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紅白撞煞
祈無淵在煞氣珠上做了手腳。
陳烨的陰氣果然十分好用，簡單的捏造一下就成功僞裝成了煞氣珠。
他玩味地看着陳烨捏碎手上假的珠子。
無孔不入的殺意死死地将祈無淵壓抑住。
“別裝了，山神大人。”
帶着諷刺意味地話語從嘴裏吐露出來，祈無淵拿出真正的煞氣珠在陳烨眼前一晃而過。
近乎沒有禮貌的挑釁做法瞬間激起BOSS的怒氣。
空氣陷入某種停頓，緊接着像是收到了某種指令一般，匍匐在山洞內的暗鬼僵硬地移動着腦袋，将目光對準祈無淵。
看似靜止的紙人也在不經意間發生了動作變化。
和祈無淵對峙的男人沉沉地笑了幾聲，帶動起胸膛的顫動，清晰的人型不受控制地扭曲消散成一團厚重濃郁的黑霧。
黑色霧氣瞬間膨脹占據了近半個山洞空間，數十只詭谲的粗壯藤蔓在霧氣裏張牙舞爪的揮舞着，還時不時竄出黑霧游走一番。
部分被黑霧侵蝕的暗鬼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滋養在暗鬼體內的力量重新融入黑霧，充實着山神的能力。
祈無淵孤身一人站在山洞裏，數十米高的山頂處有一個小小的開口，一束月光從開口灑入洞內，光束剛好撒在祈無淵身上。
纖細的身影在清澈月光的點綴下，散發出一種神秘氣質，黑色的發絲披上若隐若現的絲絲銀白。
讓人不自覺屏住呼吸的冷冽氣質蕩漾在山洞中，和不遠處的神明對峙。
祈無淵看向徹底脫下僞裝的山神，巨大的體型差很容易讓人望而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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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祈無淵眼裏一片清明毫無懼意。
他在暗處做好手腳後，果斷拿出煞氣珠，狠狠抛向插滿了新娘模樣的紙人處。
從黑霧中伸出的粗壯藤蔓迅速跟上，還沒來得及搶走煞氣珠，珠子就已經摔碎在了地上。
數不清的濃郁煞氣從珠子裏沖撞出來。
頓時，漫天的哀嚎聲在山洞裏久久回蕩，一直散不出去的回音讓山洞出現輕微晃動，時不時有一個碎石塊從頭頂落下來。
插在地上的紙新娘們動作越來越靈活，在煞氣的洗禮下逐漸動了起來。
此時，祈無淵的人設崩壞度：38%。
還有最後一滴從陳烨那裏騙來的陰氣沒有使用。
被禁锢在紙新娘體內的靈魂感受到熟悉的氣息，瞬間就被滿滿的負面情緒充斥進大腦，怨恨地朝着張牙舞爪占據了一大片空間的恐怖黑霧看去。
神明的力量對她們來說是絕對碾壓。
她們清楚，但并不害怕。
一代又一代的年輕女孩，或者被村民們撒謊說着“委以重任”，或者是出去上學被父母親欺騙回村子。
村子裏每兩年一屆瞞着未婚少女們進行的撞煞習俗。
被厭惡人類的山神盡數殺掉，随意地扔在地上。
祈無淵從來沒在村裏見到過年輕女孩。
她們都在這裏。
她們懷着無端死去又始終被禁锢在潮濕陰冷的山洞裏的怨怼，向殺死自己的山神湧去。
祈無淵趁亂跑到山神石像下方。
其間無數個暗鬼和數不清的藤蔓向他襲來。
祈無淵以一種反常的和之前表現出來的完全不一樣的狀态飛速奔到石像下，沒有讓任何的怪物摸到他的衣角。
祈無淵趕到祭臺前，此時他的一雙眼睛比往常更加漆黑，所有的光芒都被眼眸路的黑暗吸入，毫無逃逸可能。
比黑暗更加無法穿透的無名深淵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袒露出來。
奪目又難忘。
那是一種無法用語言描述的黑暗，被系統鏡頭熟稔地捕抓到了之後，深深地震撼住了直播間裏的每一個人。
原本一直在刷屏讨論主播操作的觀衆，在這瞬間全部都停了下來。
哪怕是在副本中見多識廣、身經百戰的玩家，在看到祈無淵這雙眼睛的時候，都實在是說不出話來。
