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紅白撞煞
轎子停在院門口。
昏暗的燈光映襯下，村民們的張牙舞爪的影子照射到地面上。
在“噼裏啪啦”的鞭炮聲中，祈無淵掀開轎簾被鞭炮揚起的灰塵嗆住咳嗽了兩聲。
陳烨面無表情地朝前一步，主動擡起冰冷的手掌牽過祈無淵，帶着他小心翼翼地朝院子裏走去。
滴答着黏膩河水的村民們揮舞着腫脹的手臂做出夾道歡迎的動作，各個都紅着眼睛恨不得用眼神瞪死祈無淵。
祈無淵被陳烨帶進堂屋，所有的村民被隔絕在院子裏，堂屋大門敞開，他們全都擠在高高的門檻外。
屋內一半的白色帷幕虛虛落下，正中間的桌子上擺放着兩個牌位。
結婚程序進行得很順利，正當直播間的觀衆們好奇祈無淵要在哪個地方搗亂時，他和陳烨已經拜完了堂。
氣氛一下緩和過來，處處都變得喜氣洋洋。
拜完堂後，陳烨挨在祈無淵身邊，打扮得神神叨叨的陳嫂從院子裏擠進堂屋。
此時的陳嫂看起來十分蒼老，沒有了紙人臉上誇張的妝容，密密麻麻的褶子掉在她的臉上，蠟黃色的臉上不滿了老年斑。
她身高縮得連一米五都沒有，拄着一根做工粗糙的拐杖彎着背“咚、咚、咚”地向堂屋裏走進來。
祈無淵看向陳嫂，他有些驚訝——陳嫂還活着。
盡管陳嫂已經老得不成樣子了，但是她确實還吊着一口氣活着。
作為整個村子裏唯一的活人，一直生活在這裏。
陳嫂看着眼前的這對新人，年邁地聲音含糊地響起：“聽說之前做的紙紮怎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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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裏的規矩都要好好的遵守，壞了習俗就圖不到吉利。”
陳嫂斷斷續續嚴厲地說着話，一股沒有除塵的年久陳木味從她的身上傳開，宛如一潭死水。
雖然她還活着，但是個明眼人都能感受到陳嫂身上沒有半分生氣，和死人唯一的區別就是還吊着一口氣還能呼吸。
“還好被我發現，又趕緊幫着阿烨準備好了新的紙紮。”
話音剛落下陳嫂就敲了敲拐杖。
堂屋裏點燃的蠟燭被一陣狂風吹滅，昏暗的天色下，堂屋裏的氣氛越發沉悶逼仄。
一座紙紮做成的精致建築被兩個村民擡進堂屋。
腫脹的身體沒有妨礙住村民靈巧的動作，紙紮被穩穩地放在了堂屋左邊，祈無淵一擡眼就能看清楚紙紮栩栩如生的做工。
看到紙紮重新歸位後陳嫂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沒了紙紮你們結婚就是在冒犯山神大人。”
陳嫂動了動手上的拐杖，說教道：“現在好了，你們繼續吧。”
她轉身費力地跨過門檻，走出堂屋。
祈無淵一邊聽着陳嫂的話，一邊用餘光偷偷打量着不遠處的新紙紮。
被放在屋內的紙紮完全複刻了整個哀囚村的建築面貌，精細度高得簡直不可思議。
紙紮做出來的陳家大院，栩栩如生地做出了紅白喜事的樣子。
院子裏全是來吃席的村民紙人、站在堂屋裏新郎新娘的紙人，就連棺材都做了出來。
仔細一看，穿着李明衣服的小紙人也跟着村民們站在院子裏，臉上還化着紫紅色的腮紅。
不遠處的一戶人家裏，紙紮的一個老人正在晾着什麽東西——一個看起來和文瑤很像的紙人勾在衣架上，正要被晾到高高的欄杆上。
文瑤小紙人的脖子上用紅色的筆畫了一圈，紅線從脖子穿過胸膛，一路畫到了紙人的腳上。
穿過堂屋的強風一吹，直接把紙紮上酷似文瑤的小紙人沿着紅線吹散成了好幾塊。
“外婆，那個是什麽啊，做得好漂亮。”
一道脆生生地童聲在門外響起，人堆裏被外婆抱在懷裏的小女孩擡起露出白骨的手指，指着屋內的紙紮說。
小女孩剛說完話，就被自己的外婆狠狠把手打下：“別亂指，帶不走你！”
力氣之大，小女孩的手指都被打掉了一根。
這已經是小女孩最後一根還挂在手上的手指了。
“成親完畢，送入洞房——”
祈無淵還是沒有動作。
他和陳烨一起朝裏屋走去。
正是之前第一天祈無淵過夜的那個屋子。
屋外的景色發生光怪陸離般的變化。
天色以一種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黑下來。
祈無淵逐漸感受到一種饑餓感，逐漸變得又餓又渴。
之前察覺到時間不對時，祈無淵補充的食物和水都是李權上供的。
這會只有他一個人，祈無淵舔了舔幹燥的嘴皮，暫時把胃部傳來的饑餓感忍了下去。
