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清晨,淅淅瀝瀝的雨打在窗沿外的綠地上。
遲禦睜開雙眼。微風穿透過窗子縫隙。偏暗的房間,絨布的暗紅色窗簾拖曳至地面。風力太弱,窗簾只在兩頁相合的地方開了一指寬的縫隙。窗外的微光透進來,能從那縫隙中瞥見隐約的蔚藍的天。
遲禦只覺得全身躺在這綿軟的大床裏,酸軟的很。他從小到大睡的都是硬板床,實在不習慣這樣軟綿綿無法使力的床墊。好一會兒,他才從被褥裏掙紮出來,伸手在牆邊上摸索了一會兒,打開了燈的開關。
光亮從天花板的正中漾開。
這是一個充滿英倫風的房間。暖色調的布藝和各種鐵藝裝飾,壁爐與矮沙發。視覺的前一秒好像還停留在黑夜裏兩個人交握的雙手,那一刻突然迸發的情感濃厚的叫人害怕,而睜眼的瞬間陌生的空間陌生的床和熟悉的姿勢……遲禦伸出手,放在燈光下。
——它,在顫抖。
明明是已經跳出那個時空的,但記憶糾葛,每一世不同又相似的感情交疊在一起。仿佛所有的情感被壓抑着壓抑着,終于質變了,遲禦只覺得心口一陣激動,從喉嚨到胃裏都一陣冰涼。無法控制的情感在全身竄動,連控制都困難。
——這是……怎麽了?
遲禦禁不住退一步,靠在床邊呻吟了一聲。
而原本就亂七八糟的腦海裏又擠進一段記憶,攪得他心煩意亂。
咚,咚,咚。
心跳無比強烈。
屬于這具身體的記憶壓下了先前的幾段記憶。遲禦好不容易清醒了些,卻被腦海裏的記憶給吓了一跳。
他突然明白為什麽這間房間如此奢華了。
遲禦,是一個黑手黨老大。
黑手黨最初只是反抗政府的農民秘密結社組織,當然,和每一個起義政權最後都會被同化一樣,到了現代,黑手黨已經是恐怖與血腥的代名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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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教父》的經典影響了一代又一代,依然沒人能昧着良心說黑手黨是好人。
——說起來為什麽一個華人會成為黑手黨老大?
遲禦使勁兒的想,終于在記憶的角落找出了這樣的片段:年邁卻英俊的老人從孤兒院裏牽出的小孩,書房裏老人慈祥的眼神,和病床前老人當着一群黑西裝黑禮帽的人遞給俊秀青年的印章……
濃烈的悲傷感從心口蔓延開來,遲禦發覺自己的眼眶不自覺地濕潤了些許。
是了,他是一個孤兒,在異國他鄉長大,人種歧視所帶來的各種冷暴力熱暴力充斥了最早的童年。漠視,反抗,憎恨。遲禦也不太明白自己為什麽對那樣久遠的過去刻骨銘心。如果那一天,他的養父沒有出現在那家孤兒院……遲禦也這樣想過。他前兩年讀《哈利波特》打發時間的時候還對比過他自己和伏地魔的童年差別,大抵是差不離的。
或許自己也會成為一個魔頭?高智商罪犯之類的?
但他一直記得,那一天,那個白種老頭,用一種漠視的眼神掃過孤兒院的所有孩子,黑西裝,手杖,有着褶子的手随便一揮:“就他吧。”
“诶?”
