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機械城邦（二更）
阮小小三兩下就跑到了祈無淵的身後，身為人類的本能讓她不自覺地抵觸着晏蒼，甚至是站在一旁的郁北。
晏蒼看到三人彙合後，突然說出口的話吸引了他們的注意。
祈無淵擡頭問道：“為什麽是晚上？”
晏蒼打了一個響指，客廳中原本就開闊的視野，徹底完全打開。
除了兩面原本的落地窗外，另外兩堵牆壁也在瞬間透明化，二十八樓的高層徹底成為一個四面透明的開闊空間。
——現在的視野看得更加清楚，讓置身于高樓內的人可以很容易地感受到自己所處的位置，更直觀地看清楚自己所在的地方到底是一座什麽樣的城市。
哪怕是在白天，灰蒙的天空也足以映襯出外面各色的亮眼燈條勾勒出高樓聳立的輪廓。
甚至可以看到隔壁距離只有四五米遠、正在開派對的大樓裏，幾個或男或女長得好看的人類被頸部的項圈緊緊束縛，一幅穿着暴露或者渾身赤裸的模樣，全部都乖順地坐在無邊泳池的浮床上。
黑色大理石做成的無邊泳池上，這些潔白的肌膚尤為顯眼。
阮小小不小心瞥到一眼後就立刻避開了自己的目光。
這種看起來極盡奢華迷醉的氛圍，讓阮小小一個剛成年沒多久只會口嗨的小孩下意識感到一陣局促。
祈無淵的目光也不自覺地看了過去。
對面大樓的主人特意将樓內的單向玻璃全部都設置成了雙向，像是在邀請似的高調地任由他的鄰居們對其窺伺。
三三兩兩的機械人在對面大樓裏肆意享受，或是和浮床上的人類互動，或是坐在一起談笑，時不時喝一口手上拿着的高腳杯裏的泛着熒光的各色飲料。
排隊上高級機械人穿着華美，外貌和人類分不出差別，甚至仗着機械人更加完美的身體，會在外表上嘗試更多的花哨裝扮。
他們頂着追随潮流的豔色頭發，手上塗着大片紋身，什麽樣的穿衣風格都有。
排隊上一些被專門生産的服務型機器人時不時接受到命令，端着各種功能的微小零件或者異辛烷占比高達99%以上的高純度機油在這些賓客之間穿插。
低級機械人一般情況下連進入內環的資格都沒有，更不要說來服務高貴的內環人。
絢爛的燈光在隔壁大樓中不斷閃爍，看樣子屋內除了閃爍的燈光外，似乎還混合着某些激昂的音樂，一直在刺激着參與派對的機械人的感官。
狂歡和嬉笑早就在繁華的城市之端上拉開序幕，入夜後将會是更加忘我的火熱，整棟高樓都被主人拿出來置辦派對，各式各樣的資源被奢侈地拿出來招待賓客，眨眼間就浪費掉低級機械人們遙不可及的數額。
和阮小小下意識的躲避不同，祈無淵平靜地掃過對面大樓中能夠看到的全貌。
晏蒼順着他的目光也向對面看去。
他的笑意帶上幾分嘲諷：“內環的生活就是這樣。”
“數不盡的狂歡，控制不住的腐爛和沉淪。”
——日複一日的尋歡作樂，活得毫無意義。
特別是在晚上，不需要像人類那樣睡覺休息的機械人，總會想出各種各樣的辦法去打發無聊又漫長的黑夜時光。
沒有被高塔賦予特殊職能的高級機械人無所事事，只能在一場又一場的玩鬧中消磨時光。
祈無淵看到隔壁開着派對的高樓樓下大門敞開，還斷斷續續地有高級機械人朝着裏面走去。
進行了一會時間、已經非常熱鬧的派對似乎還沒有正式開始，夜幕降臨後才是它的主場。
晏蒼說：“我的建議沒錯吧？”
他低頭望着，眼裏的嘲諷意味更加濃重：“白天從五環往內的內環街道上還到處都是逛街、辦事的機械人。”
這是他們可以選擇的高自由度行程。
