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南風一早就将衆人打發了出去,自己倒落了個清閑。

在衙門裏閑着也沒事,南風便晃晃悠悠出了衙門,先到西市喝了個早茶,吃到了心心念念的乳鴿和腸粉,心情大好,又去南市逛了金店和脂粉鋪子,最後轉回衙門附近,一看天色還早,臨時起意,去暢春園聽了會小曲。

也是巧了,接待南風的還是上次的那個小丫鬟,見着南風眼睛一亮,格外殷勤地将南風往裏面引,南風初時并未在意,但到底來過一次,很快發現她帶自己去的是貴賓席,雖然自己最近收入頗豐,但去貴賓席完全沒有必要,南風連忙止住了小丫鬟:“我還是坐上次的位子吧,那裏清淨。”

小丫鬟有些奇怪地看着南風:“謝公子剛到,在雅座,你們不是一起的嗎?”

謝樾,不是讓他去查案嗎,他怎麽跑來聽曲了?南風大怒,渾然忘記了自己也是摸魚聽曲的,氣沖沖地跑去找謝樾算賬。

謝樾見了南風,并不心虛,他似是餓着了,一手一個點心,見着南風也沒放下,而是一口一個塞進了嘴裏,然後又猛灌了半盞茶,這才停下來,皺了皺眉看向南風:“你怎麽來了?”

南風這才想起自己現在是翹班摸魚,不由有些心虛,不過轉念一想,謝樾又沒有證據證明自己摸魚,不由氣勢又上來了:“我怎麽就不能來?我來這裏查案件的線索——”

“哦?”謝樾斜睨了南風一眼,慢悠悠地說道:“那麽你一整天去了綢緞莊、脂粉鋪、金店,還去了煙雨樓喝了早茶,光乳鴿就吃了三只,也是查案羅?”

“你怎麽知道我去了綢緞莊、脂粉鋪?”南風臉色很難看:“你跟蹤我?”

“誰跟蹤你了?”謝樾暗道不好,光顧着揭穿夏南風一整天不務正業,摸魚打混,卻忘了這消息的來源根本見不得光,見南風冷冷地盯着自己,不由有些心慌:“我真沒跟蹤你,我今天一整天都去查聽雨的下落,終于打聽到她年初回了京城,一直和暢春園裏一個武生糾纏不清,每日都會來暢春園捧場,所以來這裏守株待兔。”

謝樾說得結結巴巴,還不時偷瞧南風的臉色,見她臉色陰沉,很擔心她要發作,卻不想南風聽完後臉色緩和了下來:“你确定聽雨會來?”

“應該不會錯。”謝樾連忙答道:“我剛才還跟這裏的小厮打聽過,确實有一個姑娘每天來捧葉青的場,葉青就是和聽雨糾纏的武生。”謝樾解釋完,又指了指身後一個角落位置:“聽雨每次來都坐固定的位子,不過今天還沒有來,根據小厮的說法,她應該很快就到了。”

按照映月她們的說法,聽雨離開的時候,許芳華是給了她幾百兩銀子顧全了主仆的情誼,幾百兩銀子對于普通人來說是一筆不小的財富了,但肯定不足以支撐這日日到暢春園的開銷,聽雨這幾年經歷了什麽,哪裏來的錢居然可以天天來暢春園捧戲子?

“來了來了”謝樾的聲音有些興奮,不過很快壓低了嗓音:“聽雨過來了,你別看,別讓她發現我們。”

“為什麽不能讓她發現我們?”南風覺得神經兮兮的謝樾莫名其妙,找聽雨的目的,就是詢問許芳華的事情,不和她交流,怎麽詢問?

謝樾覺得自己是魔怔了,怎麽就說出不要讓聽雨看到的話來,出了個大醜,還是在為人不怎麽厚道的夏大人面前,今日之事,只怕日後少不得被她拿出來取笑。

謝樾覺得丢臉,又無從解釋,為了挽回顏面,急着就要過去找聽雨,南風止住了他:“不急,先看看情況再說。”

謝樾不知南風要看什麽情況,但見南風喝茶聽戲吃點心,悠閑自在一切盡在掌握的表情,繃緊的神經也松懈了下來,反正主事的是南風,就算有什麽變故,也由她擔着。

想通了這些,謝樾也定下心來,吃吃喝喝,聽聽小曲,倒也悠閑自在,不過到底藏着事,總是忍不住偷眼想去瞧身後的聽雨,又記着不能多瞧,眼眸一轉,視線便落在了南風身上。

便見這個女人,整個人幾乎都攤在椅子上,手腳都舒展到了極致,眼睛微微閉着,手指随着舞臺上的咿咿呀呀有節奏地打着拍子,臉上的表情舒爽惬意,看起來比自己更像個大爺。

謝樾雖常在暢春園厮混,但其實并不喜歡聽戲,而且也根本聽不懂,之所以喜歡來這裏,更多的是喜歡這裏的生氣,喜歡戲院裏的熱鬧,這種不嘈雜的熱鬧,讓他覺得自在。

謝樾有些不耐,幸好臺上的咿咿呀呀總算唱完了,很快想起了快節奏的鑼鼓,謝樾眼睛一亮,接下來是武戲,葉青應該要出場了吧?

