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危險監護人(二更)
用血液簡單制成的紅色顏料在畫紙上暈開。
在孩子們專心地繪畫下,在臨近下課時間的時候就全部畫好了各自的小花。
無論是什麽形狀的花朵,上完顏色後通通都變成個了一朵沒有皮膚、暴露出肌肉組織的人頭花。
孩子們滿意地互相張望對方的作品,紛紛拿起自己的畫作,準備讓站在講臺上的郝俊材評選出畫得最好的一幅畫。
郝俊材看着全部變成一模一樣的人頭花作品,實在是看不出來這些畫和複制粘貼有什麽區別。
就連不情不願跟着其他同學一起把畫紙舉起來的阮小小,畫出來的花也和其他人完全一樣。
郝俊材剛想随便選完一幅畫就下課,就看到這會才畫完畫的小風最後一個舉起他的畫。
高高舉起的畫紙上,精細度比其他人的千篇一律的畫要高上好幾倍的人頭花正栩栩如生地吐露着舌頭。
不仔細看的話,差點讓人以為畫中的怪物就要爬出來攻擊人了。
明明只是用了簡單的幾樣繪畫材料,卻能夠一筆一筆地畫出人頭花面部的肌肉線條、猙獰裂開的大嘴,每一根骨頭扭曲的方向……
畫上一股殺戮、帶着強烈惡意的氣息撲面而來,讓人毫不懷疑這是一個真實存在的怪物,絕非畫者杜撰出來的産物。
小風強大的繪畫天賦展露無遺。
其他人畫出來的一模一樣的人頭花,都沒有小風畫裏的花朵特別,帶着一股獨特的靈動觸感。
郝俊材被小風舉起來的畫吓了一瞬,等他反應過來後,毫不猶豫地就選了小風畫的畫作為今日最佳。
這幅畫實在是太特別了。
郝俊材認定了小風畫的畫最好看之後,就連平常最看不上小風的同學也無力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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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作品确實比不上小風。
終于熬到了下課。
郝俊材疲憊的心才稍微放松下來。
他好久沒有在副本裏這麽心累過了。
不對,應該說郝俊材從來沒擔心過副本裏的事情。
郝俊材現在只想趕緊回到402號房抓緊研究一下他的道具。
一下課他就帶着自己的兩個壯漢保镖腳步飛快地溜走了。
家長們也陸陸續續地帶着收拾完畫具的小孩離開。
小風收拾地很慢,他小心翼翼地把畫紙平鋪進自己的畫冊裏,不想弄出一丁點的折痕。
等到除了阮氏兄妹的所有人都走了之後,他才收拾完。
祈無淵坐在後面一點也沒有催促小風的意思。
阮小小假裝肚子疼無意地放慢了收拾東西的速度,等人都走得差不多後,她借機轉過身去和小風搭話。
“喂,這次畫得不錯啊。”
為了防止崩人設,阮小小對小風的态度不算太好。
忽然聽到阮小小的搭話,哪怕她的語氣強硬,小風也還是感到受寵若驚。
他不好意思地蜷縮着手指,低垂着頭不敢和阮小小對視:“嗯……謝謝誇獎。”
阮小小撇了撇嘴:“我哪有再誇你,別太驕傲啊,等着瞧吧,這次算是你這個垃圾走運,下次上課我的畫馬上就能超過你,畫出最漂亮的畫。”
小風不敢反駁,只是一味地承認:“對,你絕對能超過我。”
這幅自卑順從的模樣讓阮小小有些不太忍心演下去了。
拜托!她都這樣惡語相向了,為什麽小風還不支棱起來。
拿出一點BOSS的格調來好不好!
阮小小已經做好了這次試探後會惹BOSS生氣遭遇攻擊的準備,沒想到收獲的卻是小風一再的退讓。
雖然在心裏吐槽着,但阮小小眼裏還是閃過一絲思考。
到底算是試探出來了。
她需要尋找的自己和小風之間的秘密多半是和校園暴力有關。
她哥還碰巧是小風的班主任。
串聯起來之後的指向性十分明顯。
阮小小沒有注意到,被她在心裏吐槽實在是太過于能忍讓的小風偷偷在課桌下握緊了拳頭。
暗紅色的粘液從桌腳下的陰影中緩慢爬出來,就在阮小小思考的時候,一滴不顯眼的液體跳到她的衣角上,暈染成一小塊暗紅色的圓點。
祈無淵低垂着眼,直到暗紅色液滴沾上阮小小衣服的時候,一直不說話縱容着阮小小找小風搭話的他才站起來說:“小風,收拾好了?”
