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到也有幾分動人處
蘇龍的想法其實很簡單,三十六計走為上,既然形式不可力敵,那他只能先護着她逃生。
可這一身明晃晃的新娘嫁衣,豔紅奪目,如同一團火焰也似的。若是自己帶着她,那必然立刻就會成為敵人的箭靶。
“你……”鳳靈柔只覺得一股股血氣翻湧,幾乎是要吼了出來,可一個字剛剛出口,頓時感覺到一只大手毫不遲疑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鼻端呼出的熱氣噴在那手上,又折射了回來,鳳靈柔只覺得自己滿臉都是自己呼出的熱氣,血氣便翻湧的更加厲害了。
略有些粗糙的手指按壓在白玉似的面龐上,她甚至能感覺到指尖上那層常年握劍而起的一層薄薄的繭。
鳳靈柔只覺得不知道從哪裏來的想法,張大嘴狠狠咬了下去!
柔軟的如同春日初開花朵似的唇包裹住蘇龍的拇指,貝殼似的牙齒重重落了下去。
一股腥甜的氣味頓時在鳳靈柔的口中蔓延了開來,那血腥之味讓她心中充滿了複仇的快意。
打不過他,也要狠狠咬下他塊肉來!
可惜鳳靈柔并未如願,耳中傳來蘇龍一聲悶哼,被牙齒緊扣住的手指宛若無骨般,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從她口中褪了出來。
傷口滲出血,齒痕錯落,宛若盛放的紅梅。
蘇龍看着鳳靈柔,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這位公主的性子,還真是有些古怪……
耳中聽得箭雨聲變得慢了下來,車廂的木板發出“咔咔”的聲音,似是已經支撐不住,片刻就會崩散開來。
蘇龍帶着怒氣口中低聲勸着:“公主,此時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臣知道那婢女服侍公主多年,公主心中不舍,可此時公主的性命才是大事,若是公主有了意外,難道你覺得那婢女還留的住命嗎?”
口中說着,手下卻毫不遲疑,也不見他怎麽用力,只是手掌在鳳靈柔的後背輕輕一拍,一身大紅色的嫁衣頓時四分五裂,如同一朵朵春日裏被風席卷的花瓣一般,從鳳靈柔身上飄落了下來。
幾乎是同一時間,車廂終于承受不住如同狂風暴雨一般的箭矢,如同被狂風吹散的小木屋一般,四分五裂開來。
初春帶着寒意的風瞬間侵襲了整個空間,一股濃重的血腥味道傳來,如此的陌生,卻又如此的熟悉。
鳳靈柔只覺得眼前驟然亮起,身上陡然一輕,只見蘇龍一躍而起,腰間長劍出鞘,發出龍吟虎嘯一般的嘶鳴,劍身與劍鞘不斷撞擊着,仿佛是嗜血的吼叫。
血腥氣撲頭蓋臉,車廂旁已是散落了滿地的屍體。遠處,上百個身着白色長袍的人手持長刀,以車廂為中心,正在慢慢包抄過來。
他們走得極慢,每經過一個東晉或者金國人的屍體旁,都會補上一刀。無論對方是否已經死去。
鳳靈柔只覺得眼前的場景無比的熟悉,那滿地的屍體,那四溢的鮮血,那壓到了一切的血腥氣味。
胸中翻滾着怒火和恨意,身子卻軟趴趴的,似是已經連自己站起來都無法做到了。
她被驟然壓下時,似乎傷到了哪裏。此時才感覺出疼來,周身上下都在疼。
嬌嫩的肌膚,柔軟的身體,原經受不起這樣的折騰。
鳳靈柔的手緊緊抓住了車廂那木質的地板,修剪成優雅的橢圓形的指甲在地板上劃出深深的印記來。
仿佛想要将所有的恨意都宣洩出來。
耳中聽得劍吟聲中,只見蘇龍的身形高大筆挺,站立在破裂的車廂之中,仿佛一堵高牆,一棵大樹。臉上那冰霜般的表情從未改變,卻讓人不由自主想起風流倜傥這樣渾然不相幹的詞句。
鳳靈柔掙紮着想要站起來,雲蝶腳步一動,似是想要過來攙扶,卻被身旁的水袖一把拖住。
鳳靈柔就聽見水袖說道:“公主,眼下保護您要緊……”
水袖伸手握住顯得有些寬大的衣袖,雲蝶身量高了些,穿着鳳靈柔的衣裳,看起來總是不大合身。
一個略帶幾分邪氣的聲音由遠及近響了起來,“原來你就是公主啊?”