晏蒼特殊的金色眼眸中滿是樓底的倒影，瞳孔裏的具現出來的數據流透露出一種不屬于人類的冰冷。
“只是一旦到了晚上，五環街區以內沒有職能的機械人就基本不會在街上行走，成人酒吧、朋友派對、車場飙車……總之就是各種娛樂場所。”
“高塔認為這是生活幸福的表現，內環的機械人在它的程序設置下也只會跟着它一起自欺欺人。”
阮小小聽到晏蒼的話後，聽出其中的一些信息，她沒忍住問了一句：“那未成年呢？您說了‘成人酒吧’，那是不是意味着城裏還有未成年的機械人？”
晏蒼勾了勾手指，地上升起一道柔和的藍色光線，下一秒就組合成一個半透明的光幕懸浮在半空中。
光幕上的字體解釋了阮小小的疑惑。
還好這個副本的世界觀雖然奇怪，但是文字沒有發生什麽改變，大家都還看得懂字。
光幕上一個個浮現出來的字體解釋了阮小小的疑惑。
祈無淵觀察到着晏蒼沒有像之前那樣直接親自将這個問題給回答出來。
他的眼裏閃過深意，沒有在這個時候突兀地将自己的這個發現挑明。
光幕上顯示，特意以未成年的姿态被設計出來的機械人在晚上則不被允許出門——因為內環的未成年機械人都是乖學生，不能出入這些場所，平時還要按時去學校上學。
所謂的上課也非常奇怪，他們在學校體驗人類模式的課程，卻又在每天下課前的五分鐘開始往自己的數據流注入相應知識，手腳快點的學生一分鐘不到就能将這些知識儲存起來。
晏蒼看着祈無淵，又笑了出來：“事實上就連城內所有機械人的總數都被高塔嚴格控制在一個範圍內，只有算法察覺到某種類型的機械人數量過少時才會開始制造出新的機械人。”
“外環街區沒有未成年機械人，全部都是統一從工廠中生産出來的普通或者劣等型號，出廠适的外貌年紀設定為20歲。”
“高塔認為外環的居民沒有體驗教育的資格。”
祈無淵的心裏立刻想到了阿德拉獨特的少年外貌。
——果然是一個特殊的NPC。
晏蒼不知道祈無淵心裏在想什麽，他接着說：“所以我建議你們晚上再出城是有原因的。”
晏蒼和祈無淵三人都心知肚明，他們三個人為什麽抵達了三環還要再出城。
看似在增加自己接近高塔的難度，然而不管是想要探索副本還是為了真正進入一環，他們都需要去人類基地一趟。
祈無淵嘴上不說，在心裏還是非常相信郁北。
阮小小的目的要單純得多——萬一阮利就在郊外的人類基地呢？
“可以再給你們看一個東西。”
伴随着晏蒼落下的話音，整個客廳中包圍着的四面窗戶玻璃上浮現出幽藍色的光線，單向透明的玻璃牆變成了一個巨大屏幕。
幽藍色的光線游走，正在不斷勾勒着什麽東西，眨眼間很快就在單向玻璃上描繪出了整座城市的平面圖。
下一秒，細致的平面圖變換角度，瞬間就延展成了一張立體地圖。
光線從四面的玻璃上互相延伸出來，連接着整個客廳內的空間和四面玻璃牆，按照某個特定比例完全複刻了整個城市的面貌。
不愧是一座由人工智能控制的城市，城市的整體看起來就是一個規整的圓形。
幾個人被包圍在了立體地圖中，微微低頭就能看清楚城市面貌。
此時，天色微暗，太陽緩緩地從西方落入地平線下，夕陽讓灰蒙的天空暫時變成了一種特殊的紫紅色，一半是夜幕将至的黑暗一半是豔麗壯美的夕陽。
光與暗就這樣交接着，就連落日都散發着這個世界獨特的神秘氣息。
頹迷絢爛，孤獨腐敗。
天色暗下來後更顯得裝飾着城市的燈條五光十色，一時間看上去竟然有些帶着光污染般的雜亂。