聽到祈無淵的聲音,暗處的不明液體盡數褪去。
小風背起自己的書包朝祈無淵小跑着過來。
他不敢牽祈無淵的手,只敢輕輕揪着他的衣角脆生生地說:“都收拾好了,哥哥。”
祈無淵點了點頭:“回家。”
他早就已經點好了午飯的外賣。
送餐地址依然是四棟三單元。
甚至這次祈無淵把地址就定在了畫室。
祈無淵早就發現自己手機裏有一大筆存款,但是其中有三十萬被單獨放在一張不常用的卡裏一分都沒有用。
他對這三十萬元不感興趣,每天點點外賣的開銷也還算正常,全部花的都是常用卡裏的存款。
絲毫沒覺得自己外賣帶娃的行為到底有多敷衍。
偏偏小風還就吃這一套。
小風從來沒有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
小風很反感“回家”這個詞。
但這個詞是從祈無淵嘴裏說出來的話,他還是會稍微忍不住想一想吃飯的事情,放任了祈無淵說的話。
祈無淵牽着小風的手剛走出三單元的大門,就碰上了給他送外賣的小哥。
外賣小哥親手把午餐交給了祈無淵。
他趕着時間騎上電瓶車離開了,在路上還是沒忍住小聲地嘟囔了一句:“這單的小白臉還真有點奇怪。”
右手接過他的外賣,左手還像牽着一團空氣似的一直舉着。
這麽一想還怪滲人的。
祈無淵帶着小風離開後,阮氏兄妹也跟着離開了教室。
遵循着試探點到為止的态度,阮利和阮小小沒有借着順路的名義跟祈無淵他們一起回去。
兩人準備走出小區,去小風和阮小小就讀的中學看一看。
說不定能找到什麽有用的信息。
祈無淵和小風回到404號房。
中午的時間平平無奇地過去了。
祈無淵翻看完了客廳裏所有的報紙,小風就坐在一旁安靜地寫着作業。
傍晚,祈無淵在廚房裏煮餃子。
他還是下樓去便利店買了一些速食品回來,放棄了頓頓依靠外賣的生活。
畢竟去三單元拿外賣,對他這種懶人來說還是太麻煩。
祈無淵剛拿出半根香準備點上,屋外就響起了一道有規律的敲門聲。
他在小風之前走到了玄關打開房門,看到的是頂着一張充滿陽光笑臉的解邢站在門口。
解邢換了一套家居服,他笑着給祈無淵打招呼:“中午好呀,我唯一的單向朋友。”
“不知道能不能給我的單向朋友分享一下美食?”
他擡手晃了晃自己手上提着的兩個保溫盒,顯然是做好了登門拜訪的充足準備。
祈無淵轉頭自然地對着小風說:“有鄰居來做客。”
小風愣了愣:“啊?”
祈無淵不是這座房子的所有者,他向真正的房主人小風詢問:“所以你覺得鄰居可以進來做客嗎?”
第一次得到這種尊重的小風心裏一觸,微微顫抖着聲音說:“可、可以。”
蟄伏在暗處差點起應激反應的暗紅色液體重新乖順下來。
小風腦中的一個原本不可能實現的想法慢慢湧上來。
阿淵哥哥……可能真的是那個校醫哥哥。
祈無淵把自己和解邢的關系定得很明确,兩人只是暫時的鄰居關系。
他對自己的變态殺手鄰居并不感興趣。
變态得太普通了,就連多餘的注意都懶得分過去。
解邢根本就沒有在他面前做任何掩蓋。
祈無淵無視掉解邢身上揮之不去的淡淡血腥味,帶着解邢走進客廳。
解邢看到坐在餐桌邊上的小風後,熟稔地揮手給他打了個招呼:“下午好,小風。”
對小風面前分毫未動的筷子和食物一點都不好奇,看到小風吸食着半截長香上袅袅升起的煙霧時,也沒有覺得這個場景很奇怪。
解邢對此唯一的反應是:“看起來我來得不夠巧,你們剛剛吃完飯?”
