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那一家子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既然人都跑去看熱鬧了, 程铎幹脆轉身收了攤子,永哥兒還有些沒回過神來,愣愣地問:“怎麽收了…剩下的不賣了嗎?”

“人都跑了, 還賣給誰?”

好在剛才人多, 他帶來的肉已經賣出了大半, 剩下的自己吃也可以了。

程铎回頭瞥了永哥兒一眼:“擔心就回去看看吧,我這裏沒什麽事了。”又拿出一大塊新鮮肉給他:“這是給你的工錢,藏着點, 別讓人看見了。”

就這樣那些人已經傳得亂七八糟,看見他拿肉給永哥兒, 肯定又有人要嫉妒地說閑話了。

永哥兒猶豫地接了過來:“我知道……你,你不一起去看看嗎?”

程铎輕輕一曬:“我這人不愛多管閑事。”

永哥兒低頭,剛剛那一瞬間,他其實想過請程铎幫忙,不過程铎的回答讓他清醒了。

他大伯娘剛才還對着人家耍渾呢,他憑什麽要求程铎幫忙?萬一幫忙不成,他大伯娘是不是又要倒打一耙,說程铎克他們家了?他不用多想都覺得會!

程铎不管是對的……

“那我走了。”永哥兒對着程铎點點頭,匆匆跑走了。

大伯家出事了,他們肯定會叫上他爹, 他要回去看看。

其實永哥兒上一刻還很氣豐哥兒,他說得自己改變裝束是因為那個他連面都沒見過的嚴公子, 這不是故意往他身上潑髒水是什麽?

萬一傳出去了,他還怎麽有臉在村裏生活!

不過人都有憐憫弱者的心理, 就好像你本來很讨厭某個人, 他也經常找你的茬兒。但是突然有一天, 他家破人亡了, 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弱者。你茫然,不知所措,你們的恩怨好像也變得無足輕重起來……

永哥兒現在就是這樣,更何況今天之前,他其實不讨厭豐哥兒,甚至一度覺得這個堂弟人還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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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不知道為什麽,如今會變成這樣……

李旺倒是看透了豐哥兒的本性,但豐哥兒的嫁妝到底關系到他的一輩子……所以李滿倉喊他一起去二十裏坡找人的時候,李旺還是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除此之外,一起去的還有李滿倉的兒子李長生,李三爺的兒子李大壯、李二牛兄弟。一行人打着火把,連夜趕到二十裏坡,可想而知,迎接他們的是空蕩蕩的別院。

李滿倉頓時感覺天都塌了,還是李長生提醒他,他們可以去找當時的牽線人——豬肉鋪的洪老板!

于是衆人又大半夜敲響了豬肉鋪的大門,洪老板聽到急促的敲門聲,還有外面吵鬧的動靜,差點以為是有人來尋仇了!

雖然後來問清楚了知道不是,但這情況,也跟尋仇差不多了……

洪老板也很冤枉:“那別院的廚房讓我去送了幾次肉,我偶然跟那家的嚴公子打過一回照面。後來他主動找上門來說,看上了一個跟随父兄來送肉的哥兒,讓我牽線搭橋……我這不想着是保媒拉纖的好事,所以就沒拒絕嘛。”

合着他也不知道那嚴公子的底細!

但洪老板這副說詞,肯定不能讓李滿倉等人滿意,一行人圍着他鬧着要麽把同夥交出來,要麽拉他去見官。

洪老板憋得無法,最終想了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你們可以去找二十裏坡的牙儈打聽打聽,他們肯定知道那宅子的底細,萬一嚴公子的身份是真的,至少有個宅子在……”

洪老板開鋪子賣肉,還是有些見識的。知道有些大戶人家嫌棄子孫太過纨绔,就會把人打發到偏僻的莊子或者別院,若是那纨绔子一下子斷了花銷,說不定會不管不顧用這種方式騙取錢財。

不過這種可能很小,更大的可能是那宅子本來就是租的……但洪老板不敢說,他怕被打。

于是天亮之後,李滿倉和李旺兩個守着洪老板,另外三個年輕人去附近的牙行打聽。最後果然打聽到了,那別院确實是租的!

負責的牙儈聽到別院裏沒人了,心裏“咯噔”一下,趕緊帶人去看。好在那夥人可能也知道,他們本來就擡了豐哥兒的嫁妝,再擡些桌椅板凳之類的大物件,最後可能跑不了。

所以他們只拿走了一些便于攜帶的器皿和擺件之類的,算上他們壓的銀子和沒用完的租金,別院主人的損失其實不大。

但是李家是壓上了全副身家啊!李滿倉簡直要吐血,只能揪着洪老板去見官。

可想而知,古代這種既沒有監控探頭,又沒有網絡通訊的地方,負責查探的官兵跟着走了一趟,最終也是無功而返。

主事念在洪老板不知情,最終只罰他賠了李滿倉十兩銀子,這事就算是沒有後續了……

十兩,這點錢僅夠他們把借的外債換完。他們家的銀子和地,還有豐哥兒的嫁妝,可都賠進去了!

