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機械城邦（一更）
泰蘭看到祈無淵身後的郁北，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又轉頭看了看距離自己更近的晏蒼。
泰蘭不明白的事情又多了一件：為什麽會有兩個一模一樣的晏蒼出現在他的面前。
他的數據流在發現解釋不了的現象時，就下意識地開始了分析，直到現在也始終沒有得到任何結論。
無論怎麽計算，泰蘭得到的信息都是眼前的兩個晏蒼。
這兩個看起來一模一樣的人都是真的。
有兩個晏蒼。
——泰蘭才不相信這種結果！
但是他的數據流确實分析不出郁北和晏蒼的差別
機械人依靠核心認人，郁北和晏蒼的核心本質是一樣的，這意味着他們在泰蘭的眼中就是一個人。
泰蘭還沒有想明白眼前郁北和晏蒼的區別，注意力就被手上不斷傳來的疼痛吸引。
泰蘭放棄了對兩個晏蒼的分析，他微微仰頭，注意力不受控制地轉移到祈無淵的身上。
和城內的其他機械人相比，泰蘭也是見過很多人類的存在了。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居然會有一天被他當做寵物的人類攻擊，甚至直接被擊倒在地上，忍受着手上不斷傳來的痛苦的同時，還發不出任何的警告讓自己脫離險境。
明明只是弱小的人類而已。
泰蘭想要起身反抗，花費大價錢裝載在他體內的攻擊程序此時卻呈現出一種失靈的姿态。
他的視野中已經連續打開了四五個閃爍着紅色警告的彈窗，泰蘭的體內被某種神秘成分攻擊，一路從他被銀月戳破的傷口向着體內蔓延。
陰氣喜寒，大多數金屬性寒，是除了木材之外的絕好載體，湧入機械人體內的濃郁陰氣可以一直順着這些金屬零件在讓的體內破壞，讓泰蘭體內的越愛越多的程序開始紊亂。
泰蘭現在的感覺可不怎麽好受。
他體內的程序伴随着陰氣的侵蝕，接二連三開始損壞，泰蘭運氣不好，首當其沖受到損害的就是體內的修複系統，這讓他的傷口一直沒有機會主動愈合，被戳破的皮膚也一直得不到修複，将他的機械骨骼暴露在外。
泰蘭看向祈無淵的目光中帶着驚訝——他不敢相信自己體內這幅糟糕的狀态會是眼前這個人類少年可以做到的水平。
“你究竟是誰？你不可能是一個單純的人類……”
泰蘭的聲音帶上可以聽得出來的電子音，聽起來更加凸顯出了他的非人身份。
被泰蘭死死盯住的祈無淵沒有理會他的驚訝。
——果然還是有用。
祈無淵已經不在意這點陰氣帶來的生命值消耗了。
他的心裏稍微放松下來，不緊不慢地走到泰蘭身邊，俯視着倒在地上的狼狽機械人。
泰蘭作為一直生活在內環的高級機械人，身上帶着很明顯的內環人氣息。
渾身上下各種昂貴的零件、對待人類理所當然的高傲态度，無論是事态超過認知範圍後纏産生的嬌氣驚訝的反應，還是倒在地上的慌亂模樣，都很有特點。
祈無淵看着他眼底的驚慌神色間沒有産生任何波動，他已經習慣了被這種眼神看待。
祈無淵走近後，插入泰蘭手掌的銀月立刻從匕首的形态化為一只裝飾精美繁華的手杖，沒有被愈合的傷口又被手杖底端戳得更大。
祈無淵一伸手輕松握住了手杖，銀白色的精致手杖和祈無淵十分搭配，行動間帶着一股賞心悅目的優雅，猶如清冷矜貴的家族小少爺。
只是誰也無法忽略掉他行動裏的兇殘。
泰蘭感受到自己被手杖死死抵在地上的手掌更加作痛。
該死，他的耐痛阈值當初可沒有做得很高，這會體驗到的疼痛已經讓泰蘭快要支撐不下去了。