小風吃着自己的香火完全不搭理他,最後還是祈無淵輕輕地點了點頭。
解邢也不嫌尴尬,他把自己帶過來的保溫盒放到餐桌上,自來熟地說:“我來請阿淵嘗嘗我新做的菜。”
“小風之前也吃過我做的菜,覺得很好吃。”
解邢對小風說的話裏帶着一層不明所以的深意:“但是這次他看起來是吃不下了,有機會的話下次再帶來給小風嘗嘗。”
解邢說着話,小風卻對他的态度十分冷淡,渾然沒有在其他人面前表現出來的內心膽怯。
他一點也不怕解邢。
解邢沒有在意小風對他的特殊态度。
他用一雙深邃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坐在沙發上并不打算來餐桌的祈無淵,無聲地邀請着祈無淵,眼裏的渴求都快要溢出來了。
解邢這幅眼巴巴的可憐模樣看起來和他養的薩摩耶十分神似。
祈無淵本來已經吃飽了不想過去。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走到了餐桌前。
失策了,忘記自己是個毛絨控。
解邢看到祈無淵過來,他開心地打開保鮮盒。
祈無淵飯量不大,口味也挑。
調味重的菜他的包容度還高一點,但凡是清淡食物,做得有一點不好他都不會去碰。
兩個保鮮盒裏,一個裝着炖得湯汁雪白濃郁的排骨湯,另一個則是一道看起來色香味俱全的紅燒牛肉。
點點蔥花點綴在菜品上,兩道菜都看得人食欲迸發。
祈無淵沒想到解邢做的飯看起來還挺像那麽一回事。
解邢溫柔地對祈無淵說:“嘗嘗看?”
表情裏帶着不自覺的期待。
祈無淵默默地拿起解邢遞給他的筷子,夾了一塊牛肉。
唔,确實是牛肉。
味道還不錯。
祈無淵又夾了幾筷子,用行動肯定了解邢的廚藝。
解邢臉上的笑意越發深邃:“再嘗嘗另一道?”
那可是他煲了好幾個小時的湯,做得要比紅燒牛肉上心多了。
祈無淵聽到解邢的話後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直白地說:“我挑食。”
他不喝人骨湯。
雖然這玩意不挑食的人也不會喝。
正常人很難分辨出被剁成塊的人骨和其他動物排骨的區別。
偏偏祈無淵碰巧在家裏的禁書上找到了詳細的分辨方法。
他在制作玉愧的時候,玉愧的身體本來要用人骨來制作,硬生生被祈無淵倔強地用一幅死掉獵豹的骨頭改造成人骨的形狀給做了出來。
那段時間祈無淵滿腦子都塞滿了人骨和其他動物骨頭的區別。
有這樣的基礎,讓祈無淵一眼就看出了這份排骨湯裏藏着的貓膩。
解邢沒有強求,他只是可惜地說:“确定不嘗一嘗嗎?”
這次祈無淵連眼神都沒給他,重新做到沙發上看報紙去了。
小風默默地收拾好碗筷去廚房洗碗。
看到祈無淵不吃這套後,解邢也沒再管保鮮盒,他跟着做到了沙發上。
看到祈無淵一直在翻閱報紙沒有和他搭話的想法後,解邢自己找了個話題來搭嘴:“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不等祈無淵回應,他就已經開口說了起來。
“從前有一個好人,他調職來到了一個全是壞人的地方工作。”
祈無淵停下了翻看報紙的舉動,他把報紙放到自己的膝蓋上,歪了歪頭看向解邢:“然後呢?”
解邢看到祈無淵打理他了,說着繼續說:“然後啊——”
“好人就死掉了。”
“因為幫助別人,所以就死掉了哦。”
解邢臉上帶着笑意,眼睛裏卻一片冰冷。
他把自己的告誡藏在說故事時輕松歡脫的語氣中,一并說給了祈無淵聽。
“在壞人堆裏,過于想要幫助別人的好人就變成了誰都能來踩一腳的蠢人。”
“然後很快蠢人就會背負着很多莫須有的污點,污點越來越多,最後‘嘭’地一聲——”
解邢右手微微握成拳頭,配合着他說的話,手掌瞬間散開。
“蠢人的腦子就被炸開了花。”
解邢說完後覺得這個故事實在是搞笑,不等祈無淵反應,沒忍住自己先笑出了淚花。
他擦了擦眼角,繼續笑着對祈無淵說:“怎麽樣,這個故事是不是很搞笑。”
“實在是太搞笑了,怎麽會有這麽蠢的人。”
等到解邢的笑意平複下來後,祈無淵才開口問了他一個問題:“所以是腦袋開出了花朵,還是物理意義上的被炸成了碎片?”
