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同音字誤我
直到顧蘅再一次站在浴缸面前的時候,她都沒想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麽腦子一熱,聽了小鳥的慫恿就信了。
見鬼。她在心裏低咒:那個死掉的前任寫的‘不要相信’還血淋淋的擺着呢,小鳥說我能行,我竟然真就往上沖了?
如果仔細分析邏輯和脈絡這當然是很瘋狂的,但小鳥的屬性寫的清清楚楚:
【當小鳥歌唱的時候,你必須保持安靜】
它說,它可以在浴缸面前試一試。
小鳥無辜的對顧蘅說道:“主人主人,到時候你就聽不到浴缸的哀嚎了,嘻嘻,沒有幹擾以後,你大可以任意的、随心所欲的、一點一點的反複撫摸浴缸的全身哦!它不叫了以後你想對它怎麽樣都可以了!”
“……”為什麽這麽簡單又單純的動作落到這只小破鳥的嘴裏就變成了GHS?
顧蘅對小鳥嘴裏的形容詞敬謝不敏。
但她得承認,在沒有哀嚎的幹擾下仔細的檢查浴缸的全身,的确是一件很有吸引力的事情,哪怕這個安靜只能維持一首歌的時間。
當然,為了自己的安全考慮,顧蘅給小鳥寫了一首歌。
随着顧蘅手持鳥喙狀武器的靠近,浴缸這一次的反應比之前更加激烈。
幾乎就在她進入房間的瞬間,黑霧就開始在浴缸上方聚集翻滾,整個房間的溫度一下子就開始降低下來,一陣陣冷風在緊閉着房門的空間裏打着旋一般的徘徊流連。
冷意像是冰,緩慢的從腳底往上竄。
顧蘅生理性的打了個寒戰,心底模模糊糊的升起了一個奇怪的念頭:熱水呢?
好大一缸熱水呢?
總感覺,現在浴缸裏的水……應該是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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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跟着醫生來就能白P到讓渾身溫熱舒爽的熱水,但等她自己提着武器準備來幹一波大事的時候,浴缸卻只提供冬天裏的一波冰水了?
這呼嘯的寒風和從骨縫裏竄起的陰森寒意,讓顧蘅的心頭忽然升起了微妙的後悔之意:她沖動的跑過來除了小鳥叽叽喳喳在背後慫恿的原因之外,還有一小部分……是因為想到熱水的便利啊。
她可不是跑來替外頭的那些人白打工的!
但眼看着她呆站着沒被翻滾的黑水吓退,浴缸的憤怒之意幾乎可以從它的動作中噴湧出來了:它的黑水彙聚成了漆黑的懷抱,從浴缸底部的塞子當中像是源源不斷湧出的黑水在空中彙聚成了一個極端的霧氣怪物,一張嘴,發出了咕嚕咕嚕咕嚕的,由模糊不清的水珠翻滾構成的瘋狂哀嚎。
原本水珠的翻滾成應該是重濁低沉的,但這黑水發出的卻是讓人毛骨悚然的像是金屬撞擊的尖叫。
伴随着這一聲一聲的嘶吼,就連房間裏不知道是由什麽材質構成的玻璃窗戶也像是被這種尖叫所感染,開始嘩啦嘩啦的搖動起來。
顧蘅的手機在整個監.禁空間開始晃動,浴缸因為憤怒而開始暴走的時候忽然開始尖銳的報警起來。
顧蘅低頭看了一眼那個血紅血紅的“!”符號和閃爍的25號即将突破的提示條,攤攤手直接點了“忽略提示”。
廢話,她人就站在25號好嗎,還用得着提醒嗎?她看得出來,浴缸對她沒有轉身就跑的行為非常憤怒。
顧蘅深深吸了一口氣,在浴缸上方的人臉彙聚成形并且以一種勢不可擋的速度朝着她瘋狂猛撲過來的時候,一把向天打開了她手裏的鳥喙。
小鳥張開嘴巴,在她的頭頂開始了念經一樣的歌唱。
有氣無力、毫無激情。
“3.1415926……”
随着一連串的歌聲,顧蘅頭頂的人臉顯而易見的陷入了呆滞的迷茫:我是誰?我在哪裏?我在幹什麽?
也許是因為念經的頻率實在太催眠,顧蘅看見僵持在半空中的人臉,滴滴答答的落下了幾滴它hold不住的黑水。
當那些原本污黑的水珠滾落在潔白的地面上,半空中的人面才漸漸露出了真實的樣貌。
褪去了污黑、停止了大張嘴巴的嘶吼,顧蘅這才發現,半空中人形的真實動作,是一個人托着滿手的血污。
它的懷抱裏全是污血,但雖然那些污血讓它渾身越來越髒,它卻緊緊的擁抱着懷裏的血水,就連那些已經發黑、發臭了的部分也不肯漏掉分毫。
而每當一滴污黑的水珠落在地面上的時候,它明明黯淡和呆滞的臉上,卻像是流下了無聲的血淚。
那分毫不舍的姿勢幾乎是在這一瞬間就讓顧蘅想到了她自己:上一次感受過這樣密切的擁抱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了?
恍惚之中,她立刻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的答案:在母親過世之前。
也只有母親會那樣滿懷不舍的擁抱着自己的孩子,緊密擁抱到哪怕被灼痛也不肯放開分毫。
一分一毫都不舍,分分秒秒都珍貴。
而浴缸最珍貴又無法忘卻的記憶,對她展現的畫面,在她看來是“惡心”的蒼蠅飛舞,但或許……對一個絕望的母親來講,卻是記憶裏最後的團聚。
顧蘅隐約猜到了空中人形的身份,她皺了皺眉頭,對‘監獄主指南’上寫的25號的經歷全盤打上了一個巨大的叉叉:
變異的浴缸?
