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連衣的身體虛弱地晃了一下, 旁邊候着的書城趕忙疾步過來扶住她,她這一下,旁邊的好幾個世家子弟都看到了, 紛紛出言關心她, 讓她找個地方休息下。

她借機和周圍的公子哥們說了抱歉, 扶着書城找了個距離他們最遠的位置坐了下來。

阮家公子的身體不好是衆所周知的,何況大家也知道她之前生過那場跨度好幾年的病, 本身長得又很書生氣,稍微裝一下虛弱就顯得身子單薄羸弱,更容易博得大家的同情。

但連衣這晃了的一下,卻不是完全裝的。

她最近因為那些記憶造成了很大的精神壓力, 又因為這兩天路上的奔波沒有休息好, 再加上鐘七七突然的刺激, 讓她一下子有點腿軟。

她坐下後, 環顧四周,見沒有人在注意她, 她抓着書城的手臂把書城的身高拉低些,湊過去問道:“我昨天回來的時候叫你們給舒小姐準備點禮物,你和小蝶準備的是什麽?”

原網劇裏這個情節貌似有過一筆記錄, 但具體是什麽, 她腦袋亂地一時有點想不起來。

這會越急越是想不起來,總覺得腦袋超負荷了,感覺根本不夠用。

不過按照正常套路, 這種場合她只要不跟事故主角舒清晚碰面, 再加上禮物上沒有出錯, 鐘七七應該就無處做文章。

書城老實道:“屬下和小蝶在庫房裏拿了一盒千年人參,一對翡翠手镯, 還有一副看着挺漂亮的畫。”

連衣原本一邊聽着書城說話,一邊點頭贊賞着這兩人果然是随便拿的禮品,正準備放下心來,就聽到最後一句話裏的“挺漂亮的畫”。

連衣不解道:“畫?什麽畫?你們為啥拿畫?”

書城難得露出有點窘迫的表情:“庫房裏幾乎都是人參靈芝什麽的,小蝶說......說咱家的首飾比較貴,可總拿幾乎一樣的東西又顯得不夠用心,然後那個畫離的近,我們看着那畫挺漂亮的,就拿了。”

呦!小蝶這家夥還深知她的心啊,還知道拿便宜的,果然沒白疼她。

連衣滿意地點了點頭,覺得書蝶分析地挺有道理的,可就是覺得哪裏不大對,可一時又沒有想起來。

不過阮府的庫房都是人參靈芝,倒也可以理解,畢竟阮府公子是個遠近聞名的病秧子,誰來探望不帶點啥補品的,漸漸地庫房也累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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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說起這個畫,連衣确實毫無頭緒,如果說位置離得最近,那就是說是最近某個人拿來的,可她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連衣朝書城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再矮下身來,她湊近小聲道:“那畫上畫的什麽?怎麽個漂亮法?”

書城思考了片刻:“屬下也不懂畫,就覺得頂好看的,上面好像是有山有水,還有兩個人,差不多是這樣。”

連衣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開始努力回想關于這副畫的淵源。

突然她靈光一閃,想起一個重要的事情來,趕忙問道:“這個畫是不是沒有落款?上面是不是有一首詩?畫的背景是不是有一座山,山上有房子?”

書城思考一瞬,然後肯定地點了點頭。

連衣的頭皮一麻,伸手捂住額頭,感覺整個腦袋都要大了。

她剛才一直在想這幅畫是誰拿來的,現在終于想起來了,這幅畫根本不是外面進來的,而是本來就在阮府裏面的。

之前一直放在阮林一的書房裏,倒不是挂着的,是放在畫桶裏,放了也不知道多久,上面都蓋了一層薄的灰塵,将紙質染地有些灰暗。

現在想來,應該是當時阮連衣溺亡後,就沒有再被打開過了。

後來有一次,連衣要去庫房裏拿點補品送人,看見那畫一直放着,想着索性直接扔到庫房去。于是就随手打開看了一眼,見上面連落款都沒有,就猜測應該不是什麽重要的畫,覺得也許是阮林一之前沒畫完的,就順手帶走了。

