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魯伯特莊園(一更)
“好的,伯爵大人。”
索菲娜的雙眼不自覺朝着左上方望去,一邊回憶着艾德管家之前給她說的注意事項,一邊緩緩開口将這些規則全部說了出來。
“這是一份非常重要但是并不困難的工作。”
索菲娜複述出了艾德管家找到她的時候說出來的第一句話。
開始說話後,她的語速明顯加快。
艾德管家唉昨天太陽快要下山的時候找到她,刻意叮囑了一遍,讓索菲娜牢牢記住了這幾條注意事項。
務必要在早上六點準時踏入前廳二樓的走廊,不得在走廊上停留超過十五分鐘。
在這個時間段內,走廊上有且只有更換花朵的一個人,無論感受到什麽動靜都不要多想,只是風吹的聲響而已。
艾德管家還對索菲亞着重強調過:走廊上無論出現任何與平時不相符的異常情況都務必要無視,那只是你的幻覺,不用在意,絕對不要表現出任何異常的行為。
身為正在做着準備事務的仆人,被客人或者莊主大人發現都是一件很不合格的事情,所以在更換花朵的時候,絕對不可以被客人們撞見。
女傭只能在有人類居住的卧室房門外更換花朵,不要理會其他的空房間,在人類居住的卧室房門上需要別上每個房間對應的反骨花,不可以弄亂花枝的順序。
前廳花園的園丁會在每天早上五點的時候将準備好的花朵交給索菲娜,每朵花都是獨一無二的。
每朵花有且只有可能是白色的,如果不能正确分辨出“白色”,務必擡起手臂參照衣袖的顏色,不用懷疑,和衣袖顏色一致的花朵這就是白色。
如果園丁準備好的反骨花中出現其他顏色,尤其是黑色,不用理會,把它當做正常的花朵別在對應的房門上。
如果園丁準備好的反骨花中出現除了盛開意外的其他狀态,尤其是枯萎狀态,必須立刻将枯萎的花朵放回花籃,用白色的毛巾完全覆蓋住枯萎反骨花的全部,離開走廊後,立刻将完全包裹住枯萎花朵的毛巾和從卧室房門上回收的其他花朵一起交給園丁。
其間如果有身穿純白色馬甲西服的仆人向索菲娜索要枯萎的反骨花,不用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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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天別在門上的所有花朵,無論狀态如何,必須在全部收起後回收到前廳花園裏的園丁手中。
每一朵反骨花和每一間卧室房門對應,花朵沒有備用品,所以絕對不允許出現遺失或者替代行為。
正是因為這條注意事項,讓牢記了所有規則的索菲娜在手上的反骨花無意中掉到地毯上之後,就立刻做出反應,果斷低身下去撿花。
這才觸碰到了濕潤的地毯,在電光火石間陡然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索菲娜說話的時候一直低垂着頭顱,變得渾濁的眼球中機械地說着話,在她說到撿花的時候,整個人頓了頓,渾濁的眼球中出現一絲掙紮。
索菲娜掙紮的神情還沒有完全浮現就立馬消退,渾渾噩噩地繼續說起深入腦海絕對不會忘記的注意事項。
“除了走廊最盡頭互相對應的十個房間外,其他任何房門上出現的任何情況都不用去在意……”
索菲娜的意識恍惚了一下,她一直低垂着頭。
因為角度問題,所有的玩家都沒有看到女傭臉上的表情。
索菲娜臉上不受控制地揚起一個笑容,嘴角僵硬地扯到了耳根,下颚變得酸軟難耐。
整個身影在略微卡頓了一下之後,索菲娜才繼續說出下半句話。
她的語句含糊,聲音從裂開的嘴角中說出來。
“尤其是別着藍色玫瑰的房門,無視它!”
“無視所有的藍玫瑰,整個莊園都沒有種植藍色玫瑰的地方,這不是真實存在的東西。”
伴随着索菲娜話中的意思,所有玩家都不自覺地将目光移向了祈無淵的卧室房門。
莊園的安排很奇怪,作為身份最尊貴的客人,祈無淵的卧室反而在走廊附近,任何玩家進出自己的卧室都一定會路過他的房門。
嚴格來說這是一種比較無禮的行為,讓祈無淵被打擾或者産生被窺視感的概率直線上升。
玩家們早就注意到了祈無淵房門上的藍玫瑰。
嬌豔欲滴的玫瑰要比這個地方常見的反骨花要惹眼許多,但是他們在莊園裏到處探險,确實沒有在其他任何地方見到過玫瑰,特別是藍色玫瑰的身影。
聽到索菲娜的話後把目光移向祈無淵房門的玩家們清楚地看到了——
別在門上的藍玫瑰明顯和昨天的花朵不同,這是早上新換上的花朵。
如果以索菲娜需要遵守的準則來說,她根本就沒有理會房門上的藍玫瑰,那麽每天在早上六點準時跟着玩家們的反骨花一起更換祈無淵房門上藍玫瑰的人是誰?
