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胧！
變化這種東西本來就難以琢磨，看了兩眼說兩句話接觸幾下，什麽都發現不了。
和章胧在樓下分開，坐在前往劇組的車上，晞朗一路上都在琢磨。
昨天的章胧。今天的章胧。
那股子熱切勁兒突然消失，喜歡沒變，只是清醒了一點。
他現在看到的章胧和之前看到的不一樣，似乎一下子就從表面沉浸，有更深入的內裏即将去窺探。
具體的形容大概就是水晶玻璃球裏奔湧的浪濤翻湧之後的平靜，沉寂者帶着之前的喧嚣。
溫和有禮的章胧，表面之下的進一步了解，敷衍的，不開心的，不平和的。
想知道。
有了這股沖動。
中場休息的時間很随意，黃導琢磨着剛剛的鏡頭，跟副導演商量去了。
章胧轉轉脖子，咔嚓一聲。
真酸，難受。
有些口渴，眼神逡巡尋找杯子還沒來得及開口叫小孫，晞朗捧着一杯熱飲過來，“前輩，熱牛奶，喝。”
聲音壓的有些低，跟悄悄話似的。
章胧盯着他看了片刻，沒推辭，接過來喝了一口。
晞朗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看了一眼，又看一眼。
滿眼的期待和忍耐，求誇獎。
章胧想樂，晞朗身上有一種讓人放松的氛圍，他拍拍晞朗的肩，“很甜，謝謝。”
“嘿嘿。”晞朗笑了一聲，“沒什麽的。”
傻裏傻氣，啧，我什麽時候走這個路子了……不過前輩看起來蠻開心，傻就傻點吧。
捧着杯子一臉懵逼的小孫：啊原來章哥渴了嗎？啊原來章哥在找杯子。啊已經喝上了就不用我過去了吧。啊他們相處很不錯啊。
“各就位——”黃導拿着喇叭喊。
章胧把牛奶遞給小孫，“先拿着。”
小孫接過來，“一會就涼了，章哥你要是想喝就再買吧。”
章胧扭頭朝後面看了一眼，晞朗調整情緒準備進入狀态的身影，“放着吧。”
對于這種無端的好意，章胧自認還是可以處理的游刃有餘，但晞朗這種無意識地示好，每次滿眼的求摸摸的星星眼湊過來，遞水遞紙巾的小殷勤樣兒，他推脫兩下就委屈不行。
唉，這可真是沒有辦法。
晞朗：“前輩，水！”
晞朗：“前輩，紙巾！”
晞朗：“前輩，累了吧，快歇歇。”
呆在一邊的小孫：……啊我是要失業嗎？
同行競争壓力大，可以理解，什麽時候跨行業還要跟他搶飯碗，欲哭無淚，嗚嗚嗚……不過，章哥不是用不慣別人的東西嗎？
一扭頭，那邊不是晞朗的助理李東嗎？喲臉色不怎麽好看啊。
小孫不難過了，沒有眼色占不了先機不可怕，可怕的是還有一個連施展對象都沒有的同行做對比。
小心情開心起來～
晚上指導的約定從第一天兩個人推脫之後，誰都沒有提。
前輩看着很自然，其實本來就很自然。
晞朗不想去，這種表現一旦顯現，前輩當然不會去找難堪。
體面。
對于兩個近三十歲的成年男性，是對于社會應有的抵擋。
他不知道前輩看出來沒有，是不是發現他隐藏的情緒。反正他沒主動提，章胧也沒要求他去。
時間就這麽過了兩三天，今天收工早，晞朗下了決心，不能再這樣了。
“離這三條街是不是有個十全湯？”晞朗拉住李東。
李東點頭，“是啊，我們之前去吃過一次，你說那家味道還不錯。”
“行。”晞朗扭頭跑。
“诶，去哪兒，你不換衣服了。”李東看過去，真行，方向是章胧的休息室。
“前輩。”晞朗敲門。
“進。”是章胧的聲音。
晞朗進去，章胧已經收拾好坐在小沙發上，看見他愣了一下，“怎麽不換衣服？”
晞朗走到他面前，“前輩今天晚上有安排嗎？”
章胧指了指對面，示意他坐下，“怎麽了？”
“我想請前輩吃飯。”說完又覺得可能太正式，補充道：“随便吃點，晚飯。”
“可以啊。”章胧說，“我還以為怎麽了，去哪兒？用開車嗎？我跟小孫聯系一下看看……”
“不用。”晞朗說，“離這三條街，我們走過去。好不好？”
章胧看着晞朗，從熱切的目光到握緊的拳頭，不知道什麽原因晞朗的情緒在他面前表達的都很淺顯，他笑笑，“行，你先回去換衣服。”
yes!