一行人回到村子已經是第三天下午了,吳桂花和豐哥兒在家裏急得不得了,一看到李滿倉等人滿臉頹喪,吳桂花心裏就“咯噔”了一下:“怎麽樣,嚴公子說什麽了?”

她心裏還懷着希望,想着嚴公子可能是不小心買到了假貨,或是不小心輸了銀子,為了面子才這麽做的……那樣的話也沒什麽。

可惜,李滿倉接下來的話無異于晴天霹靂,将她的希望劈了個粉碎:“什麽嚴公子,那就是一夥騙子,人早跑了!”

“什麽?!”吳桂花眼前一陣發黑,被永哥兒扶着才沒有暈倒。

“我不信,嚴公子不是騙子。我要去二十裏坡看看,嚴公子說了要娶我的,他…他不會騙我!”豐哥兒尖叫一聲,轉身就要往外跑,還是他哥李長生拉住了他:“別去了,那別院是租的,已經沒人了!”

“什麽、租的?沒人了?!”吳桂花抖着唇,看向大兒子:“那豐哥兒的嫁妝、我們家的銀子呢?”

李滿倉滿面死灰:“全沒了。”

吳桂花身子一軟滑坐到地上,就開始哭天搶地起來:“那些殺千刀的!怎麽就是租的呢?喪天良啊,連老實人的血汗錢都騙!我們家的銀子、還有地……全沒了,全沒了呀……”

豐哥兒紅着眼眶,還在頑強抵抗:“哥,你騙我!什麽租的,我一個字都不信!你放手,我要自己去看看……”

李長生死死抓着他,看着弟弟這個樣子,眼眶也忍不住泛紅:“豐哥兒,別鬧了。你知道哥不會騙你的……”

豐哥兒掙紮了一會兒,然後像是脫了力,抱着他哥嚎啕大哭起來。還有地上的吳桂花和暗自摸着老淚的李滿倉,一家子如何凄風苦雨,自是不用提。

李旺卻是難得的一句安慰都沒有,甚至在永哥兒試圖把吳桂花拉起來的時候,出手把他拽到了旁邊,面上看着還有些冷。

“爹?”永哥兒有些驚訝。

李旺似乎隐忍着怒氣,下颚緊繃起又落下,眼神瞄到李滿倉一家凄慘的模樣,到底是什麽都沒有說,只道:“跟我回家!”

李旺心裏清楚,李滿倉一家的日子并不是過不下去了,他們家除了賣出去的四畝地,還剩了三畝。另外洪老板還賠了十兩銀子,雖然欠了外債,可李三爺這些債主都是厚道人,不可能這時候來要。

所以他們的日子不是過不下去了,只是沒有以前富裕了!

其實村裏人也很驚訝,原來這李滿倉一家這麽有錢!

記得李滿倉和李旺的爹李老栓還在的時候,李家的日子過得不怎麽樣啊,後來還是李旺從關外回來,他們一家的日子才稍稍好了一點。

雖說李老栓夫妻都偏心大兒子,但若是錢都李旺一個人賺回來的,分家的時候他怎麽可能一聲不吭?

李旺夫妻再是老實人,也不可能傻到這個地步吧?

村裏人都猜測,原本李旺分家的時候還是得了些銀子的,只是他那兩個兒子太不成器了,最終才敗落到這個地步……

只有李旺知道不是,李滿倉報官的時候說了實話,李旺直到這時候才知道他大哥一家有這麽厚的家底!

他們家以前過的什麽日子,他再清楚不過了,他大哥又沒有一技之長,這麽厚的家底他是怎麽攢出來的?

李旺只要一想到某種可能,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雖然累了幾天了,李旺回到家還是翻來覆去了一宿,第二天清早就紅着眼眶跑到了李滿倉病床前,直接質問:“永哥兒阿麽留給他的銀子,是不是被你們拿了?”

“什麽銀子,我們可沒拿你們家的東西!”腫着核桃眼的吳桂花吓了一跳,下意識看了李滿倉一眼。

也正是這一眼,讓李旺看出了端倪。

李旺冷聲道:“當初阿大阿二他們的娘沒了,我出門的時候,是托了娘去照顧他們的。回來之後,永哥兒拉在尿片裏,我也是把他交給了娘去幫忙換洗。後來娘突然跑回你們家,無論我怎麽求,她都不肯再來照顧永哥兒,是不是就是那個時候……”

“你胡說什麽,難道你懷疑娘偷你的東西!”李滿倉佯怒地道:“李旺,你有沒有良心,娘都已經走了,難道你還要讓她在地下不得安寧嗎!”