這種神秘詭谲到完全無法讓人形容得出來、渾身不自覺顫抖的感受，讓許多觀衆呆呆地張着嘴巴，無數語言哽在喉嚨，說不出話。
幾秒後，祈無淵直播間的關注人數暴漲。
祈無淵聚精會神地看着眼前的石像。
又要少活好幾天。
他壓下心裏的煩悶，伸手朝着巨大的石像一推。
巨大的石像轟然向後倒去。
山神石像內部全是空心。
轟鳴聲中，山洞裏脆弱的石層苦苦支撐着沒有坍塌。
山神化作的黑霧已經睜開所有反抗的紙新娘，長滿鋒利尖刺的藤蔓前赴後繼地全力朝祈無淵攻擊過來。
祈無淵毫不猶豫地跳進石像倒下後的廢墟中，還沒有散去的灰塵中，一座金色的棺材十分顯眼的橫在原本山神石像的正中間。
金棺橫着的地方有一大塊看得到縫隙的可升降石塊，直通下方的空間——堆放着無數棺材的地方。
“陳烨，別睡了。”
祈無淵躲過藤蔓的攻擊，黑霧正在逐漸聚攏，把他團團圍住。
越來越多的藤蔓攻擊過來，祈無淵皺了皺眉——連個順手的武器都沒有，對峙起來太麻煩了。
黑霧中傳來有些失真的暴躁聲音：“他就是我。”
“你難道真的以為你能喚醒他？”
更何況煞氣珠被祈無淵親手毀掉後，雖然效果沒能達到山神的預料，但是流露在外的殺氣也勉強讓他恢複了一些實力。
“……留下來吧。”
山神的聲音裏帶着興奮。
“我會讓你成為保養得最好的一具屍體。”
祈無淵的躲避越來越吃力。
面對越來越艱險的處境，他反常地輕笑一聲，冰雪消融一般地撩起山神心底的一絲瘙癢。
“不了，抱歉，我還有個活到一百歲的願望。”
祈無淵反駁說：“其實我覺得你們的區別還挺明顯的。”
陳烨沒事只會放放殺氣，放着放着他就習慣了不說，還特別好哄。
山神易怒又暴躁，祈無淵受的傷都來自祂的攻擊。
實在是再好分辯不過。
況且祈無淵早就發現，陳烨完全不了解各種習俗，無論是什麽。
祈無淵一邊說着話，一邊故意引導着鋒利的藤蔓攻向棺材。
藤蔓劈開了棺材的木板，這已經是祈無淵在這個副本裏毀掉的第三個棺材了。
躲過山神的攻擊後，祈無淵還要嘴欠一句：“喂，我說你攻擊一個病人算什麽？”
被觸及到了奇怪的開關，和之前懶散少言的狀态相比，現在的祈無淵話多起來。
[講個笑話，《病人》]
[阿淵是說他這種看起來很弱實際上在BOSS面前飛檐走壁只受到一點輕傷的人是病人嗎？]
[總感覺主播在打架的時候話就多了起來。]
[這是什麽奇怪的癖好嗎哈哈哈，越危險話越多。]
“你應該和他打。”
祈無淵一腳粗暴地踹開棺材，讓躺在棺材裏的屍體暴露出來。
穿着中山裝帶着金邊眼鏡的男人慢慢睜開眼睛。
比之前祈無淵在金棺裏看到的穿着更加克制和帶着書卷氣。
祈無淵不能再自己動手了。
這次過于放縱的後果就是他估計要少活十來天。
“之前我就好奇了，你為什麽會有兩具屍體。”
祈無淵恹恹地坐在棺材上開始閑聊。
陳烨剛剛清醒過來就吸引住了山神的所有攻擊，來不及理會祈無淵就開始陷入危險的打鬥中。
山神是陳烨，陳烨也是山神。
和山神融合後的陳烨力量同樣不容小噓。
他只是一直被鎮壓控制在山神石像下。
祈無淵撐着手看熱鬧似的盯着他們有來有回的打架。
“後來線索那麽多，很難不讓人想明白。”
他不動聲色地撥動着情緒暴躁的BOSS。
陳烨被村民們虐殺後，白事的煞氣形成。
村子裏很容易就找到了第一任新娘，陰親一結，煞氣相撞。
山神或許曾經真的是保護哀囚村的神明。
但是這類神明終究和傳說裏住在天上那種厲害的大神不一樣。
山神的本質無非就是修煉久了的動植物或者從這座山本身的意識中誕生的生物。
山神有義務守護從山腳到山頂所有依靠他而存活的生物。
“但是這個守護是有期限的。”
祈無淵平複着自己的疲憊，看兩個BOSS打架看得津津有味。
山神也會有力量流失，無力再庇護其他生命的時候。
這個時間有可能是幾百年或者幾千年。
當舊山神的力量無力庇護其他生命時，最多三年就會有新的山神産生。
哀囚村少了山神的三年庇護，鬧出饑荒後迫不及待地打亂了新舊山神的交接。
