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她就是個花瓶

顧蘅原本還笑微微的臉色幾乎在對講機出聲的瞬間就轉為陰沉。

她看着在不斷發出電流聲的對講機:臉上的表情簡直像是在看着什麽洪水猛獸一樣。

醫生很明顯的注意到她攥了攥自己的拳頭,整個人從頭發絲到腳趾都寫滿了“不想接聽”四個字。

顯而易見的是,她對跟外界溝通興致缺缺。

但就在他準備體貼的像上一次一樣幫她把不斷發出噪音的對講機直接放到幹擾不到她的地方保管起來的時候,顧蘅卻已經閉了閉眼睛,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一般的走過去拿起了對講機。

她打開了通話按鈕。

聲音聽起來毫無疑問是鎮定平和的,只有站在她身側的醫生看的清清楚楚,他身邊的這個女孩子,眼眸裏像是熊熊燃燒着不滅的憤怒,:“喂?”

那邊電流的沙沙聲越發高頻起來,片刻之後,醫生才聽到了和上一次一樣的男性嗓音:“阿蘅?”

親密的稱呼。

醫生在心裏冷靜的評估着電話那頭的人和監獄主之間的關系,他很快的就得出了結論:不管從聲音裏透露出的年紀感還是故作親密實則疏離的陌生感,透露出來的信息都是一致的,他對監獄主根本就不再有一絲一毫的影響力了。

正是因為實質上關系的疏遠,他才需要特意用上哄小孩一般的語氣,要知道……雖然和監獄主接觸的時間并不長,但短暫的幾次接觸已經足以讓醫生了解這位新任監獄主了:她足夠獨立也有足夠的決斷力,她絕不會喜歡這種還把她當小孩子哄的敷衍。

果不其然,顧蘅唇角的笑容越發冷淡了幾分。赫拉

她漂亮的眼睛裏閃爍着嘲諷的神色,聲音淡淡的,但仔細聽的時候,略微上揚的語調裏卻好像夾雜着一點妒忌和不滿:“怎麽,你找我還有什麽事?”

顧蘅對那端東拉西扯的“擔心你”、“吃不吃的飽睡不睡得着”、“監獄裏那些東西有沒有給你惹麻煩”這種噓寒問暖分明已經不耐到了極致。

在那邊的男人噓寒問暖的時候,她甚至一度因為聽的煩了,把對講機孩子氣的狠狠丢在了桌子上,在那邊因為這一聲“砰”而反複詢問她“怎麽了怎麽了”的時候,她吐吐舌頭看看身邊的醫生,狠狠比了個砸碎對講機的動作,然後才敷衍的對那邊的人說道:“剛撞到了一根柱子”。

醫生看着她身上很少出現的情緒宣洩和耍脾氣的動作,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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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顯然,那邊還在唠唠叨叨的男人大概從頭到尾都沒有懷疑過顧蘅真正的态度,等她勉強應付了幾句,接着适時的在回應的語調裏添上了幾分對自己目前艱難處境的憤懑不平,那邊的人果然就上了勾:“阿蘅,最近監獄裏有沒有異常?現在是真的沒有辦法,等一有離開的機會,我立刻就會派船過去把你接出來的。”

果然。

顧蘅心裏“咯噔”了一下:在對講機響的時候她就擔心過,那個一切以利益為優先的男人忽然主動要求通話的契機,會不會是因為他們有辦法知道監獄裏的情況。

她倒不擔心自己,但她擔心剛剛才回到監獄,又因為滿足了心願而願意和她并(提)肩(供)作(熱)戰(水)的25號異靈。

她眼珠一轉,當下冷笑了一聲:“異常?這鬼地方還需要有什麽別的異常?要說異常,你該問我的是哪一天沒有異常!這該死的鬼地方,我感覺每一個角落裏都藏着鬼影,每一個樓梯轉角都可能有變态殺人狂!我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多走一步多說一句就激怒了自己惹不起的大家夥,他們跑出來把這鬼地方搞的天翻地覆,你告訴我,在這個鬼地方有什麽是不算異常的?那我要不要連今天我住的房間裏水管多響了幾聲也告訴你?”

她歇斯底裏的控訴和反饋,模拟自她看過的短短片段裏接近崩潰的眼鏡男人。

瘋狂的行為背後,反饋出的是無法自控的恐懼。

事實上,對講機那端的男人信了。

他在手上拿着的情報上打了個叉,再對顧蘅交代了幾句之後,才仿佛想起了什麽:“阿蘅,未明的毀損率已經達到了84%。如果你這趟危險的旅程能平安回家,到那個時候,顧家的未來,就得全部交托給你了。”

猝不及防的聽到了84%的這個數值,顧蘅也是微微一愕。

沒錯,異靈轉換的武器是有毀損率的---大多數的普通人或許并不清楚當武器的毀損率達到100%的時候會發生什麽,只會單純的以為那就是武器壞了裝備壞了戰鬥力銳減而已。

但顧蘅隐約聽說過,這件事的結果并不是這麽簡單的。

如今顧玉手裏的未明已經達到了84%的毀損率,也怪不得他們這麽猴急,不管不顧的要把她送到這裏來了!