這個分類根本就不對!
在這件事中,受到靈氣浸染之後變異的根本就不是這個浴缸吧?
哪怕浴缸嗜血,也不會對缸中血肉懷有那樣強烈的不舍,所以只有一個解釋,浴缸裏的血肉的确來自于兩個死掉的孩子,但嘶吼尖叫和情感的幹預,都是來自于無法接受的母親。
雖然不知道第二個房客的死因到底是什麽,但毫無疑問的是,指南裏寫的多有不盡不實之處,甚至連浴缸的成因都沒有調查清楚。
報告裏的浴缸過往是充斥着如此多的誤導性:如果按照指南裏對于浴缸的處理方式,等到用它們給她帶來的錘子反複懲罰并且鑿穿缸體的那一刻……或許才是25號異靈完全暴走的時候吧!
如果異靈實際上呈現出的是不肯讓缸中液體遺漏分毫,視其中液體為自己‘孩子’的情緒,那麽它的暴走,實際上也就有了其他的解釋。
為了确定自己的判斷,顧蘅随着小鳥的念經聲上前一步,無視了浴缸裏滿缸腥臭的污黑,把自己的手伸了進去,閉着眼睛摸索了半天浴缸的底部。
如她所想:那裏空空如也,浴缸的缸塞不見了。這滿缸的污黑,也不知道是怎麽反重力的沉積在浴缸裏的。
半空中的人臉淚流的更急。
顧蘅在浴缸旁邊擡起頭來,看向那張模糊的面龐,緩慢的、清晰的對她說道:“會把你想要的東西還給你的。”
随着她的這一句話,顧蘅轉身走向房門,拉開門後,關上了還在生無可戀的念經的鳥喙。
門內劇烈的波動停了。
手表的警報也終止了。
顧蘅靠在門上緩緩深吸了一口氣:合理懷疑,她的前任,也就是那個死在九尾狐手下的男人死前寫的‘不要相信’,就是說的監獄主指南。
幸好她從頭到尾一個字也沒有信過。
***
正在閉目養神的男人已經聽到了走廊上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風風火火的,很有熱情的樣子。
他剛剛微微勾起一絲笑意,在腦海裏精确的描繪出那個女孩子的姿勢和動作,房門就被她一把推開了。
額頭上還帶着亮閃閃汗珠的新任監獄主沖進室內,略帶好奇的打量了了一眼幾乎是空無一物的房間,旋即以一種和她動作截然相反的遲疑語氣問道:“醫生,請問你有缸塞嗎?”
顧蘅看着醫生臉上的表情從原本的笑意盈盈變成了遲疑。
然後他漂亮的眉頭仿佛微微蹙了蹙,表情微妙的輕輕點了點頭。
“我就知道你肯定有辦法的!”顧蘅相當開心的說道:她在匆匆沖過來的路上也思考過了,假如在監獄裏真的找不到缸塞的話,也可以量一個大概的尺寸,然後讓醫生用塑料木頭之類的雕刻一個。只要大小差不多不至于漏水,那個異靈應該也能滿意的吧?
醫生不愧是本監獄的小叮當,他竟然連這個也點頭诶!
連尺寸都不問,莫非他有的是什麽萬能尺寸,遇水膨脹的魔法世界材料制品?
顧蘅心裏剛剛興奮起來,當她看到醫生默不作聲的帶着她過去從床底拖出了一個箱子并且打開了箱子的蓋子之後,她一下子表情就裂了。
雖然沒見過,但箱子裏的這些都是什麽什麽什麽?
等等……他不會是誤以為……同音字誤我!
不不不,他誤會我在說那個,他怎麽還能這麽淡定的去找工具箱啊!
還有,這箱子怎麽會在他床底下?
醫生到底經歷了些什麽?
顧蘅不知道過去的那些監獄主到底是些什麽樣的變态,但她的臉幾乎是一下子就紅了,然後原本一陣風一樣沖進來的女孩子像是火燒屁股一樣的跳了起來,整個人開始慌慌張張的拼命擺手:“不不不不你誤會了!我不是要這個!淦!”她還能解釋的通嗎?她真的不是這個意思啊!
她爆了個粗口,在對上醫生詫異的表情和他哪怕卻依舊帶着包容和隐約傷痛的眸光之後,她發現自己完全不能直視站在自己面前看似完好無缺的醫生了:明明知道這對面前的異靈是一種亵渎又是一種不尊重,但在親眼看到所有那些具有強烈刺激性的物品之後,面對着把襯衫領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顆的醫生,她的大腦卻像是具有自己的意志一樣,開始瘋狂的臆想起了在他身上使用所有道具的場景。
它甚至擅作主張的想着,那些也許都是發生過的情節。
這不對!這完全不對!
這對醫生是一種完全的玷污!哪怕他只是個異靈,這樣的想法對顧蘅來講也着實過分了。
她狼狽的沖着他鞠了個躬,一把握住了手裏一言不發噤若寒蟬但旁觀了她社死全程的小鳥,慌亂的連解釋的話都說不下去了,奪門而跑。
而顧蘅沒有意識到的是,随着房間門“砰”的一聲關上,原本一臉順從随和的異靈臉上卻勾起了一抹涼冷的笑意:監獄主要缸塞?
看起來,她很快就能得到第一副盔甲了。
監獄的天,就要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