第一步成功！
“前輩等我。”晞朗小跑着去換衣服。
章胧眯縫了一下眼，望着晞朗的背影看了兩秒。
“這家十全湯很好喝，各種肉小火熬，底湯是藥膳的香味，可以涮菜，還不上火。”晞朗回憶着之前去過大概東西，章胧帶着口罩露出的眼裏可以看出笑意，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是不是太吵了。”
“沒有。”章胧說，“好久沒有就這麽出來吃頓飯了，挺不錯。”
身邊有個叽叽喳喳的小後生，不用費力地維持氛圍，一兩個回應小後生就會給予最大的熱情。
就是因為這種不費力氣的相處，才會多給予幾分真正的耐心吧……啊，要是所有的相處都這樣多好。
省心。
兩個人身形出衆，帶着口罩也掩飾不住挺拔的氣質。
但影視基地魚龍混雜，各種成名的寂寂無聞的各種人都端着一種鶴立雞群的優越打扮，加上走在小巷道裏，他們倒沒有多顯眼。
一路平安說笑着到地方，晞朗訂了一個小包廂，地方不大，他把菜單遞過去，“前輩看看吃什麽？”
“你看吧，我沒來過，有什麽好吃的可以點一些。”章胧沒接。
晞朗把口罩下拉，兜在下巴上，“那行吧，我看着點，前輩有什麽忌口嗎？”
“沒有。”章胧說。
服務員是個年輕女生，遞菜單的功夫手機都沒丢。
晞朗進來的時候很不好意思地掃到她屏幕上一眼，‘你再說一遍你愛我，再說一遍再一遍’。
工作時間不談戀愛，投訴你啊。
晞朗把菜單遞過去，小姑娘接過菜單關門離開，“馬上好。”
……算了，還挺有禮貌，起碼離開的時候還吱了一聲。
晞朗猜所有的東西在後廚都是提前煨着，有人來就直接盛好端出來。
沒幾分鐘就有人端着鍋上菜，調了小火滿鍋的湯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哎你。”章胧喊了一聲，沒來的及。
晞朗開了兩瓶酒，白的，“啊？不喝嗎？”
“……算了，沒事。”章胧拿開水沖了一套餐具，遞到晞朗那邊，又給自己沖了一套。
不久前才決定少喝酒，酒已經開了，掌握着度吧。
雖然沒人逼他，一口酒一口肉不緊不慢也挺美，章胧夾了一塊肉，很勁道，品種不同，越熬越勁，“這種肉好吃。”
“是啊，跟牛蹄筋似的，滿雞身的牛蹄筋。”晞朗喝了一杯。
章胧笑了一下，晞朗臉暈得通紅，“醉了？酒量好嗎？”
“沒事，我就是容易上臉。”晞朗說。
章胧點頭，“明天還要起早，控制着些。”
“好。”
話是這樣應的，但酒是一杯沒少往下灌。
“哎，你是奔着喝醉去的吧。”章胧嘆了口氣，他看得出來，晞朗心裏憋着事打算說。但看眼下這情況，他有點後悔跟晞朗單獨過來吃飯了。
累一天了，就想着吃頓飯放松一下，再照顧個酒鬼……哎這算什麽事。
一對一恩情不拖欠，你醉一次我就得醉一次。
“嘿嘿。”晞朗看過來笑了兩下，“前輩。”
眼睛布靈布靈，很大。
章胧耐心點+1。
“嗯，你說。”章胧喝了一口茶，抽出紙巾沾沾嘴角，端着地坐着看着晞朗。
談話要開始了，一個好的聽衆要有耐心，不吃東西是最好的禮貌。
“你一直這樣嗎？”晞朗皺眉。
章胧沒跟上他跳脫的思維，“什麽？”
“你不教我了嗎？”晞朗說。
話題換得很快，章胧沒有立即接上話，有點莫名其妙的惱火，他大半夜跑這兒來聽人自說自話是來找事的嗎！
那點因為晞朗之前帶來的輕松被煩躁取代，看着晞朗想一棍子撂倒馱回去拉倒。
氣性很大，可以控制。
章胧保持着端坐的姿勢沒有動，沒有人能夠看出這個嘴邊帶笑的溫和男人身上氣息的微妙變化。
他習慣了控制，并且遮掩的很好。
……但是晞朗是個神奇的人，對就是神奇。
想不到地給你來一個突然的轉折。
“不是說晚上要教導我演戲嗎？為什麽又不喊我去了？”晞朗說。
那是因為你不怎麽想去啊，我再提起來我們都為難尴尬啊。
晞朗沒有給章胧回答的時間，突然站起來喊了一聲，“章胧！”
章胧吓得想給他一擊窩心腳。
“你為什麽不喊我啊為什麽啊為什麽。”晞朗湊到章胧身側坐下。
章胧沒動，看着晞朗靠過來。
很好，還知道把椅子拉開，沒直接一屁股怼地上，沒有太醉。
晞朗為什麽了半天，得不到一個字的回應，直愣愣地盯着章胧。
章胧和他對視了一會兒，有了點興致，勾了勾唇，“你說是為什麽？”
“因為……我們不熟啊。”晞朗聲音低了下來。
章胧和晞朗真摯的可憐眼神對視，偏開頭樂，“你也知道我們不熟啊。”
沾染酒氣的不鬧騰，是他可以接受的醉酒人群的範圍。
“……嗯啊。”晞朗表情讷讷的。
章胧更樂，新奇的逗弄心思把剛剛的煩躁壓了下去，“我們都這麽不熟了，你又遞水又是買牛奶的，到底是為什麽啊？”
晞朗放任自己喝醉，應該是知道自己的狀态的，他有一點猜測，大概是類似于壯膽的作用。
不然……哈，平時見天前輩的喊，還是第一次這麽喊他的名字，還這麽大聲。
估計有點迷糊，迷糊的晞大膽兒。
章胧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個挺正經一人，今天才算見識到自己的惡趣味。
也算是更深地認識自己了吧。
“因為、因為……”晞朗吞吞吐吐。
章胧抽出紙巾，在晞朗臉上沾了一下，聲音帶着引誘，“因為什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