原來是顧家的榮耀要毀了呀!

她沒把這句嘲諷說出口,既然已經強壓着怒氣和對方周轉了這麽久,她也就不吝啬再稍稍多幾分耐心,把這出戲有始有終的演完。

所以顧蘅沉默下來,片刻之後只恰到好處的冷冷“哼”了一聲,然後就挂掉了這通通話。

然後她擡頭對上了醫生染着淡淡笑意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有種他看了一場好戲現在在笑話她的感覺。

但再仔細看的話,她又發現他的眼眸裏帶着淡淡的感動。

顧蘅知道他聽了全場,對于自己未來最親密的助手,她索性也就懶得遮掩了,破罐子破摔的攤了攤手:“像你聽到的那樣,那邊的那個老家夥,是我爸。哦,除了是我爸之外,大概還是那個親手把我綁上船并且送過來的禽獸。”

她很簡單的交代了一下,但交代這個主要也是為了引出後面的信息,她可沒有半分在自己的身世和一團糟的家務事上多做糾纏的閑情逸致,當下續道:“那個老家夥八成是知道了我放浴缸出去過了。哼,這是在試探我呢。”

醫生輕咳了一聲,并沒有對讓她覺得痛苦、羞于啓齒并且恨不得完全切割的家庭關系進行任何點評,而是擔憂的看着她問道:“您覺得他信了嗎?”他頓了頓,“我不想您陷入任何麻煩。”

他沒有繼續追問她的家庭情況,顧蘅不知道為什麽隐隐松了一口氣:她一點也不想浪費口水跟別人解釋為什麽那個老東西會有一個只比她小幾個月的私生女,那個私生女又是如何靠着靈氣複蘇之後得到的裝備直接頂替了她的位置這一系列狗血的爛事。

醫生不問,她反而仔細的想了想那邊最後的反應和語氣,然後才篤定的點點頭:“那老東西信了。”

就像對方自以為了解她一樣,她也了解對方。

正因為了解,所以才可以輕松的誤導,說到底,不過是誰更不在意,誰就能掌握所有的主動權。

顧蘅走過去敲敲浴缸:這麽一通麻煩之後,感謝靈異浴缸的恒溫設計,水還在冒着熱氣。

顧蘅漂亮的眸子垂了下來,略有些生澀的抿了抿唇,在醫生剛剛疑惑起她神态變化的時候,卻聽女孩子指了指門口,以一種完全信任但帶着一點點羞怯的口吻問道:“我現在真的好想泡個澡。不過為了避免麻煩,這次能麻煩你在門口替我守一下嗎?”她雙手合十,超誠懇的點了點,“拜托拜托,要不然我還是有一點點小擔心啦。”

她話裏的‘麻煩’是什麽,在場的兩人都心知肚明。

醫生是萬萬沒有想到在跌宕起伏的大半夜之後,她竟然還能有閑情逸致考慮享受一晚熱湯浴的,而毫無疑問的是,她話裏擔心的‘麻煩’,這次是絕不會再發生了。

在這個監獄裏,能随意離開的異靈,原本也就只有他一個而已。

但鬼使神差的,對上她含着幾分期待的眼神,在他想好說辭之前,一口答應的漂亮話就已經溜了出來:“好,我會一直守在門口的。如果您需要任何幫助,只需要喊我一聲就好。”

顧蘅笑着點了點頭:這次肯定不會再發生有人沖進來打斷她洗澡這麽烏龍的事情了!

為了洗個熱湯浴,她容易嗎?

**

泡進了浴缸裏之後,顧蘅忽然意識到了浴缸介紹裏的那句‘母親寄予厚望的浴缸并沒有能保護自己的孩子’到底是什麽意思。

因為當她從浴缸內部往外看的時候和從浴缸外部往內看的時候,只是一個跨步進入的動作之後,視野就出現了極大的差異:從她的角度看去,外面一片漆黑,連一點聲音都沒有了。

雖然介紹語焉不詳,但這些異靈的能力通常和他們的背景息息相關。

在看到這行介紹的第一時間,顧蘅就猜測過尖叫的浴缸會不會是一件保護性裝備,但她當時并沒有想到,浴缸的屬性會是類似這種純隐蔽的庇護所類保護---如果她的記憶沒有欺騙她的話,她曾經聽說過在A國的覺醒者拍賣會上拍出過這樣一件類似的庇護所裝備,而當時的價格,是2000萬通用幣。

2000萬的價格,已經是天價了。

從尖叫的浴缸身上,顧蘅隐約摸到了異靈和武器裝備屬性之間的關系:像25號異靈的誕生事件中,讓母親最後悔的是浴缸無法藏住兩個孩子的身形,那麽當浴缸和母愛在靈氣複蘇後變異,所産生的能力自然是為了彌補母親的遺憾了。

顧蘅想到這裏,忍不住敲了敲浴缸,小聲問道:“那老家夥既然來關心這事兒了,我猜……你收血的時候是不是驚動了人?”

