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死也死個痛快

兩個公主竟然動手厮打了起來,放在哪裏都是醜聞。何況這個時候,兩國前來求請的國君都還在東晉國中,若是此事傳揚了出去,東晉國的臉往哪裏擱?她的臉往哪裏擱?

鳳靈婉站直了身子,轉頭看了鳳靈柔一眼,心中突然升起一種害怕的感覺來。她一直以為這是個蠢貨,卻不料原來她當做秘密的事,她都已經知道了。那這一切都是假象,她才是最會裝的那個?

耳中聽着皇後低聲怒喝:“怎麽回事?”

鳳靈婉眼看着鳳靈柔還呆呆的,心中明白不能讓她先說,突得雙眼翻紅落下淚來,口中說道:“我聽說西楚國的國君向着父皇求娶姐姐,心中不明白是怎麽回事,想着姐姐或者知道,不過是來問一聲,誰知道姐姐就和這賤婢一起打我。”一面說着,一面用手指向了渾身顫抖着跪伏在地上的葡萄。

她聲音凄楚,哭得梨花帶雨。而當時皇後看到的情景也正是葡萄抱着鳳靈婉的手臂,而鳳靈婉正被鳳靈柔按在了桌上,看起來恰好是鳳靈柔在欺負鳳靈婉一般。

皇後的目光落在了葡萄的身上,只覺得似乎是有些熟悉,不由得略一遲疑。

“你胡說!”倒在殿門口的水袖見鳳靈柔并不辯解,心中焦急,立刻說道:“分明是你先動手的!葡萄姐姐是看着你要抓公主的臉,這才上去幫忙的。”

皇後的目光微閃,低聲道:“原來是你啊……”皇後的聲音很低,低得幾乎讓人無法察覺。

卻被地上的葡萄聽到了,只覺得渾身冰涼,大腦之中一片空白。

“你們是姐姐的人,自然都幫着姐姐說話了,可到底怎麽樣的,皇後娘娘親眼看見來着,你們賴不過去的!”鳳靈婉一面哭着,一面卻思路清晰的跟水袖狡辯。

“好了!”皇後只覺得今日諸事不順,心中的怒火已經蹿到了頭頂,喝道:“都閉嘴!兩位公主不顧身份糾纏打鬥已經是丢人之極了。還有何顏面在這裏分辨!”

皇後先是把眼看着鳳靈婉,目光中厲色一閃。作為皇後六宮之中的争鬥她見得多了,那都是以命相搏環環相扣的生死之戰。這兩個公主間的矛盾,在她眼中不過如同小孩子過家家一般,一眼看過去就明明白白的了。

只不過這樣的事,從來都是各打五十大板,絕沒有認真分別是非對錯之理,否則,以後叫那個錯了的,如何見人?讓那個對了的,又如何自處?所以囫囵吞棗一般含糊過去,一則,為的不要真傷了姐妹間的和氣。二則,為的是人前說起來,不過是小姐妹口角了幾句,不算大事。

心中明白今日之事錯在鳳靈婉,所以首先發落她道:“跑來問姐姐兩句?說得好生輕松自在。你是什麽身份,你姐姐是什麽身份?何時輪到你向着你姐姐問話了?宮裏從來都是有規矩的地方!回你宮中去,抄寫女誡百遍,寫不完不許出宮門一步!”

語氣雖然是威嚴十足,卻是重重舉起輕輕落下,到頭來的懲罰不過是抄書罷了。

鳳靈婉的銳氣大挫,心中卻也明白這懲罰已是極輕的了,不敢争辯,低頭答應了。

見鳳靈婉的氣勢降了下去,皇後這才轉頭看向鳳靈柔,“你妹妹不懂事,你也是小孩子不成?怎麽你宮裏的宮婢敢跟你妹妹動手?還敢直斥你妹妹!你平日裏是怎麽教導約束下人的?你也好好抄抄女誡,靜靜心。與你妹妹一般,抄寫一百遍,寫不完不許出宮門!”

不偏不倚,一人五十大板。既然兩個人都有錯,都受到了懲罰,那日後相見,也可以一笑而過了。

鳳靈柔此時卻如同在夢中剛醒來一般,一雙凜冽的雙眸看向了皇後。若是平時,這自然是最好不過的處置。

可如今……

皇後只覺得鳳靈柔的目光有些陌生,只當她心裏不服,放柔了語氣說道:“你們如今還小,哪裏知道閨中姐妹,不過是十幾年的緣分罷了。等日後各自有了自己的家,想見一面都是難的,哪裏還能姐妹兩個拉着手說說悄悄話呢?如今在家中自然不覺得,等日後回想起來,難道心中不難過嗎?”

這一番話說的端莊大氣,充滿了皇後那母儀天下的風範,既不失皇家氣派,又充滿了身為人母的慈和。聽在耳中,只覺得她既通透又慈愛。

鳳靈柔的心中卻如同掀起了滔天巨浪,不錯,皇後一直都是這樣的,所以才讓她尊敬,讓她愛戴,讓她依戀……

這一切都是假的嗎?

皇後卻說着話走上前去,一手拉了鳳靈柔,一手拉了鳳靈婉。柔聲說道:“你們将來都是要做皇後的,姐妹手足是至親至近之人,若是姐妹間都相處不好,那日後你們宮裏的嫔妃怎麽辦?難道都打死了吧?”

