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我和他們不一樣
顧蘅等一口氣沖到了安靜陰暗的走廊上,在陰影中站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等到亂七八糟的心跳頻率降下來,顧蘅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慌亂似乎有點兒太過了:我緊張個啥呀?我明明就是去找醫生商量正事的。是他自己想歪了順便把我帶到了溝裏去,為什麽到最後是我這個說正事的轉身就跑,而不是他羞愧的要在地上挖個三室一廳鑽進去?
明明想的足夠理直氣壯,但顧蘅看看已經關上的房門,依舊沒有找回去和醫生對質澄清的勇氣,她扯扯自己手裏的小鳥,小聲說道:“明明就是醫生自己想歪啦。哼,總覺得他很經驗豐富的樣子……”
吐槽到這裏,顧蘅意識到了問題,她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剛才一瞥的時候,看見醫生床下放着滿滿一個盒子的道具,他作為一個異靈,總不會有那方面的癖好吧?
小鳥在她手裏瑟瑟發抖,完全不敢說實話:那東西當然不是醫生的,也沒有監獄主敢用在醫生的身上,但是醫生特意拿出來給主人看,總覺得他肯定又有什麽新計劃了。
它一個只有危險級的小武器,為什麽要卷入到這麽麻煩的漩渦裏去啊!
顧蘅吐槽了幾句,發現平時又活潑又話痨還輕輕松松就背下了圓周率前幾百位的小鳥沒有接她的梗,她噎了噎,伸手拍拍忽然變成了啞巴的小鳥:“喂,你說我說的對不對?醫生是不是有問題?”
她話音未落,原本緊閉着的房門開了。
醫生的臉從門口露了出來。
他看了一眼顧蘅手上感受到了奇怪氣氛而噤若寒蟬的小鳥和耳朵尖還泛着粉色,但倔強的睜大眼睛和他對視用于表示自己毫不心虛的女孩子,若無其事的微微一笑:“您要的東西,我想到了解決方案。”
光看他的表情,就好像先前尴尬的事情一點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他都能若無其事,一開始半點也沒想歪的顧蘅就更加願意當做這件事沒發生過了:天曉得,她真的不是那種會X騷擾自己下屬的老板啊!
醫生是她在監獄裏的助手,她才不會随随便便對自己的下屬下手呢!
顧蘅在這一刻,決定用強力擦把腦海裏亂七八糟的,關于醫生盒子裏工具的使用畫面全部都從自己的記憶裏擦除,只當做尴尬的同音詞事故從來沒有發生過。
她咳嗽一聲,等到确定自己的喉嚨裏不再像有什麽東西堵着那樣,才以一種格外平靜的語氣問道:“你說的解決方案是?”
醫生摸了摸自己白大褂的口袋,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了一副乳膠手套。
Advertisement
顧蘅接了過來,很快就理解了醫生的意思---手套防水,在它裏面塞上一些材質偏軟又有一定彈性的東西,然後再拿來堵住浴缸的下水口,它就可以作為一個完美的缸塞使用了。
這可真是個簡單的辦法。
她先前怎麽就沒想到呢?
要是她自己想到了這個,也就完全可以避免這一場尴尬了。
但是就在顧蘅點了點頭準備表示一下自己的感謝然後帶着這個差點讓她社死的塞子去進行實踐的時候,醫生卻忽然伸手拉住了她的衣服下擺。
皮膚和皮膚接觸的時候,顧蘅的小臂和他碰到的地方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啪”。
顧蘅吃痛一躲,在避開了他牽扯的時候,卻瞧見醫生平素溫和的笑容裏多了幾分苦澀:“您不必避我如蛇蠍……”
“???”