最後兩天而已。
他又不是沒有過兩天不吃不喝的經歷。
小時候都能堅持下來，現在這種經歷對他來說影響并不大。
祈無淵跟着陳烨到到裏屋後，脫離了其他所有的NPC，卻也在眨眼間發現整個環境從陳家的卧室變成了山神洞內。
【恭喜你已成功活過第五天！】
【……更新當前首要目标：成功活過第六天。】
【第六天提示詞：？？】
【提示詞取消，請玩家自行探索。】
腦中的提示詞同步響起。
第二次了。
從轎子裏轉換到棺材中。
從村子裏來到山神廟裏。
沒有任何征兆的空間轉換，只會讓祈無淵的認知陷入短暫的錯亂。
數十米高的山神石像矗立在洞內，難纏的暗鬼蟄伏在月光照不到的暗處，諾大的空間裏，四周插滿了各式各樣死法的紙人。
所有紙人臉上惟妙惟肖的眼睛都緊緊閉合着。
仔細一看，這些紙人中的絕大部分都能和村子裏的人對上號。
還有其他一些和祈無淵見過的村民對不上號的女性紙人，祈無淵沉沉望過去，褪色成暗紅的各式喜服挂在數十個女性紙人身上，只有她們的死法全都一模一樣。
脖子上有一道青黑色的手印，她們面色猙獰，渾身關節不自然地扭曲着。
一絲冷意從祈無淵眼底劃過。
他松開陳烨的手：“你殺了多少個新娘。”
陳烨不耐煩地“啧”了一聲：“這和你沒有關系。”
“繼續合作。”
山神廟裏，強大的壓迫感随意地從陳烨身上湧出，在絕對的主場實力面前，壓得祈無淵根本無法反抗。
他對哀囚村的村民沒一個有好感。
被強制束縛在這個地方，已經讓陳烨經歷了最黑暗的絕望。
村子裏沒有無辜者。
祈無淵笑了笑，他舉着手：“就是随口問問。”
“我們的合作當然要繼續。”
祈無淵的奉承脫口而出：“我知道，如果沒有你的保駕護航，不說那些村民，你早就能把我殺死了。”
他不會小瞧一個副本BOSS的能力。
祈無淵的誇獎讓陳烨不适應地皺了皺眉，但還是把這件事揭了過去。
陳烨不想在這種小事上過多糾結，他開始說正事：“煞氣珠就在石像前的供桌上。”
“拿到那個東西，我可以帶你離開村子。”
祈無淵彎了彎眼眸：“好。”
他朝着石像前的供桌走去。
祈無淵狀若無人地從插滿紙人的地上穿梭，來到供桌旁拿起桌子上十分顯眼的唯一一顆珠子。
他的手指剛碰到閃着紅色偏光，看起來十分漂亮的珠子，腦中的提示音就響了起來。
【煞氣珠（高級道具）】
【雖然可以存儲煞氣，但是其價值似乎更來源于這顆珠子具有“唯一性”，是■■世界裏獨一無二的存在，也被一個山神視若珍寶。】
【此道具玩家可帶離副本。】
這個簡介聽起來好像沒什麽用。
一個僅僅因為稀有就提高了身價的裝飾品。
祈無淵斂了斂眸子，他拿起煞氣珠轉身朝陳烨走去。
他順利回到陳烨面前，自覺把手上的煞氣珠遞給了男人。
從結親到取得煞氣珠整個過程順利地不可思議。
祈無淵進入送親轎子後，再也沒有受到任何怪物的攻擊，安全得堪比低級副本的前期。
沒有紙人的追殺，更沒有蟄伏在暗處的暗鬼的攻擊。
就連從陳家來到山神廟都是副本不知道玩了一個什麽花樣給瞬移過來的，趕路的時間都省了。
[就這？？]
[無語，這個副本整得虎頭蛇尾的。]
[所以還是抱緊BOSS的大腿好啊。]
[主播已經穩了吧，和BOSS合作成功後，活過主線時間不是妥妥的。]
[可是……萬一BOSS不講信用呢？]
[為什麽你們覺得一個副本BOSS不會毀約啊，只是口頭協議而已。]
[都別那麽早下定論，我覺得彈幕想到的事情主播應該都會想到。]
[對，我相信阿淵寶貝還有騷操作！]
拿到煞氣珠後，陳烨意味不明地看了眼祈無淵，他嘴角上揚，帶着惡意地戳破祈無淵捏造的身世。
“我記得村裏從來沒有專門做白事生意的人家。”
【目前人設崩壞度：37%】
驟然上漲了好幾個百分點，距離祈無淵人設崩壞的死線50%只差最後的13%。
祈無淵彎了彎眼，絲毫沒有人設被戳破的慌張，
“你覺得我給你的煞氣珠會是真的嗎？”
祈無淵看着陳烨，半分氣勢也沒有輸。
被淩亂碎發微微遮住的雙眼宛如漆黑深邃，帶着一種陳烨形容不出來但足夠驚豔的生動情緒。
面對來自男人絕對實力的壓迫感，祈無淵感受到自己渾身血液都在微微翻滾。
他理了理額頭前的碎發，笑着眨了兩下眼睛，挑釁道：“我是個聰明人。”
陳烨捏碎了手上的冒牌珠子：“不，你是個聰明的瘋子。”
“剛好我喜歡讓聰明的瘋子留下來陪我。”
空中的互相拉扯的殺意徹底彌漫開。
祈無淵撇了撇嘴：“別那麽自信，說不定是我順手幫你們除一除封建糟粕？”
“畢竟邪不壓正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