鳳靈柔下意識的擡起頭來,卻見一個人身穿亮銀色錦袍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向着車廂而來。
只見他整個人如同一只展翅的大鵬一般,竟然是雙足虛懸,直如淩空翺翔,不過眨眼的功夫,人已站在了車廂中,與蘇龍面面相對,不過三四尺的距離。
鳳靈柔這才看到,那人臉上帶着一張銀色的面具,面具上竟刻畫着一張喜眉笑眼的臉。
那帶着絲絲邪氣的聲音,與那面具竟然有着出奇的相配,懶洋洋笑嘻嘻,仿佛是與朋友間打招呼一般,只是面具之下露出了一雙黑漆漆的眸子,邪戾而張揚。
身形并不算高大,可卻渾身都散發着難言的貴氣,一舉手一投足都給人一種居高臨下之感。顯見得是常年身居高位之人。
銀面人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身着公主服飾的雲蝶,語調中略帶了幾分邪氣,說道:“傳聞寧國公主鳳靈柔傾國傾城,這樣看來,也不過是溢美之詞罷了。”
鳳靈柔順着那人的目光看了過去,只見雲蝶臉色一片蒼白,雙唇不斷顫抖着,想來已經是害怕到了極點。
雲蝶只覺得眼前的人如同鬼魅,打量着自己的目光中含了刀鋒一般,正一刀一刀隔着自己的身子,不過是被他看了片刻,卻覺得他目光所到之處都似是疼痛無比,血淋淋的滲着恐懼。
雲蝶眼角的餘光瞟向鳳靈柔,這才鼓起了勇氣,伸手指向銀面人,顫抖着聲音,“大膽狂徒,竟然膽敢行刺!若是讓皇……父皇得知,定然不會輕易饒過你們!”
那人玩味的看着雲蝶伸出的手指,見她抖得如同篩糠一般,輕蔑的嗤笑了一聲,心中充滿了不屑,原來所謂傾國傾城的公主,就是這麽一副膽小如鼠的樣子。
陰測測的笑聲從面具下傳來,“公主?哈哈哈哈,你就是他們口中的天命?倒是枉費了我許多心思。”
蘇龍眼看着雲蝶堅持不了多久,只怕再要問答下去,定然會露出破綻。手中的長劍向前一遞,直指着那人咽喉,臉上如同覆蓋了一層萬年冰霜,讓人心中發寒,聲音中的冷意卻勝過臉色的千百倍。
蘇龍帶着無窮無盡的殺意道:“你既然知道公主的身份,自然也知道其中厲害,若是你敢傷了公主,東晉國和金國都不會與你善罷甘休!”
銀面人笑了起來,笑聲冰冷而銳利,仿佛是聽到一個極其好笑的笑話一般,而他的笑聲聽在衆人耳中,都覺得如同被一陣冰雹襲擊而來。
“那又如何?”銀面人說着話,身形如同鬼魅一般竟繞過了蘇龍手中的長劍,揮掌向雲蝶打去。
蘇龍雙眸一閃,咋然顯出冷峻的光來。腦海之中竟不其然的浮現出了鳳靈柔剛才那雙充滿了決然恨意的雙眸來。
便只是為了這個,雖不過是公主的替身,卻也不能讓她輕易死了。腳下步伐一轉,頃刻之間擋在了雲蝶的面前。
鳳靈柔只覺得雙眼一花,就見兩人已過了幾招。
銀面人冷笑了起來,笑聲尖利的仿佛是直刺入人胸膛的冰錐,“你功夫倒是不錯。”
蘇龍冷哼了一聲,并不答話,只是身子微側,将鳳靈柔納入自己的視線範圍。畢竟,他真正要保護的人,并非身後那個替身。
雲蝶咬牙站立着,看着眼前刀光劍影,雙腿抖得如同篩糠一般。一雙烏黑的眸子看向鳳靈柔,深深呼吸了幾次,這才把脊背挺得筆直,“狂徒,若你們速速退去,今日之事我便不追究!”
她的聲音還在顫抖,原本一句充滿了氣勢的話,讓她說得如同求饒一般。
銀面人陰測測的笑聲又起,雙眸看向雲蝶,“如此,我還要多謝公主開恩了?”
一面說着話,身形卻突然一動,衆人都覺得眼前一花,不知何時他竟繞過了蘇龍站到了雲蝶的面前。
“細看到也有幾分動人處……”銀面人出語輕薄,一根冰冷的手指劃上雲蝶的臉頰。眼看着雲蝶的眼淚落下,竟然口中如同哄小孩子一般說道:“莫哭,莫哭,不痛的……”
蘇龍雙眸中寒光閃現,趁着這機會一劍向着銀面人背後刺去,可銀面人宛若背後長了眼睛一般,一只手臂以不可思議的角度轉到了身後,兩根手指與蘇龍的劍相碰撞,發出輕微的“叮”一聲來。
明明是血肉的手指,聽起來卻仿佛是兩秉利刃相擊一般。
蘇龍猛然後退了一步,眉頭微挑似是遲疑是否要殺上前去,正在給地上屍體補刀的白袍人越來越近了,而他身後護着的,才是真正的公主……
雲蝶驚恐的步步後退,眼前的銀面人給她帶來的深深的恐懼之感。仿佛是大白天裏看見了鬼魅。
那聲音明明陰狠的像是從地獄最深處傳來的,可那面具上的笑容,卻蕩漾着層層的喜意。
身形更是飄忽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仿佛随時都會伸手手來掐死自己一般。
雲蝶的腿越來越軟了,虛浮的腳步蹭着車廂向後倒退着。卻終于退無可退一腳踏空,整個人仿佛劃船一般雙臂在空中揮舞着,直挺挺向下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