她還沒理解醫生的話是什麽意思,白衣異靈已經垂眸低聲說道:“滿足異靈的心願不一定是最安全的做法。小鳥它或許沒有太大的攻擊性,但不是每一個異靈都是如此。我只是希望您能多為自己的安全想一想。那一天對講機裏的話……我聽到了。您和之前的那些監獄主不一樣,您只要再安全的渡過一段時間就可以安安穩穩的出去了,沒有必要搏命。”
“等等……”顧蘅皺起了眉頭。
聽醫生說前一句話的時候她還在想着自己什麽時候避他如蛇蠍了,但聽到後面,她的關注點卻被帶歪了。先前的疑惑被暫時擱置,顧蘅問的是最具有急迫性的問題:“你說的滿足心願不一定安全是什麽意思?”從小鳥的例子來看,只要能滿足異靈內心最急迫的願望,它們就會乖乖變成武器或者裝備。
“浴缸它畢竟殺了人,滿足它心願的同時也打開了它的枷鎖。但我們誰也不無法确定是枷鎖那一頭,它到底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醫生看着顧蘅說道,“它可能會殺人,也同樣有可能傷害您。但相較于其他的好處,您的安危對我來講才是最重要的。所以,請您以自己為重,一定不要輕易涉險。”
在醫生說話的時候,顧蘅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眼底深藏的擔憂,他并不掩飾對她冒險的不贊同,但不同于某些爹味人士,他的話語只是溫柔的勸告。
顧蘅心底一暖。
但她思忖再三,卻嘆息着搖了搖頭:“你不了解我真正的處境……我的确和以前的那些監獄主不一樣,因為他們至少是自願來到這裏的,而我卻是從頭到尾從來沒有選擇。如果我不拼一拼,也許我只能做某些人的墊腳石,我絕不會乖乖做他們的墊腳石,所以你的好意我收到了,但我不能按照你的勸告去做,非常抱歉。”顧蘅頓了頓,認真的說道,“不管怎麽樣,這次冒險是我自己的選擇。如果出事,也和你無關。”
她聽懂了醫生的意思---從浴缸的反應來看,母親對孩子的愛意是毋庸置疑的,它的心願之一就是堵上缸底的漏洞。
但等到這個漏洞被堵上,浴缸也許會生出新的願景。
浴缸畢竟不是像小鳥這樣的單細胞生物,它的願望或許要複雜的多。
醫生不想她冒險的好意顧蘅聽懂了,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處境沒有醫生想的那麽安全---顧家的豺狼把她送進這裏的時候完全沒有考慮過她自己的意願,而一把小鳥對抗整個顧家,還遠遠不夠。
醫生沉默下來。
片刻,他擡起手來似乎想要摸摸她的腦袋安慰她一下,但對上顧蘅倔強卻閃亮的眼眸,他的手微微垂了下去---他想,她并不需要自己的安慰,醫生微微垂眸,點頭說道:“那麽,這一次至少允許我站在您的身邊吧。”
**
顧蘅帶上了器械、小鳥和醫生。
也許是因為先前剛剛才鬧過一場,在她蹑手蹑腳像做賊一樣輕悄悄的打開門走進25號異靈所在的房間,這次直到她走的極其靠近浴缸的本體了,25號才顫抖了一下。
看上去簡直像是一個在打盹的人忽然之間被驚醒過來一樣。
在浴缸來得及做出更多的反應之前,顧蘅已經把塞入了大量紙巾的橡膠手套一把塞進了浴缸的下水口。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的聲音一下子滾動起來。但不同于上一次凄厲到完全聽不出聲音的銳叫,這一次顧蘅發現自己清晰的聽懂了那咕嚕聲的含義:“我的孩子。”
“嗚嗚嗚嗚我的孩子……”年輕女人哭泣的聲音帶着無法抑制的哀痛和顫抖,整個房間的溫度,再一次随着她大聲的哭泣降了下來。
失敗了嗎?
猜錯了嗎?
随着脊背上竄起的一股惡寒,顧蘅額頭上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來。
死死堵住浴缸下水口的地方傳來一股強大的拉力---明明從這邊看去空無一物,但給人的感覺卻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從浴缸塞子的另外一端死命的拉扯着這一端,那力氣大的簡直像是想要從只能下水的地方把這邊的整個人都從縫裏拉過去一樣。
按着橡膠手套做成的缸塞的指尖上傳來被刀鋒劃過一樣尖銳的痛。
痛楚疊加寒冷,顧蘅聽到自己的牙關咯吱咯吱的開始發抖,而浴缸旁那個原本由水霧凝聚成的人形低頭看向在缸中迅速的再次彙聚起來的污水,只聽“啪嗒”、“啪嗒”接連幾聲,血紅的眼淚一滴一滴的墜落在了缸中帶着濃重腥味的血水之中。
沒錯,這一次浴缸裏凝聚起來的不再是上一次25號暴走時候滴下來的污黑水滴,而是一池血色的液體。
缸中液體越來越多,在顧蘅勉力堅持的幾秒鐘裏,紅色的液體迅速的從一點點高變成了半人高,最後完全蓋住了顧蘅的胳膊。
而随着缸中液體越來越多,半空中的人形也越來越清晰,到最後,顧蘅終于能夠清楚的看見她的面容了。
這一次,終于能看見她的臉長什麽樣了。
她很快認出了這張哀怨痛苦的面容。
正是給她留下過深刻印象的女po主。
但是在認出人形面容的同時,顧蘅的胳膊那端傳來的吸力也越來越大,心裏一涼的同時,顧蘅幾乎同步猜到了空中那死死盯着她的女人的想法:既然這個缸塞不一定牢靠,加上一個人肉做成的塞子,這一次總該結結實實,再不會被沖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