“就那個黃皮膚的小孩了。”
沒有人敢反駁。
即使遲禦能讀出孤兒院負責的大媽眼中的不可置信和平日裏作威作福的白種小孩全身上下的恐懼。
他看了一眼白種老頭,那人舉手投足流露出的殺伐之氣。
比偶爾來孤兒院領走孤兒院裏半長大的貌美女孩的白種壯漢,還要令人害怕的氣息。
“您是叫我?”他居然比任何時候都要鎮定。
“跟着走。”那白種老人說着。
然後就是從未見過的黑色長型禮車,加長林肯,當然。
老人的冷漠,在相處的一年一年中逐漸改變。
遲禦受夠了被人歧視,沒有資源的日子。他骨子裏有一種狠和韌性,叫他很快在別人的不解和蔑視下殺出一條血路。
或許是年幼時被種族歧視的念頭灌輸了太多,在知道那個老人是黑手黨老大而自己是被收養做繼承人的時候,他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好。
第一次開槍……也沒什麽感覺。
什麽也沒有,不管是惡心,害怕,還是興奮。
遲禦只記得,在這棟豪華而略微陰郁的大房子裏的前二十年,他在老人的教導下,像一塊海綿一樣吸取着各種知識,逐漸成長。老人的手下們也從一開始的不以為然,慢慢變得恭謹。遲禦能分辨出一開始他們的“不得不”,和後來的心服。
不過是火拼,決策。誰狠,誰就能走到最後。
老人死後,他接手了這些勢力。出乎意料的順利,也沒多少人表示不滿。
于是又是十年。
充滿着硝煙與鮮血,黑暗與欺騙,陰影叢生的生活。
然後他想到了秦肅,那股一開始因為記憶融合而壓抑下去的情感突然湧出。遲禦想起腦海中那張臉,一邊奇怪為什麽我就見了他一次面,卻……難不成是一見鐘情?
他想着,嗤笑一聲:遲禦,你什麽時候也相信一見鐘情了。
成年以後他便不大有情緒的波動了,好似沒有什麽能讓他動容。
遲禦知道私下裏自己的手下偷偷談論自己的冷臉色,還下盤口賭什麽能讓他動容。可表情管理本來就是他的強項,情緒波動的再強烈他也很少體現在臉上,更別提他們賭的那些連讓他情緒波動都困難。
三年前他着手産業部分洗白的時候,險些陰溝裏翻船,可他依然面無表情。他的手下們因此而心安的同時,也在事後默默取消的賭局。
“得了吧!老大連生死存亡都能淡然面對,你指望他對這些,嗯,動容?”
“嘿!能冷靜面對生死,不代表能冷靜面對,嗯,這些的!”
“……也許你是對的,可是在老大把我們送去的女人都丢出來以後,你覺得你能求證完這所有?”
女人,貌美的女人。權勢,生死危機,侮辱。
“你就算沖到老大面前對着他大罵一頓,罵的再難聽,他也不會有表情的。”
“……你當我白癡……老大不會是面癱吧……”
“也說不準……”
真不知道他們哪裏來的空閑,能讨論這樣的事!
丢出去工作!
當然,遲禦自己也挺好奇有什麽能讓自己動容的。
如果不是好奇,他怎麽會縱容手下試探性的送了那麽多女人到自己的房間?可惜送來的無論哪種類型,哪種長相氣質,他都沒感覺。
摸上來,沒感覺,靠過來,沒感覺,親上來……惡心透了。把人丢出去!
遲禦的法律顧問是老頭替他選的,十幾歲就玩在一起了,也算是親密友人了,在知道了這事兒後還笑道:“你不是性冷感吧?”
“也許。”他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因為他自己也這麽猜測過。
這樣的猜測,在昨天一下子推翻。
遲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能對着一個男人,湧起那樣深刻的情感。
明明只是第一次見面。
那個男人……
遲禦眯起雙眼。
房門被敲響,遲禦随手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按下了床邊的開關打開了房門。進來的就是他的法律顧問,柯米裏爾,穿着得體的西裝打着領帶,滿臉笑容地拿着一疊資料進來:“嘿,老板,你昨天讓我查的資料我可熬夜查出來了,有什麽獎勵嗎?”
熬夜?