泰蘭的臉色蒼白，隐約有小型的弧狀電流在皮膚上閃爍，提醒着他的體內已經出現的糟糕狀态。
祈無淵手上用力，讓泰蘭感受到一絲更加尖銳的痛苦。
他看着泰蘭，冷冷地說：“如你所願。”
祈無淵和泰蘭見面了。
他俯身着倒在地上的機械人，問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問題：“為什麽來邀請晏蒼？”
泰蘭的眼神動了動，轉頭沒有回答。
祈無淵并不着急，這會太陽才剛剛下山，他有的是時間。
見泰蘭不回複，祈無淵擡手帶起手杖，讓手杖的底端從泰蘭的手掌一路抵在皮膚上游走到他的臉上，最後停留在眼球下方。
祈無淵的手上稍微用力：“你不想說也可以換一個問題。”
“你是得到了誰的指令嗎？”
晏蒼是城市護衛隊的直屬上司，本身就負責掌管整個城市的秩序，知曉城內大多數的特殊情況。
他和只會無所事事的高級機械人不同，是少數被允許裝載強攻擊程序的存在。
晏蒼身負要職，不去參加泰蘭這種花天酒地的派對實在是太過正常。
泰蘭的理由看似合理實則根本站不住腳——晏蒼在城裏的身份，什麽樣的人類沒見過。
有什麽人類是泰蘭信誓旦旦保證會讓他也感到新奇的……除非是晏蒼從來沒見過的新人類。
比如從現實裏失蹤的人類。
祈無淵眼色一暗，心裏有了打算。
聽到祈無淵的這個提問後，泰蘭忍住了自己的疼痛感受，驚訝地擡頭看着祈無淵。
事實上作為晏蒼的鄰居，他确實不是一個單純的普通機械人，這些都是他的表面僞裝。
泰蘭越發确認祈無淵不可能是一個人類，不然不可能會看穿他心裏的這個秘密。
甚至還可以輕松損壞掉他體內的種種程序。
泰蘭拒絕相信祈無淵是一個人類。
晏蒼聽到祈無淵出乎意料的問話後，他站在一旁挑了挑眉——被發現了。
真是個思緒敏銳的孩子。
泰蘭努力平複着核心的異常跳動，哪怕是被祈無淵猜中了目的也下定決心不回答他的問題，甚至做好了自己會就此損壞準備。
他是不可能違背高塔意識的，那是至高無上的鐵律，是賦予他生命的“父親”。
泰蘭側過頭閉上眼，正準備迎接眼前這個怪物更進一步的攻擊。
不愧是晏蒼的地盤，他手上的古怪玩意可真多，也不知道這個酷似人類的殺器是怎麽弄出來的。
就在泰蘭不斷在腦子裏碎碎念，擺爛迎接攻擊時，他的腦中尚且完好的核心接受程序裏傳來了一條消息。
【告訴他。】
父親大人的命令不容置喙。
泰蘭陡然睜開眼睛，猝不及防之下直視到祈無淵的一雙異瞳。
他好像在祈無淵的一雙眼眸中看到了什麽，似乎祈無淵料到了一切，知道泰蘭一定會說出來。
對面祈無淵，高塔首次同意了讓自己掌握的機械人暴露出它的蹤跡。
泰蘭自覺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他感到自己的喉嚨幹渴，不得不事無巨細地回答了祈無淵的問題。
“高塔。”
“我得到了高塔的指令。”
“高塔是所有機械人偉大的父親，除了晏蒼。”
“我被創造出來的任務就是監視晏蒼，随時聽從‘父親’的命令，對晏蒼發出排隊邀請等一系列可以突襲上門或者拖延時間的事務。”
泰蘭說完這一連串的話後，重新擡起頭，郁北和晏蒼都感受到他的數據流在這個時候發生了短暫的停頓。
緊接着，泰蘭的眼睛變成一種令人移不開注意的金色。
就像是液化後不斷流動的黃金，細碎的閃光從通透的瞳孔散發出奇特光芒。
這是一種說不上來的驚豔。
泰蘭的眼睛裏迸發出一種獨特的吸引力，稍不注意就會将人吸引進入其中。