祈無淵疑惑地看向解邢,沒有故意在找茬,他是真的對這個問題很好奇。
這個問題很重要。
解邢沒想到祈無淵的反應會如此的不合常理。
祈無淵奇怪的關注點讓解邢眼裏對他的興趣更加濃烈。
他看着坐在沙發上的青年,貪婪地用眼睛一點一滴地描繪出祈無淵的樣貌,深深地刻入腦海。
解邢嗤笑一聲:“當然是物理上的那種腦死亡。”
“只不過如果是阿淵的話…”解邢接着說:“我覺得阿淵如果是這個好人的話,你最後就不會變成蠢人。”
還沒等祈無淵說法,他就自己反駁了自己:“算了算了,我在說什麽呢,這只是一個我胡編亂造出來的小故事。”
他看着祈無淵直接轉移話題:“阿淵怎麽會想到會有花朵從腦子裏長出來這種事情呢?這又不是童話世界。”
真可愛。
解邢沒有再得到祈無淵的回應。
祈無淵不再配合解邢說的話和他聊下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後就開始禮貌送客。
毫不留情的樣子讓解邢心裏有一絲絲若有似無的挫敗。
郁北拿着保溫盒走出玄關,看到404號房的防盜門被小風迅速關上。
他把自己的這絲挫敗感歸于在兩個副本裏祈無淵對他的态度差距過大才導致的問題。
啧,這顆奇怪的自尊心。
郁北随手嫌棄地将手上的排骨湯扔進垃圾桶裏。
————
今晚對祈無淵來說是十分平靜的一晚。
他期待的人頭花并沒有出現。
窗戶裏的人皮臉也停下了無謂的敲窗戶行為。
就連第一天夜裏把他弄醒睡不着的不明濕氣也沒有出現。
這讓做好了消耗體力準備的祈無淵顯得很是失望。
他還想試試能多活好幾百天後自己身體素質的變化呢。
這導致祈無淵在早上起床洗漱的時候,看到衛生間裏被他砸出裂縫後就一直沒有恢複原樣的鏡子後,沒忍住說了一句。
“不争氣。”
祈無淵說完後微微地搖了搖頭,甚至最後的語氣裏還帶着一聲輕微的嘆息。
禮貌鏡子:你嗎?
它覺得自己被嫌棄了。
破碎鏡子的玻璃心暫且不提。
祈無淵洗漱完畢後,他走出卧室,正準備去廚房簡單地弄點早餐。
一開門就看到了蜷縮在沙發裏的一個小團子。
原本前一天晚上回房間睡覺的小風卻把自己抱成一團,用這種很不舒服的姿勢在沙發上睡了一個晚上。
看得出來睡着的小風對沙發的依戀很強,甚至遠遠超過了床。
祈無淵走過去準備叫醒他,卻在看到小風的樣貌後頓了頓。
因為睡姿問題,從寬大睡衣裏露出一小部分肩膀和肚子的小風。
不僅是小風的脖子和不容易看到的肩背上比昨天多了更多、更慘烈的傷痕。
祈無淵還在他的肚子上看到了紮進皮膚的四五顆大頭釘。
手臂上也被美工刀劃出了三道結痂的血痕。
副本進入第三天。
小風身上的傷口變得更多了。
祈無淵沒有試着給小風治療。
已經治不了了。
小風是鬼。
他正在逐漸恢複成自己死時的模樣。
祈無淵沒有叫醒小風,準備讓小風多睡會。
他沒有發出任何可能會吵醒小風的聲音重新回到卧室。
祈無淵沉默地打開了手機。
不出所料,備忘錄上又更新出來了好幾個句子。
[你只有殺掉小風才能讓他解脫。]
[我求你,能不能救救他。]
[你是他的監護人,絕對不能讓小風殺掉沒有秘密的人。]
[補充:确認有秘密的人可以殺。]
祈無淵低斂着眼眸,一條條地看完了備忘錄上的話。
他明白了。
這是一個複仇的故事。
但同時也是一個絕對不能複仇到無辜者身上的故事。
祈無淵的拇指撫摸着屏幕上的黑色字體。
心裏有了一個想法。
祈無淵正在思索着什麽,忽然就聽到了一連串的高分貝尖叫。
老舊的筒子樓并不怎麽隔音,哪怕他坐在404房的卧室裏也還是聽到了門外的聲音。
這一連串驚恐的尖叫聽起來像是郝俊材發出的聲音。
四樓的其他三戶人家全部都聽到了郝俊材的聲音,包括安裝了隔音牆的401號房。
祈無淵迅速走出卧室,看到小風被吵醒後揉搓着眼睛有些難受又有些迷糊地從沙發上撐手坐起來。
祈無淵的聲音不自覺放軟,他輕輕地摸了摸小風的頭:“沒事,睡吧。”
聲音裏透露出前所未有的溫柔。
小風重新躺下後,祈無淵才打開防盜門,走了出去。
他剛進入走廊,就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402號房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