“你先把黑眼圈弄出來再和我說熬夜吧。”遲禦淡淡道。
金發碧眼的青年走近了,把資料放在遲禦面前,大大地嘆了口氣:“親愛的老板,這可不能這麽說。查資料可不是我的工作。”
壓根沒理柯米裏爾那習慣性的誇張動作,遲禦拿起那一疊資料,類似于簡歷的東西出現在他眼前。
還有那個男人即使是證件照也英俊逼人的臉。
秦肅。
“藝術家……?”遲禦看着屬于那個男人的基本資料,分明寫着的字眼讓他有些驚訝。那個氣場強大,看過去有幾分憂郁,眉眼又帶着愁緒的高大男人是個……藝術家?
他本來還以為,會是生意不順的商人,或是仕途不順的政治家之類。
柯米裏爾順着他的話往下說:“可不是藝術家嗎,開着一家琴行呢,也不帶學生,每周都在音樂廳有固定的演出。”
“聽起來還挺出名?”
“不是稱呼為鋼琴家,而是藝術家,您就得知道他的地位了。據說家裏是宮廷樂師出生,在上流社會是挂的上名的。要不是身體不好也不至于跑到我們這樣的小地方修養,待在小小的琴行……”
遲禦擡頭看了一眼滔滔不絕的柯米裏爾,挑眉反問道:“小地方?”
柯米裏爾一下子哽住:“哦,親愛的老板,您別老是注意這種細節。”
遲禦冷哼一聲,繼續看資料。
确實是十分漂亮的履歷,維也納音樂學院高材生,曾經在國家音樂廳獨奏什麽的……但聽起來開琴行的背後還有什麽不能說的秘密呢。
“說起來老板,您為什麽讓我查他的資料啊?”
遲禦随口道:“有興趣?”
“最近咱們家族裏太平靜了所以您無聊了?真是勞碌命,最開始是學習,後來是接手家族的排除異己,三年前的洗白,剛剛平靜了不到幾個月。老板,您偶爾也得讓我們過過平靜的日子嘛……”
遲禦給了柯米裏爾一個眼神,滔滔不絕的話唠青年就立馬閉上了嘴。
過了幾秒,看遲禦并沒有生氣的意思(事實上柯米裏爾好像還沒見過他家老板生氣是什麽模樣),才讪讪道:“好吧好吧,對人感興趣也算是一件好事,只要您別拿我開刀就好了。”
“法院那邊還缺人,你去布置吧。”遲禦實在受不住柯米裏爾慣有的話唠了,也不知道一個律師平時工作時講話就多了,哪裏來的精力在空閑時還這麽多話?
看來最近果然是太平靜了。
這家夥居然還啰嗦到他頭上來。
遲禦直接轉過頭,盯着柯米裏爾。
直到人一臉“我懂我不說了”的表情轉身離開,才皺起眉看着手中的資料。
這個男人的琴行……離這兒不遠?
他今天沒有演出,根據資料是一直呆在琴行的?
“備車。”遲禦走出房門,對站在走廊藍不遠處的男仆道。
作者有話要說: 劇情改完以後上一卷的開頭和結尾不會有大的變化,而這一卷……大概會有遲禦黑化遲禦倒追等等等坑秦肅的情節……╮(╯▽╰)╭在這個世界多了解了解秦肅的世界……差不多是這個考慮。所以秦肅會是憂郁病嬌攻(大霧)?(注:柯米裏爾是camellia的諧音,就是山茶花,花語是真情……我不是故意給小律師取這麽娘的名字的……)
軍理快要結課了……我到底學了什麽……雖然考試是開卷但是木有畫重點……
最近異常嗜睡,每天早上都起不來,翹掉了一周的練車了……
今天和室友聊了好久,發現我們的閱讀面有好大的重合2333,都喜歡強強咧~
話說大家有發現作者菌的專欄變化咩~這兩天弄了兩個文案大綱出來,都是出于腦洞啊╮(╯▽╰)╭
說起來我想寫娛樂圈很久了,就算最近娛樂圈文泛濫,還是想寫……
于是兩篇文:
娛樂圈明星和金主(大霧),奮鬥文
總裁與總裁,逗比文
and作者菌的專欄(雖然很寒酸),求順手點收藏QAQ:
……當然現在還在全文存稿中……只有文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