當時的她不知道這幅畫是誰畫的,畫的什麽含義,現在的她已經被記憶通知地明明白白。

這幅畫根本不是阮林一畫的,因為畫的背景就是洞雲寺的那座上,山上的房子就是洞雲寺,那畫上的兩個人雖然畫的小,但看那裝束,俨然就是小時候的舒清晚和阮連衣。

這幅畫是阮連衣以阮林一的身份第一次見到舒清晚之後,心中郁結難解,懷着思念和苦澀畫下的。

她畫完後,又怕被人看到而露出身份的破綻,故而沒有實名落款,只提了一首帶有連字和晚字的四言詩句,聊表慰藉。

她将這幅畫放在書房的畫桶裏,心中苦悶時便翻出來看看,也算是懷念自己從前肆意灑脫的日子。

這幅畫既然沒有落款,畫上的內容當然也只有阮連衣和舒清晚才能看的懂,雖說那畫上的詩提的也有點思念的意思,但外人看到的話,也只會以為這是一幅普通的寄情山水畫。

但壞就壞在,這幅畫現在被當做禮物送到舒清晚手裏,如果只有舒清晚看到內容,倒也無事,但這幅畫要是被別人看到,特別是懷有惡意的人看到,那要拿來揣測什麽龌龊的內容,那還是防不勝防。

而且這個懷有惡意的人,現在就在舒府裏蠢蠢欲動。

連衣仔細想了想她之前列好的惡毒女配作死列表,後知後覺地想起,鐘七七确實在舒清晚的這次生辰宴上留下過淺淺的一筆。

原網劇裏,選商大會誣陷私會、禮監生辰宴上誣告私相授受等等事情,鐘七七都成功了。所以後來舒清晚的生辰宴,她沒有做什麽大舉動,只是順手輕輕一推,把他們暗通曲款的事情給坐實了,在男主裴言楓的心裏插下無法消弭的隔閡。

鐘七七用來坐實的證據當然首選的就是阮林一送來的禮物,且當時那幾樣禮物裏剛好有一樣東西被鐘七七七拐八拐的,最後和定情信物扯上了關系。

畢竟有前幾次的事情作為鋪墊,後面這次的誣陷也就順理成章地被大家相信,阮林一和舒清晚也百口莫辯。

原網劇裏的舒清晚和阮林一的性格設定上簡直是異曲同工,一個是文弱書生,一個是嬌柔女主,兩人對上鐘七七這個刁蠻小姐,簡直就是毫無勝算。

只不過連衣隐約記得,原網劇裏之前被鐘七七用來做文章的并不是一幅畫,而且當時阮林一送的東西裏,好像也沒有畫這種東西。

阮林一當時喜歡舒清晚,舒清晚的生辰禮物肯定是精挑細選的,哪像她這次,真的是叫書碟去庫房随便拿那種沒有誠意的庫存。

只是命運安排,随便拿,還讓他們拿了個炸.彈。

連衣剛才順着那幅畫的線索思路,把原網劇這裏的劇情想了個七七八八,可問題是這次劇情的鐘七七在前面的誣陷都以失敗告終,那她在這次的生辰宴上,會不會正在醞釀個大的?

畢竟前面兩次她輸的很慘,最後還反被連衣踩了一腳,會不會氣急敗壞地反彈個更大的報複?

但不管鐘七七在醞釀什麽風暴,目前最棘手的就是這幅含義暧昧不清的畫,這幅畫現在就是隐藏的地雷,她必須趁鐘七七她們還沒看到之前,先把這副畫找到。

當然,能夠趁舒清晚也沒有看到之前,把畫拿走,那是再好不過的。

連衣理清楚頭緒,嘆了口氣,揉了揉太陽穴。

事情弄成現在這樣,她自己也完全沒有想到,她根本早就把這幅畫的事情忘到九霄雲外,何況記憶裏,阮連衣學武的事情家人幾乎都不知道,更遑論這幅畫的含義。

而這幅畫存在的事情,除了阮連衣她自己,連貼身的書蝶都不知道,書蝶和書城的學識又有限,看着覺得漂亮,覺得送的體面,也是可以理解的。

現在能做的,就是趕緊找到這幅畫,然後見招拆招或者溜之大吉。

連衣拍了拍站在旁邊不知道該說什麽的書城,附耳道:“這個畫不能送,會有貓膩,你現在出去溜達看看,看看那些禮品被送到什麽地方去了。”

