”喜哥兒說着往程铎的方向瞥了一眼, 縮了縮脖子,壓低聲音:“怎麽也比跟着那來路不明的獵戶強!”

他說完, 讨好地望了豐哥兒一眼, 得到他一個肯定的眼神, 頓時高興了。

南哥兒猶豫了一下, 沒說話。

其實要放在以前,他們這樣的哥兒能找到程铎這種條件的漢子,已經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了。

不過因為豐哥兒馬上就要嫁進富貴人家,他們跟他關系好,最近相處時又說了些好話。豐哥兒一高興就承諾他們,以後會想辦法給他們牽線搭橋,介紹些富家公子給他們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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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哥兒是真信了,在豐哥兒面前也越發伏低做小,什麽都順着他。連以往高攀不上的好親事,如今都不屑一顧了。

南哥兒倒是半信半疑,一來豐哥兒自己都說,嚴公子的家不在武都縣,萬一他們成了親就走了,他們難道還能追到南邊兒去讓他介紹?二來富家公子是想嫁就能嫁的?別說他們是哥兒,就算是大姑娘,沒有絕頂的容貌,見多識廣的富家公子憑什麽看上他們這些鄉村哥兒?

他們連找個差不多的親事都難呢,就這麽把希望放在豐哥兒的一句話上,萬一希望落空,将來不知得多難受……

永哥兒聽到他們這麽說,臉上的笑容淡了點,但還是客氣地道:“不用了,豐哥兒。我爹說過求人不如求己,我憑自己的本事掙錢,也不丢人。”

“還有喜哥兒你也誤會了,程铎雇了我和爹給他幫忙的,我們不是你們以為的那樣……你這麽說,我以後怕是都不敢去別人家裏幹活兒了。”永哥兒說完,尴尬地笑了笑。

“什麽憑自己的本事掙錢,你這樣沒成親就抛頭露臉,讓別人怎麽看我們李家?”豐哥兒一臉恨鐵不成鋼。

他這會兒自诩是準大家夫人了,不知不覺學起了柳書生,大道理一套一套的。說完打量了永哥兒一眼,想說他雖然長得比自己差了不少,但他會幫忙找個管家或者下人的子女,這樣也比一輩子種地強……

但就是這一眼,讓他發現永哥兒竟然變好看了,還好看了很多!當即震驚道:“你、你怎麽變了……是不是用了什麽養顏秘方?幾天不見白了這麽多!”

豐哥兒本來就因為要出嫁了,正憂心自己的容貌,此刻見到永哥兒改頭換面的樣子,無異于看到救命稻草。

他這會兒也不嫌棄永哥兒拿了肉的手髒了,抓着他就問,他是不是用了什麽靈藥或者養顏秘方?

“沒有,我就是搽了點羊油……”永哥兒不可能告訴他,自己天生就膚白,只能拿羊油說事。

“不可能,我每天都搽羊油!”豐哥兒不信:“除了羊油,我還用了花粉、香脂和蜂蜜調制的養顏膏,怎麽沒有如此奇效?”

“大概,是因為…我以前沒有擦過,所以才見效明顯了些……”

豐哥兒見永哥兒支支吾吾,突然氣急起來,不管不顧地道:“你還想瞞我!不會真是嫉妒我嫁得好,所以不想告訴我吧?你再怎麽樣,嚴公子又不看不上你!”

“豐哥兒你胡說什麽?我見都沒見過嚴公子!”永哥兒瞠目結舌。

這話吳桂花之前就說過,永哥兒被她氣得多了,聽聽就算了,沒想到看起來善解人意的豐哥兒,竟然也說出這種話!

該說他們不愧是母子嗎?永哥兒想起他爹警告他離豐哥兒遠點的話,這會兒終于明白了過來。

“沒見過不代表不嫉妒,嚴公子的家世好,咱們村裏誰不知道!我說永哥兒,你也太沒良心了吧,豐哥兒以前是怎麽幫你的,要你一個保養秘方不過分吧?”喜哥兒也借機幫腔道。

“我真的沒有什麽秘方!”

豐哥兒根本不聽:“你不承認也沒關系,我出錢買,要多少銀子你說!”

他一時激動,本就扣着永哥兒手腕的指甲,猛地陷進了他的肉裏。永哥兒吃痛掙紮,哪知豐哥兒力氣大得吓人,他根本掙脫不開。

“夠了!”程铎看不下去了,從樹枝上一躍而下,揮開豐哥兒的手道:“你掐着他他也沒有什麽狗屁秘方,你們到底買不買肉,不買別堵着我的攤子!”

一群哥兒的争執他不好插手,只能用他們堵着肉攤子說事。

豐哥兒吓了一跳,後退的時候不小心踩到一顆石子,身子晃了晃,雖然沒有跌倒,他頭上的銀簪子卻從發間脫落了下來,“喀”地一聲撞到一顆石頭上,當場撞壞了一處。

“我的簪子!”豐哥兒臉色大變,飛快地撲過去把簪子撿起來。

喜哥兒站的近,好奇地伸頭過去看,然後不解地問了一句:“豐哥兒,你的銀簪裏面怎麽是黑的?”

“什麽,黑的?”在場看熱鬧的衆人不明就裏,一個個都圍過來,想要看個究竟。

但是豐哥兒眼疾手快,已經在衆人圍攏過來之前,把那簪子破損處握進掌心裏了。

他臉色倏地白了,心跳又急又亂,但還是強撐着對衆人笑道:“什麽黑的,喜哥兒你看錯了。”

喜哥兒将信将疑:“不是呀,我明明看到裏面——”

“我都說你看錯了,你就是看錯了!還渾說什麽!!”豐哥兒沉下臉,色厲荏苒,喜哥兒頓時不敢開口了。

他腦子簡單,這會兒還沒想明白是因為什麽,倒是南哥兒和看熱鬧裏的村民,已經有人猜到了。

“是不是看錯了,你把簪子亮出來給大家看看不就知道了?”