所有人的腦中都出現了這個問題。
忽然,從樓梯處傳來了從三樓不急不緩走下來的腳步聲。
除了祈無淵外,其他玩家們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轉移了過去。
伴随着下樓的動作,男人的身影慢慢從三樓出現,看到圍在二樓走廊上的玩家們,陸斯恩的聲音有些驚訝地從樓梯處傳來:
“各位,早安。”
他來到二樓向着玩家們的方向走過去:“各位今天都起的很早呀。”
剛剛起床洗漱完畢的男人聲音裏還帶着一絲睡醒後特有的嘶啞。
“是因為游戲的原因太激動了嗎?”
今天的陸斯恩穿了一件銀色的寬松襯衣,外搭了一件同色系帶着精致暗紋的長款外套,袖口微微卷起,他走進後大手直接親昵地搭在了祈無淵的肩上。
“閣下怎麽也跟着其他客人一起在這裏站着?”
他的目光早就注意到了祈無淵,言語間并不太滿意祈無淵這種随意的穿着被旁人看到,搭在祈無淵肩上的手替他理了理外袍,變本加厲地遮擋住祈無淵原本就沒怎麽露出來的脖頸肌膚。
陸斯恩高調的小動作很難不讓人聯想什麽。
——大概知道準時更換的藍玫瑰出自誰的手筆了。
直到這個時候,陸斯恩的目光才居高臨下地分給了站在一旁始終局促低着頭的索菲娜身上。
陸斯恩還沒問話,玩家們就看到索菲娜率先崩潰了,她的思緒陷入了一種無法控制、無法抵抗的混亂中。
索菲娜忽然仰起頭高喊:“莊園裏不可以出現藍玫瑰…不可能……如果看到那就證明——”
“是我出問題了。”
說話的時候索菲娜高高揚起的嘴巴依舊沒有放下來,口水不自覺地順着咧開的嘴角留下來。
得出結論後,她越發篤定,直接狠狠地朝着牆壁撞去。
看出了索菲娜的意圖,蒲夢右手上迅速顯現出一把撇纜槍,蒲夢舉起撇纜槍試圖發射出繩索捆住索菲娜阻止她的想法。
然而根本就沒有用。
“沒錯,是我出問題了!”
“花是藍色的……”
索菲娜直接撞斷了堅固的繩索,以一種不合理的強度迅速撞到牆上。
“嘭”地巨大一聲,腦袋直沖沖地對着牆壁撞去,力氣大到就連女仆的腦花都被撞出來了。
鮮血混合着爆開的其他不明液體,從索菲亞砸裂的腦中流出來。
失去意識的屍體順着牆壁滑落,倒在了濕潤的地毯上,大片新鮮溫熱的血液再次染濕地毯。
不少玩家的衣物上都沾上了索菲娜自殺時的血跡。
祈無淵提前後退了好幾步,避免了沾染上血漬的可能。
他微微側頭,不再去看索菲娜死去的慘狀。
祈無淵沒有想要去救索菲娜的想法。
精神值被污染跌破了界限的人是救不回來的。
索菲娜的一連串動作下來,她已經接連違背艾德管家給她說過的好幾條注意事項,現在的時間也早就過了六點十五分。
根本就救不回來索菲娜。
長廊上惡心的鐵鏽味更加濃郁,難聞的味道讓祈無淵有些反胃。
陸斯恩看到眼前這幅仆人自殺得毫無美感的樣子,皺着眉嫌棄地喊了一聲:“艾德”。
不大的聲音卻讓艾德管家很快就感到了這裏。
“大人,有什麽吩咐嗎?”
