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57號的過去

顧蘅很快就意識到了是哪裏不對:57號的身體太瘦弱了。

瘦弱的57號摸上去全是嶙峋的骨頭,如果說正常的狗狗身上是流線型的一層肌肉覆蓋在骨骼上的話,57號身上就只剩下骨頭撐起來的體型了。

顯而易見的是,在57號身上發生的事情,這些孔洞,大概就是導致57號如今瘦弱至此的原因了。

顧蘅一下子就想到了死在浴缸裏的兩個孩子。

她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是抽血?”

難道57號身上也發生了和那兩個孩子相似的事情嗎?

但不對啊,57號只是一條小狗,狗的血……不應該和人類的血起到類似的作用吧?誰會喪心病狂的把狗血也拿來喝啊?

醫生沒有直接回答。

他只是伸出手去搔了搔57號的下巴,小狗舒适的把腦袋靠在了他的手上,濕漉漉的眼睛溫順的看向了監獄長的方向。

在這個時候看去,57號變成了徹頭徹尾的乖巧寵物,根本一絲一毫的威脅性都感覺不到了。

而靠的很近的監獄長微微恍惚了一下。

她的眼前出現了一幅畫面。

外形還是小博美樣子的57號在籠子裏搖着尾巴,努力的讨好着面前的人,但穿着白色衣服、戴着厚厚的手套的人完全無視了它的讨好,一把按住了它的脊背,把它死死的壓在地面上。

旋即,一根粗粗的針管紮進了57號的身體裏。

血一下子就順着粗粗的針管流了出來。

一只狗身上能有多少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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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針管粗的足有兒臂寬,等到取完了血,57號也已經癱倒在了地上,先前的活潑可愛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站也站不起來的虛弱。

它張着嘴巴喘着粗氣,一雙水汪汪的眼睛還是不帶絲毫戾氣的、軟乎乎又水汪汪的看着面前的人。

取血的人已經轉過了身去,其中一個人留下來扣緊了籠子上的鎖,旋即給它面前的盤子裏放滿了食物。

顧蘅聽到了那幾個人的聲音:“做手術的血量夠了嗎?”

“夠了夠了,這場手術要收三萬呢,這可是一大筆收入,那個業主抱着狗狗的親昵勁,估計要多少她都會給。”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把被取血之後虛弱的小動物漠然的丢在了籠子裏,那幾個人轉身就走了。

這只是第一次,但并不是最後一次。

57號每天努力的吃飯,但小小的籠子就是它全部的天地:籠門從沒有打開過,哪怕是前來送飯的飼養員,也只是機械式的把狗糧放進57號面前的盤子裏,隔很長一段時間才清理一次57號身下隔板裏堆積的臭烘烘的狗屎。

57號附近的籠子裏也會有一些狗住進來,但它們會被每天定期的帶出去放風,然後隔一段時間再被自己的主人高高興興的接回家:那些狗狗,看着57號的表情裏寫滿了輕蔑和厭惡。

拜托,誰會喜歡一只髒兮兮的,偶爾會站也站不起來,整天都在無精打采的趴着的臭小狗啊?

等到57號有一天精神稍微好了一點,它看到熟悉的飼養員和他手裏拿着的飛盤,它因為興奮而“汪汪”了兩聲。

它見過飼養員和它隔壁的小狗狗玩飛盤!

那只傻短腿根本就接不住飛盤,可它絕對能接得住!

它才不是隔壁的那只傻狗那種慢吞吞的家夥呢!

讓它試試!

它迫不及待的“汪汪”着,希望引起飼養員的注意力。

聽到了它的聲音,男人轉過身來,在注意到了在籠子裏精神抖擻的57號之後,他露出了恍然的、滿意的微笑:“這是又可以接下一例手術了啊……”

在看到那個帶着十分貪婪意味的笑容之時,顧蘅就已經意識到了57號的過去真正的底色:它的命運,就是在一臺一臺手術裏成為供體,直到有一天撐不住為止。

她不打算再看下去了。

就在這個焦躁的、難耐的念頭從她的腦子裏浮起來之後,顧蘅面前的畫面就消失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才終于從那種源源不斷的絕望和孤獨感裏掙紮了出來。