“不用了。”豐哥兒臉色難看,極力掩飾道:“程铎把嚴公子送我的簪子弄壞了,萬一被嚴公子知道,以後怕是要跟他過不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豐哥兒正想胡亂扯個借口,把這事混過去,誰知道吳桂花過來找他,正好聽到這一句,馬上呼天搶地道:“什麽,這個殺千刀的又弄壞了你的簪子?我就說他跟我們家八字不合!

她指着程铎:“上次牛死了你說不是你打死的,這回的簪子這麽多人看着,你總不能不承認了吧?”

“娘,別說了——”豐哥兒拼命扯他娘,想讓她不要說了,可惜吳桂花根本不聽。

“你今天必須賠錢!這簪子是嚴公子大老遠從南邊兒帶過來的,無論花色樣式都是如今最時興的,怎麽也要賠個…一兩銀子!”

“一兩,這也太離譜了!”看熱鬧的村民再次嘩然。

只是破了一點,這吳桂花就要人家一兩銀子,确實離譜。

程铎好整以暇地雙手抱胸:“是我弄壞的,我當然會賠……”

“不關你的事,要賠也是我來。”永哥兒不知道程铎的打算,着急地拉了拉他的衣袖,卻被一只大手撥到了一邊,不讓他參與的态度非常明顯。

“程——”永哥兒還要說話,轉頭就被程铎狠狠地瞪了一眼,頓時不敢說話了。

“不用了,只是磕破了一點,銀子又沒有少,我就不要你們賠了。”豐哥兒打斷他,冠冕堂皇地說完,扯了吳桂花就要離開。

吳桂花不明所以,但這會兒也看懂了豐哥兒的臉色。何況他拽着自己的力道大得吓人,吳桂花不是傻子,雖然不情願,但還是挪動腳步跟着走了。

“站住,我讓你們走了嗎?”程铎突然低喝一聲,從肉攤後面大步走出來,指着面前的地方道:“今天不把事情說清楚了,誰也別想走!”

“你…什麽意思?”吳桂花回頭,見程铎沉着臉,大馬金刀站在肉攤前,仿佛殺神一般……突然有點慫了。

程铎沒理他,看向豐哥兒:“別說我剛剛只是揮開你,你自己沒有站穩……就算我真的推了你,這點力度也不足以把銀子磕壞,而且壞了我又沒說不賠,你跑什麽?”

“我已經說了,我不要你賠錢。”豐哥兒死死握着簪子,頭都不敢擡起來,他這會兒就想趕緊帶着他娘回家,看看是怎麽回事……

“不行,簪子到底是怎麽壞的,弄清楚了該怎麽就怎麽樣,我可不想擔些莫須有的罪名!”

說着看向人群裏:“三爺,你說是吧?”

李三爺尴尬地站了出來:“……成吧,我來主持公道。”

他剛剛之所以一直沒有站出來,就是覺得事情經過可能不太好判斷。因為程铎确實對豐哥兒動了手,要不是他,豐哥兒也不會後退,繼而踩到石頭。

不過程铎态度這麽強硬,豐哥兒又一味地遮遮掩掩……李三爺這會兒也明白過來,喜哥兒說的簪子黑了,怕是确有其事。

李三爺看向豐哥兒:“拿出來吧?”

說起來豐哥兒也是自作孽不可活,承認自己沒站穩不就好了嗎,非要把責任推給程铎,這下好了,人家不依不饒了。

豐哥兒握着簪子的指節都泛白了,永哥兒等不及,上前抓着他的手掰開,這才看到那破了一角的簪子,裏面确實是黑的。

“這是……只貼了一層銀箔?”

衆人驚呼:“假的啊!”

“難怪喜哥兒剛剛說簪子是黑的呢,豐哥兒還罵人家看錯了……”

“我說呢,怎麽一碰就壞了!”

“若是獵戶不把他們留下來,大家豈不是就誤會了?”這話一出,村民們看豐哥兒的目光都變得古怪起來……

“不可能!”吳桂花不信,劈手奪過那銀簪,發現破口出果然是一層薄薄的銀箔,抖着手往下一撕,果然更多黑色內裏露了出來。

“怎麽會……”她不信邪地拖過豐哥兒手臂上的銀镯,咬了一口,發現也是假的,難以置信地道:“不會的!嚴公子那麽有錢,為什麽要送豐哥兒假貨?”

她看了眼豐哥兒,從他蒼白的臉色和滿頭的冷汗,突然聯想到了更嚴重的東西——

完了,豐哥兒的嫁妝!

吳桂花一陣天旋地轉,好險沒有暈倒,回過神來,也顧不得程铎了,帶着豐哥兒深一腳淺一腳地就往家跑。

李三爺嘆了口氣,想了想跟在後面:“我去看看。”

李三爺這話等于提醒了衆人,村民們仿佛怕錯過了什麽大戲似的,呼啦呼啦跑了個精光!

剛剛就躲在人群裏的錢阿麽一邊跑,還一邊心虛:他就是看不慣吳桂花得意,說那嚴公子騙人也是嫉妒更多,哪成想就真的發生了呢!

大家不會覺得是他烏鴉嘴咒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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