艾德管家又換了一套嚴謹的西裝三件套。
陸斯恩瞥了瞥女傭屍體的方向:“處理掉。”
艾德管家看到索菲亞的死狀後沒有什麽驚訝情緒,他立刻服從起陸斯恩的命令。
艾德管家叫了兩個體格強魄的男仆上來搬動索菲娜的屍體,準備把屍體扔到前廳花園裏去當花肥,緊接着他又喊了一個新的女傭過來,想要徹底打掃幹淨了走廊上的這些痕跡。
不只是艾德管家,就連所有被叫過來處理屍體的仆人在面對索菲娜的死狀時都一臉淡然,就像是在處理掉一只死掉的老鼠一樣,并不是一件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
祈無淵挑了一下眉,他注意到被艾德管家叫過來的這幾個仆人,無一例外全部都是穿着純白色的服裝。
這幾天服務他的仆人穿着的這種白色服裝。
祈無淵從其他玩家看到收拾屍體的仆人們的服裝後微變的神情發現了什麽。
其他玩家和他的遭遇可能并不一樣。
祈無淵眼色一沉,發覺自己可能和其他玩家經歷不同,并沒有像其他玩家一樣得到某個重要的信息點。
玩家們需要遵守的某些規則他因為身份卡的原因不用遵守,同時某些限定規則下才能收集到的線索也會因為這個原因很有可能和他失之交臂。
想到這點,祈無淵想到黑巫和沈玉軒。
還好以防萬一,他在這兩個玩家身上都動了一些手腳。
陸斯恩掃了眼站在走廊上的玩家們:“大家既然都已經被吵醒了,不如現在就直接去後廳餐廳好好享用一下早餐,廚房應該也已經給各位準備好了早餐。”
他頓了一下,緊接着又說:“當然客人們想要回房間裏繼續休息也完全可以。”
陸斯恩帶着笑意說出來的話根本就讓人難以拒絕:“只是我必須要提醒各位一下,今晚就是滿月了,我們的游戲馬上就要結束,一會在後廳餐廳裏将會是你們唯一的一次可以向我咨詢的機會。”
“錯過的話,我覺得未免有些太可惜了。”
今晚就是滿月之夜了!
陡然從陸斯恩嘴裏透露出來的重要消息讓玩家們心頭一緊。
這下再沒有人會想要不識趣地拒絕陸斯恩的邀請了。
“吃早餐?怎麽能不叫我呢?”
朱興星的卧室門一下子就被打開了,皮膚呈現出一種奇怪的翠綠色模樣的朱興星兩樣放光地看向陸斯恩。
被認為很大概率已經死掉的朱興星突然出現在衆人面前,他扭頭的動作有些不和諧的僵硬,直勾勾地看着陸斯恩:“吃飯,我能去吃飯嗎?”
陸斯恩仿佛沒有看到朱興星現在的異常狀态,他一如既往地笑着說:“當然可以,莊園對所有的客人都秉持着相同的歡迎态度。”
聽到陸斯恩的允許後,朱興星努力地扯出了一個笑容:“太好了。”
“不愧是令人敬愛的莊主大人。”
一想到莊園特供的那些美味菜肴,朱興星口腔裏分泌出來的唾液都要忍不住流出來了。
另外兩個房間裏皮膚同樣是一幅不正常的翠綠色模樣的玩家在這個時候也跟着打開了房門,跟着朱興星一起走了出來。
三個玩家擡腿緩慢地走出房間,每走出一步擡起腳的時候都帶着一種明顯的僵硬感,他們的腳和地板間似乎粘連着什麽。
能很明顯地看出來這三個人的小腿輪廓呈現出一種非常不正常的寬大模樣。
只有祈無淵拒絕了陸斯恩的邀請。
“不去,我要睡覺。”他嫌棄地說:“不要再讓我聽到莫名其妙的噪音。”
陸斯恩看到祈無淵眼眶周圍淡淡的黑眼圈。
帶着一絲無奈地笑道:“抱歉,是我考慮不周,讓閣下沒有休息好。”
祈無淵冷哼一聲,瞥向他的目光似乎都在說“還知道有這麽一回事”。
陸斯恩親自把祈無淵送回了他的卧室門口,他的眼神貪婪地在別在房門上的藍玫瑰掃了好幾眼。
“再見,祝閣下好夢。”
祈無淵輕輕地“嗯”了一聲後,沒有什麽和陸斯恩搭話的打算,直接關上了房門。
在确認陸斯恩和一群玩家都離開了二樓走廊去後廳餐廳之後,祈無淵立刻坐到書桌前。
他打開黑皮日記本,決然地捏碎了數片花瓣——這次書封上的凹槽又需要更多的水色墨汁,花瓶裏的水色月季都要被薅禿了。
祈無淵現在并不在意水色月季的消耗量了,他拿起羽毛筆,開始在日記本上奮筆疾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