顧蘅已經明白了57號的過去:這是一頭在靈氣複蘇之前,就被養着作為供血來源的血犬。

不同于它們作為寵物的同類,在大部分黑作坊、黑寵物醫院裏作為‘供體’存在的血犬,從頭到尾只有一個功能:就是活着的血包。

飼養者根本不需要、也不會試圖跟活着的移動血包培養感情,所以從頭到尾永遠被關在籠子裏的57號才會感覺如此孤獨,如此痛苦。

但對于接近它的每一個人,57號都抱有極大的惡意。

這大概是因為,它活着的時候,每一個碰觸到它、接近它的人類,都只是為了從它小小的身體裏抽取出盡量多的血液好多賺點錢吧。

從來沒有被善待過,一直被牢牢關在籠子裏連放風都沒有過的血犬,顧蘅無法責怪它對人類充斥着極大的惡意。

她也沒有意識到,她恍惚了一下之後,眼眶已經微微泛紅了。

手上微微一暖,醫生走過來拉了拉她的手,另外空着的一只手拿了一張紙巾出來珍視的輕輕拭了拭顧蘅微紅的眼角。

他帶着嘆息的輕聲說道:“別難過,不管您看到了什麽,這就是57號的命運。”

“不,不要喊它57號了,它是個血犬,一輩子都沒有過自己的名字,甚至沒有過一個玩伴、一點陪伴,”主人給狗狗起名字,就是把它認為是家裏的一員,沒有名字的狗狗,也就意味着從來沒有被接納和承認過。所以57號身上的孤獨如此鋪天蓋地,如此壓倒性的窒息。

顧蘅開口的時候,聲音裏還帶着一點模糊的哭腔---她并不認為寵物狗的生命就比它更高貴,也并不認為它就只配當一只一直被關在籠子的“狗”,一只沒有名字的、只有編號的‘孤獨的犬靈’,她調整了一下情緒,深吸了一口氣後才對醫生微笑着說道:“我們給它起個名字吧。一個好聽的,它自己也能接受的名字。”

她說話的時候,醫生清楚的看到了她眼底的難過。

沒有半分摻假的、真真切切的難過---珍貴的像是金子一樣的同理心、共情力,而這是他在過往的所有那些監獄主身上都沒有見過的東西。

他的心底微微一動。

顧蘅話說完了才意識到取名是個高難度的活計---她自己就是個起名廢,在外頭看到貓貓就叫喵喵,看到狗狗就叫汪汪,看到紅馬就叫小紅,總而言之……她在起名這件事上是沒什麽天賦的就對了。

她撓了撓頭,登時有些尴尬起來:醫生如果和她一樣不擅長起名,57號不知道能不能接受得了被叫旺財狗剩?

醫生這時候卻已經開了口:“它既然一直在頑強掙紮着活着,又曾經救活過不少其他狗狗的命,那不如就從複生這件事裏取一個寓意吧。我們叫它阿生,好嗎?它以後的生命,還很長。”

顧蘅的眼睛一亮:醫生取名字還能說出寓意來,這難道不比她只能照貓畫虎的取個旺財狗剩好多了?

她立刻走過去摸了摸醫生手下毛茸茸的小狗,低聲問它自己:“我們以後就喊你阿生,好不好?”

監獄主的聲音很溫柔,笑容也很親切,摸着它的手更是柔軟又溫暖,57號擡起頭來,水汪汪的大眼睛裏,清楚的映照出了面前女人的樣貌。

它低下頭來,輕輕“汪”了一聲,然後又很快的“汪汪”了兩聲,忽然舔了舔顧蘅的手,在她的皮膚上留下了軟乎乎的、濕.濡的印記。

顧蘅覺得有些癢,想要抽回手的時候卻忽然“咦”了一聲,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剛剛被舔過的位置,在手臂上看到了一點紅痕。

她伸手想要去擦,卻發現根本就擦不掉。

那一點紅色的印記像是沁入了皮膚的深處,在那片區域裏構成了深刻的痕跡。

“這是……”