“既然你不想娘不得安寧,那你告訴我,你九十九兩的家底是怎麽攢出來的?”

“我……我自己攢的!”李滿倉眼神閃爍,他不可能說是父母給的,當初分家的時候他只明面上比老二多了兩成。萬一老二覺得他多吃多占,要求他還回去怎麽辦?

要知道老二比現在的他還窮,他連地都沒有!

可讓他說出具體怎麽攢的,他又說不出來,因此面對李旺的質問,他也越來越前言不搭後語。

吳桂花見狀強詞奪理道:“我們夫妻倆這些年又是種地,又是養牛、養雞,攢個幾十兩的銀子有什麽好奇怪的!”

李旺冷笑:“當年分家的時候,我們兩家每家才分了三畝地,你們是靠什麽買牛、買雞,還另外賺了四畝地和十幾兩銀子的?”

李滿倉和吳桂花都答不出來了,三畝地僅夠他們一家四口混個水飽,要說攢錢,絕無可能。

李旺越看心裏越冷:自從爹去世之後,他娘也越來越偏心,他就去求了三爺和宗族長老做主分家。按理他哥是長子,他娘跟着哥哥嫂子過,分家多拿一點他也無所謂。

可他怎麽也沒想到,他娘會偷了永哥兒身上的東西!當時靳提公子擔心外面有人偷聽,說得也含糊,只說給永哥兒留了東西。

他一直以為東西在公子收拾出來的包袱裏,後來找不到,他還擔心是自己不小心遺失了,沿路回去找過。

最後當然是什麽也沒找到。他甚至想過是自己猜錯了,靳提公子說留的東西不是銀錢,就是那個虎骨哨子,還一再叮囑永哥兒好好藏着,畢竟是他阿麽留給他唯一的東西……

事到如今,李旺什麽都不想說了:“你們不承認也沒關系,從今往後,你們一家的任何事都與我無關。李滿倉,我們兄弟做到頭了!”

“老二,你瘋了!”李滿倉滿臉驚疑不定,因為還生着病,說完就開始劇烈咳嗽起來。

“當家的,你別跟他一般見識,自己身子要緊。”吳桂花一邊替他拍撫,一邊故作硬氣地罵道:“我說老二,你大清早跑來,一會兒說我們拿了永哥兒的銀子,一會兒說娘偷你的東西……你是看我們家遭難,故意來氣你哥的吧?氣死他對你有什麽好處!”

吳桂花越說越順,漸漸地,心虛也沒了:“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連死去的娘都能潑髒水!你就是看不得我們家好,現下我們家遭殃了,你不說來幫幫忙……”

“幫幫忙”三個字還未說完,李旺已經怒氣沖沖地掀了簾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吳桂花連忙追了出去,扯住李旺的衣袖道:“老二,你可不能走,你必須得去幫我們把地要回來!”

把、地、要、回、來?

李旺眼神如刀:“我還是第一次知道,做人能無恥到你們這個地步!”

說完狠狠一用力,把自己的衣袖拽了回來。

吳桂花被他的眼神驚住,一時間竟松了手。

“二叔?”從自己屋裏出來的李長生剛好聽到李旺這句,當場吓了一跳,他二叔怎麽了,他從來沒有這麽說過話!

“別叫我二叔,我不是你們二叔,從今往後,我們兩家一刀兩斷了!”李旺再次聲明,他就是拼着被村裏人說閑話,也不想再管李滿倉一家的任何事!

他們也沒有被騙,僅僅是失去了從永哥兒那裏偷去的錢財罷了。要說可憐,誰能可憐得過他們家永哥兒!

李旺這次真的是鐵了心了,不顧吳桂花和李長生的糾纏和挽留,滿臉鐵青地從院子裏出來,氣得腿都好像更跛了一些。

在外面等得無聊,聽到動靜探頭張望的永哥兒吓了一跳:“爹,怎麽了?”

“沒怎麽,我跟李滿倉一家劃清界限了!”李旺說完,不但沒覺得內疚,反倒一股前所未有的爽快湧上心頭,好像他早就該怎麽幹了!

“啊?”永哥兒以為他爹說的是氣話,連忙安慰道:“大伯他們剛剛被人騙了,心情肯定不好,爹你就別跟他們……”

“他們被人騙了活該!”李旺滿臉寒霜地打斷,看向永哥兒的眼神透着前所未有的認真:“永哥兒,爹不是說笑的,爹跟李滿倉一家沒有關系了,你也不要再喊他大伯。”

那一家子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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