晏蒼擡手熟練地操縱了一下，立體地圖就從全景放大到三環街區的位置。
客廳內的智能家居早就感受到天色的變化，完美鑲嵌在各個地方、帶着些許冷色調的白色燈條一一亮起，讓屋內的光線始終沒有受到影響。
晏蒼将他們所在的位置用紅點标識出來。
“城市裏的交通工具只有轉換器。”晏蒼笑着對他們說：“但是很遺憾，我不可能将自己的私人轉換器送給你們出城。”
除非他想要立刻被高塔抓住，再被名正言順地給摧毀掉。
單單三環到十環的距離，就算不以人力計算，而是以郁北可以達到的最高時速，直線距離前進也需要兩個半小時左右才可以到達十環。
比私人轉換器的速度要慢上半個小時左右。
更別提祈無淵和阮小小的人類身份，就算他們兩個人可以跟上郁北的速度，想要一路闖到十環就更加困難。
最主要的是他們面對的麻煩還不止這些。
就算三人順利抵達十環後，他們還要面臨最關鍵的妖怪問題——怎麽出城。
晏蒼一邊講解，立體地圖上的城市也一邊跟着他的話語移動起來，此時光線勾勒出的逼真地圖已經移動到了十環的邊緣。
高塔嚴苛把控着這座城市的所有規則，城市內的機械人足夠自給自足，迄今為止，高塔從來沒有公開開放過出城命令。
除了護衛隊偶爾得到特批出城搜索人類進行清掃外，沒有機械人見識過城外的面貌。
“不過不用擔心。”
晏蒼頓了頓：“對阿淵，我自然是會鼎力相助的。”
“鑒于阿淵和這位小姐的身份，你們出城的難度本身就已經上升了234%，但也并非沒有辦法。”
晏蒼的手指勾了勾連通着城市命脈的八個轉換站，描繪了轉換站的藍色光線變成顯眼的紅色。
——除了位于一環的高塔和城市最核心的二環街區外，其他八個街區的轉換站全部都在一條直線上。
晏蒼對祈無淵說：“只要一座城市還有交通道路，就一定有出城的辦法。”
“夜晚不只是內環裏的機械人狂歡的時候，也是一些上不得臺面的工作需要處理的時候。”
高塔描繪出來的世界，可不需要和什麽肮髒的垃圾扯上關系。
機械人在更換零件和補充機油間産生的巨量消耗不可能堆積在城內。
每當夜幕降臨，就會有一班特殊的轉換器從內環朝着外環啓動，最後在外環的宵禁其間悄然出城。
晏蒼在地圖上将班次時間标注出來。
“淩晨兩點到四點，這兩個小時的時間是今晚廢料處理車出城的時間點。”
“轉換器會在四點準時抵達十環，大約再花費一個小時左右出城抵達特定的垃圾點傾倒垃圾。”
這個時候的轉換器上只有六個中級機械人，但是擁有嚴密的監控和多到喪心病狂的多功能防護柱。
車上的具體情況晏蒼不太了解：“不過以你們的能力，應該不成問題？”
祈無淵點了點頭，他早就想試試和這個副本裏這些特殊的機械人NPC交手了。
自從兌換到足夠多的生命值後，祈無淵的心思越發活躍，什麽大膽的行為都想要報複性地試探一番。
晏蒼見祈無淵這樣輕笑出聲。
真可愛。
他又接着說：“我不清楚城外的狀況，但是你們有一個小時可以選擇下車的時間。”
“我說完了，那麽各位可以稍微思考一下我的建議嗎？”
晏蒼的話語成功說服了淵魚小隊的三個人，哪怕是郁北就沒有挑出毛病。
晏蒼滿意地笑了笑。
距離祈無淵三人行動的時間還有好幾個小時，他剛準備和祈無淵說話，想要帶人在屋子裏參觀休息一下，忽然就收到了一條消息。
“該死。”
晏蒼皺了皺眉——他不是已經推掉晚上的派對邀請了嗎？
為什麽隔壁這個不識趣的鄰居還會登門拜訪。
晏蒼一伸手，讓祈無淵三個人暫時全部躲進了阮小小之前暫住的卧室內。