醫生回答了她的疑問:“這就是阿生的臣服。”他微微笑了笑,“它的戰鬥能力很弱,但它的嗅覺和聽覺都很靈敏,所以,它會變成您的探測器,為您預支一切的危險。”

這是輔助類的能力。

在異靈當中也是非常稀少的輔助類。

顧蘅并沒有想到只是給阿生起個名字再和它聊聊天就能得到這樣的待遇,她有些訝異的看看57號,嗫嚅着猶豫的說道:“可是……可是就連它的名字,也是您給它起的呀!我其實什麽也沒做……”

“汪汪。”阿生這時候搖着尾巴蹭了過來,把大腦袋擱在了顧蘅的腿上,舒舒服服的癱了下來,只是它不斷的做出張嘴、接的姿勢,顯然意有所指。

顧蘅一下子想到了剛才出現的,57號眼巴巴盯着飛盤的情景,她瞬間意會:“阿生你是想要跟我玩飛盤?”

“汪嗚!”阿生開開心心的搖起了尾巴。

“唔,我們現在沒有飛盤,不過可以做一個,沒問題!”顧蘅開始了大包大攬。

狗子立馬就開心了起來。

顧蘅并沒有想到的是,等到鏡頭清清楚楚的把她手臂上出現的紅色印記拍攝下來的時候,她的直播間人數已經突破了網站歷來的最高峰。

而且很快的,好幾個和她的直播相關的tag都上了熱搜。

【輔助類異靈驚現直播間】

【收服異靈有多簡單】

【血犬阿生】

一開始的時候的确有不少人質疑這個直播到底是不是特效---尤其是在大量水軍進來直播間帶節奏的基礎上,是有不少不明所以的群衆也跟着懷疑,他們看到的是不是都是特效做出來的效果。

但等到‘血犬阿生’這個熱搜上了榜之後,不久之後立刻有人在底下驚呼:

【我們這裏出過一起血案!就是靈氣複蘇之後不久!是一家黑寵物醫院,據說醫生護士無一生還!】

【啊啊啊你是那個H市的嗎?如果是的話就對了,我也聽說過這個事情,而且醫院裏的狗狗貓貓什麽的毫發無傷,警察去的時候只看到了一個醫院的死人,後來那個寵物醫院就被封起來了。】

等有人說出了具體的時間地點人物,立刻就有好事者為了印證事情的真假,跑去扒了事發地點之前的資料,而其中有個養寵物的熱門播主當時全程直播過他的愛犬在這家醫院做手術、接受治療時候的情況,整個內容立刻被人翻了個遍。

等到福爾摩斯翻出來那個視頻裏的一只被關在髒兮兮籠子裏的串串小博美并且圈出了它的樣子之後,大部分跟着直播間看到了57號樣貌的觀衆都驚呆了:這不就是一只狗嗎?

連眼神都是相似的!

這下,熱搜徹徹底底炸了。

再沒有人相信水軍的節奏,相信這個直播間裏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直播特效,都不過是僞裝出來的結果。

既然直播的內容确有其事,還是一開始導致了大量死亡的兇險異靈,但播主能夠收服這只異靈,甚至還讓它變成了毫無攻擊性,還能作為‘耳目’存在的預警輔助,對于大部分只見過暴力鎮壓、血腥對陣的大多數人來講,他們的心裏立刻就升起了疑問:“如果這種方法能夠适用的話,是不是我們普通人也有可能具有覺醒者的能力?”

最開始的時候對于這個問題的讨論只是一部分人暗搓搓的進行---畢竟沒有人想要引起覺醒者公會的不滿,更沒有人想要惹惱他們唯一的保護神。

但很快的,人們就意識到了一個事實:在直播間讨論這個問題,竟然既不會被封號,也沒有被警告!

這樣挑戰覺醒者公會公信力和基礎的問題,竟然沒有被封號!

這下,就算是傻子都知道這個直播間有問題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聰明人幾乎是立刻就躍躍欲試起來:既然覺醒者公會連這個直播間都無能為力,不管是誰想要讓他們看到這個直播間的,是不是都說明了,對方的能力遠在覺醒者公會之上?

也許……讓這個直播間能傳播開的人,就是在給他們傳遞一個新時代的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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