彼時，陳嫂胡亂的蔔算只算出了前半段真相。
祈無淵想到山洞裏的危險瘴氣，皺着眉說：“我真的不能理解，這些人到底是不是蠢。”
“沒把東西學到家，就別出來瞎算。”
正兒八經的蔔算村子裏沒一個會，邪門邪路的撞煞儀式反而清清楚楚。
陳烨是在大城市裏讀過書見過世面的人，整個人和村子裏的其他村民從氣質上來說就格格不入。
彼時，外面戰火連天，他跟着同學一起創辦報社被通緝，回村子躲了三年，即是想要破除村裏的陋習，又想着能不能教村裏的孩子們讀書。
村民們逐漸不耐煩了這個原本受尊敬的讀書人。
特別是他要他們把女娃當男孩看之後，不耐煩的聲音越來越多。
陳烨如果對村子裏的女孩不好，就不會在他剛死後，就會有女孩願意和他結陰親。
祈無淵經歷的那些幻境裏圍在陳烨棺材前哭得慘烈的孩子和冷漠的村民，還有陳烨身上的穿着……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悲劇故事。
随着真相的說出，陳烨身上的僞裝逐漸消失。
剝皮後裸露出來的肌肉組織、兩只被燒得焦黑的手臂、兩只空洞的眼眶……
這些傷痕比每一個祈無淵看到的腐屍都要慘烈。
紅白喜事後裝出來的荒唐煞氣，這種邪性東西怎麽能作為山神的法力來補充。
祈無淵每說出一個字，陳烨身上的怨氣就越來越厚重，刻苦的疼痛和黑暗回憶紛至沓來，讓他實力暴增。
他死後，自己的靈魂差點就要随着煞氣一起，被獻祭給山神一起吞噬了。
還好當時的山神剛剛被煞氣污染，陳烨又是個倔脾氣。
在新舊山神交替的時候，被村民們強行留下來的舊山神和咬着牙被迫和山神融為一體的陳烨融合成了一個新怪物。
不是山神，只是一個怪物。
村子裏的人很快就被他們創造出來的怪物盡數殺掉。
村民們死後卻又聚集在一起形成了新的怨氣，他們恐懼着新山神的怒火，誤以為是自己的獻祭不夠。
化為鬼村的哀囚村裏，所有死在家裏的屍體第二天又全部動了起來。
他們認定着要繼續舉行自己的意識。
山神被污染後默許了這種儀式的存在，用煞氣充實着自己的力量，變成了不折不扣的邪神。
祂會準時在迎娶新娘那天殺掉新娘，産生足夠的大喜之煞。
極力阻止這種儀式的陳烨被鎮壓在了金棺中，用陳烨身上的煞氣滋養着山神的腐屍爪牙。
只是山神并不能很好的吸收煞氣，不得不先把收集到的煞氣裝進一個容器——煞氣珠裏進行保存，之後再慢慢吸收。
祈無淵舔了舔幹燥的嘴皮，一下子說了太多話，讓他的嗓子感到十分幹渴。
山神的舉動一頓，暫時停下了和陳烨的打鬥。
他怒極反笑：“怪我？”
“本來我的壽命将至，即将重新歸于塵土重新換個地方修煉，卻在關鍵時候被那群傻x村民強行融入煞氣，又困在這個地方幾百年！”
“被困了那麽久，是我想殺那些新娘？”
山神等了太久，能幫到他的只能是每次紅白撞煞時被選為新娘的活人。
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他都是滿懷期待地對着新娘全盤托出，渴望得到解脫。
但最開始的幾個新娘和村民們是一夥的。
早就被徹底洗腦，甚至為了得到更多的煞氣，主動要山神虐殺她們。
瘋了，都瘋了。
第四個、第五個……第數不清多少個，新娘不是害怕得逃跑，就是和村民一個陣營只想求得山神庇護。
就算是後面來了好幾個說要和他合作幫助他的新娘，不是反水就是失敗。
山神厭倦了，祂開始不再抱有希望。
所有的人類都一樣。
“殺掉她們才是最好的辦法。”
“既然人類趕着上來給我輸送煞氣，我為什麽又要拒絕？”
伴随着山神說的話，整個山洞越來越搖晃，脆弱的岩石結構在經歷大開大合的打鬥後，随時處在崩潰邊緣。
“我能成功。”
祈無淵坐在棺材上，看着不斷掉落的碎石塊肯定地說。
“新娘從來都不是你破局的最後希望，陳烨才是。”
聽到這話山神明顯不相信。
祈無淵人設崩壞度：40%。
又上升了。
“你沒發現嗎，整個環境的變化都是跟着陳烨的選擇出現的。”