雖然晏蒼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不遵守高塔制定的規定，但是他一直沒有在其他機械人面前暴露出這些不同。
所以按照機械人之間的“情誼”，他并不能将這個“好心”的鄰居攔在門外，甚至他們之間還互相擁有一點鄰居間可以互相設置的房屋權限。
晏蒼以前從來不在意這些東西，畢竟對他這種孤身一人的機械人來說，只是鄰居而已。
偶爾為了對付高塔的排查，他甚至還會主動接受鄰居的派對邀請，去那些既吵鬧又烏煙瘴氣的地方坐一坐。
沒想到此時卻因為沒有回收掉這個權限産生了疏忽——他那個自來熟的鄰居居然在這個時候過來了。
這會，晏蒼的鄰居泰蘭已經在一樓大廳等候了。
這位沒什麽耐心的自來熟機械人見晏蒼沒有立刻回複自己的數據流後，立刻按下了前往28樓的電梯按鈕。
“我的朋友，你确定要拒絕今晚的派對嗎？我覺得你錯過會後悔的……”
該死的智能電梯，運行速度非常快，幾乎是在眨眼間就帶着泰蘭坐上了二十八樓。
晏蒼剛剛将三個人塞進卧室，就聽到了泰蘭的聲音。
他皺了皺眉，明顯不喜歡自己的這個自來熟鄰居。
晏蒼冷冷地說：“出去。”
泰蘭剛走出電梯就聽到晏蒼的話——不過還好習慣了自己這個冷冰冰的鄰居，也習慣了晏蒼的拒絕：“好吧，好吧。”
盡管這樣，他還是有些不甘心地說：“不過你真的不後悔嗎？”
話痨又自來熟的泰蘭似乎被生産出來的時候核心裏就沒有“分寸”這個設定，他又忍不住再一次說道：“我這次可是花費大價錢弄到了兩個新寵物。”
“也不知道是哪裏出現的人類，又野又可愛，派對上都已經有不少機械人期待我準備展示的這兩個人類了，你确定不來嗎我親愛的鄰居？”
晏蒼瞥了他一眼，泰蘭察覺到他要是再說下去晏蒼就真的要生氣了，只好連忙說：“我走，我這就走，我們下次再約……”
“等等！”
泰蘭忽然停下來用鼻子問了問：“我的數據流怎麽反饋給我說你這裏有新的人類味道和痕跡？”
泰蘭忍不住他的好奇，繼續追問，他本來就是一個狂熱的寵物愛好者，這下更是不顧晏蒼的臉色直接說了出來：“我親愛的鄰居，你是不是也買新寵物了？”
“可以給我分享一下嗎？抱歉，但是你知道的，我真的太喜歡人類了，實在是忍不住想見一見您的新寵物。”
誰不好奇晏蒼的寵物呢？這可是內環有名的大人物。
此時，泰蘭聯網的數據流已經找到了今天郁北牽着祈無淵的手在街上行走的照片。
“哦——居然還是異瞳少年！！不愧是晏蒼，這可真是一個名貴到有價無市的品種呢！”
泰蘭更加激動起來。
晏蒼被吵得眼底湧上一股殺意，他看向泰蘭，剛準備動手讓泰蘭在物理層面上閉嘴。
忽然，卧室的房門被打開。
一個身影出現在門口。
下一秒，祈無淵手上的銀月化作的手槍發射出一枚陰氣子彈，就将泰蘭的手掌打穿。
少年的手指靈活轉動一下，下一秒，銀月重新化為姿态變為一把匕首，插入了機械人的另一只手掌。
晏蒼不動聲色地動動手指，他和郁北都想到哦了一塊，兩個人同時使了一下小動作，用自己的數據流對泰蘭的數據流發動攻擊。
兩個人一秒不差的默契配合立刻毀掉了泰蘭的發聲系統和警報系統，絲毫沒有驚動到外面的世界。
祈無淵站在門口，他淡淡地擡起頭，居高臨下地對着被匕首紮倒在地的泰蘭說：“聽說你想見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