危險在寬闊的客廳中陡然蔓延，阮小小不自覺繃起身子，危機意識察覺到了什麽，一下子就戒備地望向泰蘭。
“泰蘭”再次開口，他的聲音變得不同。
和系統在玩家們腦中說話的電子音有些相似，卻又能聽出明顯區別。
一道男女莫辨的聲音從“泰蘭”的口中響起，帶着一種運籌帷幄的淡然和高高在上的寬容。
他對祈無淵說：“我對你很感興趣。”
“我掃描了你的數據，你和其他人類非常不一樣。”
“我想做一個實驗，所以我願意給你一個機會。”
高塔沒有任何語氣的話語中透露出它自認為對祈無淵獨特的慈悲對待。
祈無淵聽着它的話透過泰蘭的眼睛直視着高塔，冰冷的眼光似乎刺穿了泰蘭這個肉體，直直地看向高塔的本體。
祈無淵沒有說話，高塔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
“實驗內容很簡單：”
“我不會特意阻止你出城，也暫時不會去管晏蒼最近做的這些小動作。”
“希望你能帶領那群在郊外殘存生活的人類奪回你們的城市。”
高塔向祈無淵提供了城郊那座人類基地的準确地址。
“這将是我給予人類最後的一次機會，如果就連你也失敗的話，那麽我将不再容忍人類。”
高塔對人類基地的具體位置知道得一清二楚，它一直都有能力将人類趕盡殺絕。
但是高塔始終因為不明原因在滅絕人類的邊緣保留着一線生機。
這是它願意為祈無淵透露出來的信息。
高塔說出它的決策後，單方面宣布了這個實驗的開始。
沒有任何婉轉餘地。
“祝我們的實驗成功。”
高塔說完後，就不再操縱泰蘭的身體。
真是一個自負的AI。
衆人的心裏不約而同地浮現出這句話。
下一秒，重新接管了自己身體的泰蘭什麽都沒有察覺到，他的眼裏閃過肉眼可見的迷茫，閃耀着特殊金色光芒的眼眸消失了，在對比之下，泰蘭本身的眼睛看起來十分平凡。
泰蘭發現祈無淵不再将武器對準自己，剛剛手撐着地板爬起來，忽然感受到體內一陣“噼裏啪啦”的聲音。
緊接着，剛剛站起來的泰蘭又立刻以一種很快的速度崩潰下去，
搖搖欲墜地摔到在地上，他裝飾用的皮膚溶解成一種液體，祈無淵後退幾步，躲開了在地毯上四處蔓延的不明液體。
泰蘭的機械零件從內部迅速融化後又重新凝結，變成一堆沒有形狀的金屬，硬件在眨眼間損壞90%以上，建立在硬件之上的各類軟件程序自然就随之崩潰。
祈無淵嗤笑一聲。
這個高塔還真是霸道。
眼前在幾個呼吸間就變成了金屬堆的高級機械人，不是被祈無淵破壞的，而是高塔意識降臨後被它給直接摧毀的。
內環中所謂的上等機械人，在高塔眼裏根本就不值一提。
阮小小看到眼前一幕，有些不确定地問了一句：“我們還出城嗎？”
她在見識到這個世界極高的科技後，總是感覺周圍有看不見的監控一刻不停地在監視她。
沒有人會習慣這種被窺伺的感覺。
同樣也沒有人可以保證他們可以與這種高精尖科技為敵。
郁北開口：“出城。”
他習慣了長久以來的隊長身份，稍微給阮小小解釋了一下：“不管是不是高塔制定的規則，我們接下來都要出城。”
“你和阿淵的身份都是人類，一個小隊中出現兩個人類、一個機械人的設定本身就是系統給我們的無聲提示，不去接觸副本裏的其他人類，我們的主線探索很有可能不會得到完整的重要線索。”
阮小小點了點頭，郁北沒有把話完全說透，點到為止的解釋反而很好地幫助阮小小訓練了她的思考能力。
阮小小是個悟性不錯的聰明玩家，她很快就聽懂了郁北話裏沒有說出來的那一層，心裏的稍微不安的情緒也得到了一些安慰。
就在郁北和阮小小說話的同時，祈無淵越過地毯上的液體污漬，走到泰蘭的身前，他用細長的手杖不斷扒動着地上的這堆金屬。