無論是試圖把所有意識放在紙紮世界逃避現實裏封建糟粕迫害，還是現實裏從村子到山洞的場景轉換。
祈無淵轉過頭，毫無異樣地對着全身都是恐怖傷痕的陳烨說：“一切都結束了。”
當祈無淵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說的話裏似乎觸發到了什麽關鍵詞，原本還張牙舞爪的山神徹底壓制不了陳烨，被狠戾地攻擊和陰冷的力量弄得節節敗退，不得已縮在一個小角落裏蹲着。
直到被陳烨壓制在了角落，山神還不願意相信，他不斷地說：“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打敗山神後，陳烨沉默地站在地上，渾身充斥着一種說不出的孤寂。
撞煞珠毀了，山神石像也毀了。
祈無淵實在是沒那麽厲害，還能再去做其他的事情。
一直被被禁锢在棺材裏的陳烨沉默了一會：“我沒有想到會那麽簡單。”
無論是打破紙紮世界，還是破壞村子裏的紅白撞煞。
更不要說在山神的眼皮下破壞煞氣珠、摧毀山神石像。
陳烨被禁锢了太久，已經體驗夠了無能為力的感覺。
他根本就沒有對這次合作抱希望，只覺得讓他看不順眼的青年遲早會失敗，就像前面91次一樣。
随着陳烨的話音，副本環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建有山神廟的山洞坍塌、村裏燃起大火，失去禁锢後的陳烨動動手指就能輕易地摧毀掉副本裏的任何東西。
被污染的舊山神、堅持舉行紅白撞煞的村民們通通伴随着毀滅的山洞和村子一起消失了。
所有跟着哀囚村一起蹉跎折磨了上百年的怪物終于全部在今天畫上了句號。
祈無淵被陳烨帶到了不遠處可以同時看到哀囚村和山神廟情況的一片高地。
此時的陳烨還是剛剛慘死時的可怕樣貌沒有用力量恢複成正常人的模樣。
祈無淵不帶任何懼意，就像是在看一個正常人一樣地側過頭對陳烨說：“新的山神？”
陳烨點了點頭承認：“新的山神。”
哪怕村裏不弄什麽殘酷的封建儀式，他本來就是被選定的新山神。
陳烨從來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包括和他融合的舊山神。
一人一鬼就這樣默默看着哀囚村在一片大火中被燒得一幹二淨。
村子裏的熊熊燃燒的大火終于熄滅。
系統的電子音準時在祈無淵腦中響起。
【注意，察覺到副本內重要場景已被破壞，玩家主線任務已改變。】
【主線任務（改）：逃離哀囚村（已完成）】
【玩家将于一分鐘後脫離副本。】
祈無淵聽到腦中的電子音，輕輕地笑了笑。
他對着陳烨說了聲：“再見。”
陳烨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變回了正常模樣，除了皮膚過于蒼白外，看起來和一個人類沒有什麽區別。
他看了祈無淵一眼。
“等等，我送你個東西。”
祈無淵看向陳烨，他總覺得現在的陳烨和之前比起來有什麽地方不太一樣。
陳烨拿起祈無淵的左手，他微微俯身，帶着祈無淵的左手手腕貼到自己額頭上。
【恭喜玩家，成功觸發第三個打卡點!】
【滴——打卡完成，恭喜玩家第一個打卡成功！】
祈無淵手腕上的條形碼變成鮮豔的猩紅色。
陳烨看着祈無淵，心裏湧上一種惡劣的逗弄興趣，他勾起薄唇：“你不是村裏人。”
【人設崩壞度：48%】
他的懷疑讓祈無淵的人設崩壞度驟然上升到一個瀕臨失敗的危險值。
祈無淵聽到這話後沒什麽情緒起伏，他輕輕地說：“你猜？”
陳烨把頭湊到祈無淵耳邊：“我猜我們還有見面的時候。”
“下次見，第125125號玩家。”
陳烨話音落下的瞬間，不等祈無淵反應，他就被傳出副本，回到了最開始待着的黑色空間。
【恭喜玩家完美通關副本[紅白撞煞·真實]！】
【恭喜玩家成功探索副本全部真相！】
【獎勵結算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