好生體貼,好一副為她着想的樣子,這便是她記憶中的母後,她一直當做了親娘的那個人……

将兩個人手放在一處,勸和道:“做姐姐的讓着些妹妹。”又轉頭向着鳳靈婉說道:“做妹妹的要敬着姐姐。”

伸手在兩個人交疊的手上拍了拍,“這才是姐妹的相處之道啊。”

鳳靈婉低頭答應了,鳳靈柔卻始終擡着頭,一雙眸子在皇後那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容之上徘徊着,似乎什麽都不曾聽見一般。

這樣端莊又得體的話語,她不知道聽過多少次了,從來不曾有過絲毫的懷疑,可今日,她才陡然發現,原來眼前這人說話的時候,眼眸中竟不含一星半點的誠意。

原來,這些她曾經深信不疑的話,不過是些騙人的鬼話。這不過是戲臺上的臺詞,既符合皇後的身份,又說得入情入理。

可是……

這不是實話,這不是一個母親真正會告訴女兒的體己話……

皇後被她看得有些心裏發毛,匆忙的放了手。

這孩子今日是怎麽了?難道是那賤婢?

皇後轉身說道:“伺候婉兒的宮婢為什麽不看好的公主,任由她亂闖?凡是今日當差的宮女,一人十板子,都長長記性。”

鳳靈柔心中一緊,來了,這就要來了。她太了解皇後的行事風格了。知道接下來才是皇後真正要落下的懲罰。

皇後果然沉聲又道:“至于這個……”她看了已經抖成一團的葡萄一眼,才說道:“帶到我宮裏去,我要親自教導。”

不,不能讓她帶走葡萄……

鳳靈柔向前了一步,正要開口,卻聽見身後粗粝的聲音響了起來,“不勞娘娘費心了……”葡萄陡然擡起了頭來,一張猙獰的臉上顯露出濃濃的恨意來。

她只想躲起來,只想活命罷了。為什麽,她要如此苦苦相逼?

從見到皇後的那一刻,她便知道,她斷然沒有活下去的道理了。她恐懼,她害怕,她覺得苦澀無助。可當這一刻真正來到的時候。

當皇後用那高貴的語調說出要帶走的她的一刻,所有的恐懼突然之間都消失的幹幹淨淨,既然事已至此,她怎麽都是個死了。

也罷也罷,這樣活着又有什麽意思呢?

葡萄的嘴角浮現出一抹冷笑,“好教娘娘知道,該知道的,公主都知道了……”她的嗓子驟然拔高了。

既然她非死不可,那就讓她死個痛快吧,她就算是死了,也要揭開這女人的真面目。也算是,不負了她與公主主仆一場的恩義吧。

“你胡說什麽?公主知道什麽了?”皇後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剛才那慈愛溫柔的面容在一瞬間猙獰了起來。

所有的高貴典雅,片刻之間被擊的粉碎。

葡萄不說話了,仰頭看着皇後,她本來的容貌極其甜美,此時卻被一道傷痕橫曳過整個臉,翻紅的傷疤因為她的憤怒而漲得通紅,仿佛是随時都會滲出血來。

她嘿嘿冷笑着,讓皇後的心中更加驚疑不定,這賤婢竟然還活着,她都跟柔兒說了些什麽?

所有隐藏的秘密都湧上了心頭,她不能知道,她現在還有用,如果知道了,又怎麽肯老老實實的當一枚棋子?

皇後立刻想起了鳳靈柔那顯得讓她陌生的目光,她知道了多少?這賤婢也不可能知道全部的秘密,只是時隔了四年,如果這賤婢又發現了什麽?

“柔兒?”皇後的聲音有些發顫,“可是這賤婢對你說了些什麽?她不過是因為被母後罰了,才故意挑撥我們母女的。你日日都在母後身邊,從來不曾離開過一日,你信母後,還是信這賤婢?”

皇後急切的看着鳳靈柔,想從她的臉上找到她想要的答案。

鳳靈柔怔了片刻,突然露出一個柔柔的微笑來,仿佛冰霜都在瞬間消融了,那笑容明媚之極,看起來似乎沒有任何的結締在。

所有的人都在演戲,都在隐藏真正的自己,原來只有自己是個傻子,只有自己會讓她們看到她真實的喜怒哀樂。

于是,她便有了弱點,便有了可攻擊之處。而她們,卻是無堅不摧……

不會了,從今而後,都在不會了,真實的她那麽純真,那麽好,她只給那麽值得看到的人看!

鳳靈柔的雙眸純澈,聲音如同銀鈴般的動聽,“我自然是信母後的了。”

皇後心中一松,畢竟是她親手的養大的孩子,畢竟是從小就跟她親近之極的孩子,畢竟是她刻意籠絡着的孩子……

“公主!”葡萄的雙目圓睜,一張臉糾結扭曲着,眼角的舊傷都被猙得微裂,流出絲絲縷縷的鮮血來,喊得更是撕心裂肺,“奴婢說的句句都是實話……”

鳳靈柔昂然轉身,對着葡萄冷冷說道:“我不過是看你服侍過我,這才召你來一見,誰知道你竟然胡言亂語,依我看,你只怕是已經瘋了。”

她的語氣冰冷,不含任何一點感情,目光陡然轉開,對着皇後說道:“這樣的丫頭別留在宮裏了,攆她出去吧。”

可是……

她本不打算讓她活下去的。

也罷,柔兒到底年紀還小,見不慣打打殺殺的事,何況她也快要出嫁了,就先答應了,回頭再叫人解決掉就是了。

“公主!公主……”葡萄被人拖了出去,聲音越來越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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