南風自然知道出場的是葉青,所以看得特別仔細,這一看還真是吓了一跳,鑼鼓剛剛響起,葉青還沒出場,周遭就開始熱鬧起來。

因暢春園是西京最有名的戲院,引領着整個南越戲劇、甚至是時尚的潮流。所以這暢春園多少有些店大欺客,除了名角,一般藝人來暢春園唱戲,老板是不給酬勞的,就靠着觀衆的打賞。而打賞,也頗為風雅,園子裏到處都是拿着花籃的的丫鬟,觀衆要打賞,就向丫鬟買花,再由小厮連同觀衆的名帖一起投入寫着藝人名牌的花籃中。花籃中花的品種和花的多少,代表着主人的人氣,也意味着主人能從這場演出中拿到多少酬勞。

葉青的人氣看來是極高的,從出場到演出結束,手拿鮮花的小厮就來來去去,川流不息,甚至有膽大的千金姑娘,直接拿着鮮花往臺上扔,看得南風目瞪口呆,暗嘆這京城的女子也太不矜持了。

居然能引得這許多名門千金不顧體面如此瘋狂,南風不由對舞臺上的這個男人有了十足的興趣,她很認真地看完了整場武戲,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還是蠻有吸引力的。

葉青是吃武生這碗飯的,又能進得了暢春園,武戲自然是極好的,但南風覺得他真正吸引人,特別是吸引女人的,絕對不只是好身手。雖然因為離着舞臺有點距離,并不能完全看清他的臉,但無疑是個樣貌英俊的男人,但真正吸引女人的,應該是他的風姿吧。挺直的背脊,冷漠的笑容,即便看到鮮花插滿花籃時依舊清冷淡漠,這才是最吸引女人的特質吧?

聽雨, 或許也是被這種特質吸引的吧?

南風朝後望去,卻發現聽雨不見了,她并不擔心,謝樾早安排了人守在門口,聽雨是跑不掉的。她再仔細逡巡了一圈,終于在前方仰望着舞臺的一群女人中發現了她。

葉青已經結束了演出,返場兩次,他的臉上挂着笑,看着溫暖,實則淡漠疏離的笑,冷漠地看着臺下一衆女人,南風很肯定,這群女人對于葉青來說,什麽都不是,也包括聽雨。

南風看着仍在臺前苦苦等待葉青返場的聽雨,招呼謝樾:“替我把這裏最機靈、最八卦的小厮找來,我有事問他。”

很快,一個個頭不高,笑起來兩個酒窩若隐若現的小厮出現在了南風面前,南風指了指臺前的聽雨,問:“那位姑娘你熟不?”

小厮只看了一眼,便飛快地答道:“熟,聽雨姑娘嘛,暢春園的常客,我看暢春園這些來捧場的,就她最是真心,倒是一心一意想着和青爺過日子的。”

“那葉青對她可是真心?”南風随即問。

“怎麽可能是真心?”小厮笑了笑,略顯稚嫩的臉上露出滄桑之色:“若是真心,聽雨姑娘便不會再出現在這裏,這裏的開銷可不是小數,更何況她每天都來捧場,也不知她從哪裏弄來的錢,明明之前她窘迫得連入場費都交不起,更不用說買捧場的花了,姑娘家的,突然間出手闊綽起來,真是讓人有些擔心。”

小厮憂心忡忡,看起來是真的是擔心聽雨,南風待得他情緒平複後才問:“聽雨姑娘是什麽時候變得闊綽起來的?”

“大概一個多月前吧,已經很久沒有來暢春園的聽雨姑娘,突然又來了,定了雅座,還連着送了兩束最大的花,當時引起不小的轟動呢。”

“一個多月前——”南風和謝樾對視了一眼,時間是對得上的。

南風不再猶豫,緩緩地站起身,遠遠地看了眼聽雨,沒有再猶豫,低聲對謝樾說了句:“把她帶到大理寺,我要審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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