浴缸微微一驚。

女聲裏帶上了淺淺的委屈:“我也不想鬧出太大動靜的,但是我想要的血已經被那人陸陸續續喝掉了一部分,我想把那些也收回來,于是就用了點小技巧……”

她沒說下去,但顧蘅的眼前已經出現了當時的畫面:男人的血也被如法炮制的放空,随着一道一道出現在他身體各處的割傷,緩緩的滴滴答答的落在浴缸裏,直到他家原本就有的歐式浴缸裏浸滿了整整一缸的紅。

男人一直在瘋狂的求饒,而由水霧組成的女人只是機械的、呆板的重複着一句話:“把我孩子的血還來。”

這個過程一直反複,反複到那張英俊的臉孔最終扭曲,最終完全被紅色浸透。

他有着一張莫名讓人覺得熟悉的英俊臉龐,顧蘅甚至覺得自己像是曾經在哪裏見過他。

顧蘅閉了閉眼睛。

大概是怕她生氣,在展示了一下自己當時的所作所為之後,浴缸忐忑的停了:那畫面也像是水霧一樣的消失了。

就在浴缸擔心自己的新主人責怪自己鬧出太大的動靜并且給自己招來了麻煩的時候,她聽到新任建築主只是輕輕的又敲了敲浴缸,說的話題卻和他們剛才讨論的毫不相幹:“吶,我還是挺喜歡窗外的月亮的。從三樓望出去視野可好了。換了以前,這能坐在月下沐浴望海的酒店至少也要幾千塊錢一晚。你這也不說一聲就把整個視野一遮,憑空少了幾分浪漫,要不咱們打個商量,暫時把這個視野收一收,可以嗎?”

“……”浴缸大概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變成裝備的第一天,主人就要求它先把自己的能力給停了:神特麽浪漫,有誰會呆在庇護所裏考慮着景色浪不浪漫的問題啊?

這讓鉚足了勁兒想要展示一下自己的掩藏能力有多厲害的浴缸生出了一種生不逢時的惋嘆。

它剛憋憋屈屈的把自己的能力一收,然後就聽到已經讓自己懷疑自己的選擇到底正不正确的主人從胸膛裏發出了一聲舒适的喟嘆,然後她就放任自己完全滑入了溫暖的液體裏,擡起頭來看向窗外圓圓的月亮:“月圓了啊。”

顧蘅掬了一捧水起來,月下水珠晶瑩,而看如今潔白的浴缸,根本想不到這家夥對男人下手會這麽狠:但她看着水珠,想起來了自己是在哪裏見過那個男人。

在顧家。

那個男人也是個覺醒者。

如果她沒有記錯,還是一個曾經對她出言不遜,說她就是個花瓶,站在她好妹妹那邊讓她自己乖覺一點不要等別人趕……仗着自己是個覺醒者就大放厥詞的男人。

顧蘅輕輕冷笑了一聲:浴缸展示給她看的畫面裏,書架上一列擺開的瓶子裏全是發黑的液體。

那個男人仗着自己是個覺醒者就覺得高人一等,但在浴缸的事件中,顧蘅敏銳的覺察到了這件事的蹊跷:這讓她不由得懷疑,自己是否也在一張巨大的網中。

那麽,她現在的處境就不算太差---也許死亡禁地,反而才是她的那一線生機。

**

事實上感慨月圓倒并不是為了傷春悲秋,而是每次月圓基本就意味着對顧蘅來講這個月最憋屈的時候要到了:嗯,女人都有的那幾天。

但相較于以前恨不得讓姨媽別來的情緒,顧蘅這一次居然是帶着一點期盼的心态等着姨媽駕到:畢竟她都好幾天沒吃新鮮水果了!

自從知道了那棵樹結果子要靠別人貢獻痛苦值之後,顧蘅就完全改正了自己嘴饞想吃甜果子的那一點小毛病。

也許是因為知道她只要提出來,醫生一定會像之前那樣不聲不響的就去果樹下任由那家夥抽打就為了給她換果子吃,顧蘅頭一回悶聲不吭的等熬到自己姨媽來了,這才特別理直氣壯的去找醫生,準備去搞點果子甜甜嘴。

然而她剛剛打開門,卻瞧見醫生已經等在了門口,也不知道在那裏站了多久了。他面沉如水,上來的第一句話就是:“監獄主,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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