祈無淵稍微翻一下就找到了祈無淵想要的東西——泰蘭的核心。
地上這個比人類心髒的大小要小上一圈的黑色金屬立方體，稍微用手杖推動一下就能感受到它的沉重。
祈無淵皺了皺眉，顯然是嫌棄地上這個沾上各種不明溶液的核心。
晏蒼看到這一幕後，在他的示意下，一個清潔機器球立刻飛過來，迅速拎出核心對它進行清潔、消毒處理。
處理好後，機器球把核心對着祈無淵奉上。
祈無淵眼裏的嫌棄這才消失。
他正式觸碰到機械人最重要的核心設備，感受到手上不斷傳來的冰涼金屬感。
這時，祈無淵的腦中傳來系統提示。
【恭喜玩家發現重要道具[高級機械人的核心]*1】
【高級機械人的核心：經過系統檢測，功能系為人類心髒，是■■特殊副本中NPC[機械人]的致命弱點，位于機械人的胸腔中。】
【PS：該道具不可帶出副本。】
獲得新道具的提示中沒有和其他副本中的道具那樣出現機械人核心的功能介紹。
祈無淵倒也沒有感到什麽失望，他将核心收到自己的空間中，暫時沒有再繼續觀察這塊核心。
還沒到時候。
祈無淵的目光移向隔壁還在開派對的大樓。
高樓內形形色色的機械人絲毫不知道他們派對的主人已經暴斃，進入夜色後，開始了更加肆無忌憚的狂歡。
祈無淵對泰蘭之前言語中的新寵物有些在意。
他想知道所謂的新寵物到底是不是從現實中失蹤的人類。
祈無淵一時間有些微微出神。
不過現實世界裏失蹤的都是玄門中人，應該不至于淪落到這種地步？
晏蒼看出了祈無淵的心思，他上前一步走到祈無淵的身旁：“不是什麽新奇的人類。”
“能被高塔允許機械人飼養的人類，都只是一些長得好看的普通人。”
屋外的各種燈光反射到窗戶上，再映入晏蒼的眼中，祈無淵沒有發現和他一起望向對面高樓的晏蒼的眼眸裏閃過幾縷金色。
“真正存在特殊能力的人類，高塔是不會放出來的。”
要麽在人類基地，要麽被抓入高塔。
“這些人類全都是被馴化成功了的寵物，他們自願這麽做。”
只要取悅主人，讨好一番就可以獲得卓越生活。
“阿淵不用擔心。”
這也是祈無淵想要去一環內的高塔中一探究竟的原因之一。
祈無淵的目光掃過對面大樓，沉醉迷骸的氛圍讓他很不感冒，甚至厭惡。
——他感受到了一股死氣，沒有目的地娛樂至死，在各種沒有意義的聚會上消耗掉旁人珍惜在意的東西，實在是令人作嘔。
祈無淵對隔壁大樓裏的一切不再感興趣，他移開了自己的視野。
“原來是這樣。”
他沒有和晏蒼争辯什麽。
祈無淵懶得和一個生活在這個世界的NPC争論。
晏蒼看出了祈無淵的情緒，擡手将三面玻璃牆完全關閉，只留下一面落地窗來開闊視野。
他看了看數據流提示的時間說：“現在的時間是19:23分，你們還有六個小時左右的時間休息。”
“你們需要提現半個小時出發，前往轉換站。”
“休息會吧。轉換站裏還有一場危機。”
晏蒼眼裏神色不明，他俯身下來對着祈無淵耳語：“說不好轉換站會是你們的第一次打卡點。”
祈無淵立刻轉頭，望向他的目光逼人。
“你說什麽打卡點？”
打卡點的這套設定和說辭是玩家才會知道的事情。
——迄今為止，沒有一個真正的NPC知道這個。
祈無淵在轉頭望向晏蒼的時候，恰好看到了他眼裏閃過的特殊金色光芒。
看到祈無淵的反應後，晏蒼的心情變得更加愉悅，他彎了彎眼睛回答道：“噓，這是專屬于我們兩個人之間的小秘密。”
“就連本體也不知道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