就算連衣沒說什麽責備的話,書城也從她臉上幾經變化的表情看出問題了,他自知做錯事情,也不敢問緣由,就躬身回了個“是”字,然後斂起周身氣息,悄悄地閃身出去。

書城不過出去一會,連衣卻覺得時間已經過去很久,她心亂如麻地猜想着鐘七七接下來會使用的大招,簡直如坐針氈。

她現在已經被過去幾天的信息量折磨的焦頭爛額,根本無心去應對鐘七七的胡攪蠻纏。

她裝阮林一實在裝地太累,何況她現在還一人分式兩角,演阮林一的同時,還得抽空演阮連衣,簡直是吐血。

她正一邊焦急地等着書城的回音,一邊敷衍着過來寒暄問候的世家子弟們,生辰宴的主角舒清晚出現了。

舒清晚難得梳了一個複雜些的發髻,發髻邊上插着一根雕花銀簪,顯得整個人清麗而脫俗。

她的臉上還畫了淺淺的淡妝,那雙從前就出落地好看的眉眼更是完全舒展開來,越發的精致美麗,若是帶上媚意,簡直足夠勾魂攝魄。

她身上長裙的淡粉色是從前從未在她身上見過的顏色,袖口及領子都用更深的紅色絲線繡出精細的花紋,這些暖和的色澤将她身上的清冷氣息沖淡了不少,整個人透着平時沒有的溫婉。

她提着裙擺從門檻外跨了進來,擡眸的瞬間,整個前廳已經雅雀無聲,好似落針可聞,那些世家公子們仿佛都被勾走了魂魄,一動不動地望着門邊的方向。

就連裴言楓此時也都直直地望着舒清晚,手上掀了一半的茶杯蓋子都忘記了要繼續拿起來,眼底是帶着從未有過的驚喜。

舒清晚已經見過無數這種場合,她波瀾不驚地朝最裏的連衣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後收回目光,朝着舒清彥走去。

連衣感覺自己一口氣差點沒上來,臉頰都已經被這口氣憋地有些發燙。

剛才舒清晚走進來那一瞬間的美麗芳豔已經讓她足夠驚豔,随後那一眼更像是一團火苗燒地她心髒都差點停了。

她趕緊掩飾地收回目光,假裝去端手邊的杯子,實際一顆心已經開始跳地不規律起來。

連衣是收回了目光,可在場的其他世家子弟卻是聽到連衣端杯子的聲音後,才紛紛緩過氣來,他們眼底帶着還會消散而去的驚豔,有意無意朝舒清彥走過去。

舒清晚走到舒清彥面前,朝舒清彥旁邊的裴言楓福了一禮,然後轉身對舒清彥道:“兄長,母親說宴席已經準備妥當了,讓您稍後帶着各位公子過去就坐。”

舒清彥看到滿室世家子弟的呆愣,表情頗為滿意,他爽朗笑了兩聲:“好好,你去忙吧,待會我帶他們過去。”

舒清晚轉身往旁邊走了兩步,朝着大家,落落大方地微福一禮:“感謝大家百忙之中抽空來參加小女子的生辰宴,家母已備好薄酒,待會請大家賞光都來喝一杯。”

衆人紛紛地回着“好好好”、“客氣了”、“求之不得”之類恭維奉承的話,一時之間,滿室都是男子們難掩的興奮之聲。

舒清晚禮數周到地又福身一禮,然後在擡頭的瞬間,目光又穿過層層的人群,狀似無意地看了最裏面的連衣一眼,而後斂下目光,轉身出門,去了斜對面的女區。

那一眼目光裏的眷戀和溫情,讓連衣的臉頰又燙了起來,她的目光不自覺地跟着舒清晚的背影,移到了旁邊的女區。

只見旁邊女區的小姐們,雖說臉上都帶着笑意,可那眼底都是掩不住的妒意,特別是鐘七七的臉色,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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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連衣: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差點彎成蚊香。

作者君笑地含蓄:年輕人,要敢于直面自己的心啊,你不信?我待會讓晚晚再過來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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