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願意嗎?
“乖寶,我去看你啊?”老媽在電話裏說。
“不用吧……”晞朗找了個人少的角落,“看我幹什麽?我有什麽好看的?天天看來看去有什麽意思……”
“乖寶,媽媽想來一場母子情深的戲份。”老媽嘆了口氣。
“啊!媽媽你要來看我嗎?!好激動好開心!”晞朗誇張地喊,“我太高興了,媽媽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媽媽了。”
老媽一通樂,“其實我也不是要看你,我去你姐那兒,仔細一想,嚯,我好像有兩孩子,不能厚此薄彼,順帶來看你兩眼。”
“……啊。”晞朗應了一聲。
“你好像沒什麽失望啊?”老媽說。
“啊?什麽什麽?我好吃驚啊。”晞朗無奈地配合喊。
“行了行了。”老媽樂得不行,“我不鬧你了,位置給我,我去了聯系你。”
“好,我讓李東去接你。”晞朗挂斷了電話。
晞朗走回去把手機遞給李東,“我媽要來,你注意點手機,來了先帶我休息室。”
“來看我們寶~啊。”李東故意加重寶字。
“滾。”晞朗瞪了他一眼,李東立刻舉手投降,大庭廣衆,他不想讓自己藝人當衆現形。
真好。
還有比他更好的助理了嗎?
沒有!
“準備好了嗎?之前的表現不錯,這場戲需要你們投入一點,細膩,懂嗎?需要我再給你們說一遍嗎?”黃導話是對着兩個人,視線卻是朝着晞朗。
沒辦法,章胧他合作過,狀态怎麽樣他心裏有數,不擔心。晞朗的進步雖然肉眼可見,但這種細膩表達對演技的考驗他還是更擔心一點。
“不用了。”晞朗搖頭,幾場戲預熱下來他感覺自己狀态蠻好。
“好,準備一下,來。”黃導拍手,示意開始。
“你看。”晞朗仰着頭,“正氣凜然的人誰會知道他背地裏的肮髒龌龊,昨日,大殿之上他身披朝服為一王孫當街縱馬大發雷霆,仿佛……”
他放輕了聲音,“他是天下鼎鼎的大好人。”
“錯的是孤,他說,有人信,所有人都信,這樣一個天下,好極了!”
晞朗扭頭看過去,看向身後不說話的人,“在……”
“咔。”
黃導皺着眉,“轉頭的時候再慢一點,有個慢鏡頭特寫。”
“好。”晞朗點頭,往後看了一眼,章胧低頭跺了跺腳,視線沒有對上,他抿了抿唇。
……
……這樣一個天下,好極了!
“咔。”
晞朗猛地扭過頭,眼睛因為吃驚而張大一圈,看着有點呆。
黃導依舊皺着眉,一臉苦大仇深地繃着,沒有喊,“細膩,這個眼神是重點,集中,焦距看着人,直接對上,眼神直接對上,你散那麽一下幹什麽?啊?”
晞朗抿着唇站着,渾身緊繃的樣子很難受,章胧嘆了口氣,他大概明白黃導的意思。
昨天還是沒有講明白,小狗崽啊,讓前輩來幫幫你吧。
不過,先幫這一次,要自己進步啊,可不能次次都讓人幫助。
“黃導。”章胧把手放在晞朗背上拍了兩下,“再來一次吧。”
晞朗看過來,章胧沒有回頭,餘光裏能感覺晞朗的視線,他只看着黃導的方向,一直到黃導點頭才恢複站位,“站好,再來。”
“好。”晞朗笑了一下。
一定要過,一定可以,章胧站出來幫他擋了一次,已經ng兩次了,不能出錯了。
臺詞念過兩遍,他流暢地保持着語氣情緒講出來,接下來轉頭,看過去,不要緊張,眼神對上,可以的,可以……
看我。
看着我,晞朗。
章胧在他回頭的一瞬間緊緊捉住他的視線,看我,這兩字因為發燒帶着疲憊暗啞,頹靡地有着性感的聲音恍惚間重新在他耳蝸裏摩挲,昨天,隐藏在陰影裏的臉眼神晦暗,注視着他,抓住他囚禁,所有的一切都消失模糊,眼裏只剩下章胧。
音容笑貌,他靠近,說了什麽,不重要,臺詞已經變成自然而然的對話,他一舉一動都被代入着、引誘着,融入到另一方世界。
咔。
黃導噼裏啪啦裏鼓掌,喊了一聲,“好。”
章胧舒了口氣,走過去,“過了?”
“完美。”黃導招手,“來看來看,這是我目前最滿意的鏡頭了。”
晞朗這才猛地回神,視線緊緊地鎖在章胧身上,心跳加快,腎上腺激素瘋狂分泌,激動,興奮,不知道為什麽……不!他知道,是因為他,章胧,前輩,因為這個人,他在激動。
視線的交彙,小心試探地輕碰,若隐若離地勾弄兩下,交鋒,沖刺,幾個眼神間的交流情緒轉換飛快。
很好。
拍的好演得好,只是他的表現力太強,直接把晞朗拽着走,雖然應接到位,臺詞動作也應該是那樣,但看上去他完全地壓着晞朗。
跟欺負人似的。
章胧看過去,晞朗會怎麽想?
不怎麽喜歡人際關系的彎彎繞,晞朗要是生氣也無可厚非,該懂的都懂,只是他還挺喜歡他的。
晞朗目光灼灼,熾熱地跟看見肉骨頭似的,章胧笑了一下,勾了勾食指,“過來。”
這個動作不禮貌,也不符合他一直對外的形象,就是忍不住,這麽做了。
做的還挺開心。
看見晞朗視線對着他的手指迷魂似地過來就更愉悅了,他打了個響指,“想什麽呢?走神不怕摔着。”
“前輩。”晞朗喊了一聲。
“哎呦。”章胧揉了一下耳朵,“站這麽近就不要用喊的了吧,先看看,覺得怎麽樣?”他指了一下顯示屏。
“好。”晞朗說,差距,從顯示屏裏以第三視角再看一遍的時候這種感覺更加明顯,章胧全力以赴演戲的樣子,讓人心跳加速。
他收回目光,盯着章胧,頭往前湊了湊。
章胧側了側耳朵,右邊。
“前輩,你太厲害了。”
章胧好笑,以為要說什麽呢,看了眼四周,沒人管他們,都忙活着收拾準備下一場戲。
他配合着放低聲音,“用了十成力了。”
晞朗笑了一下,猶豫地說“之前沒有這樣是不是因為……我不行所以……”
章胧嘆了口氣,“要是每時每刻都拼盡全力,那我得累成什麽樣啊。”
“哈?”晞朗揚了揚眉,“是這樣嗎?”
“是啊。”章胧說,“再說我每天都這樣你要怎麽辦,嗯?”
“我啊。”晞朗擡手想抓抓頭發,章胧擡手攔了一下,“頭發。”
“對對。”晞朗放下手,章胧盯着他,明顯還在等一個答案。
“我會跟不上。”晞朗和他對視着。
晞朗臉側的頭發有一縷被風吹的敲起來,章胧給他理順,攏在他的背後放好,“要跟嗎?”
章胧說話的時候沒有笑意,甚至因為他手上正有動作表情略有些漫不經心。
很奇怪的是,雖然平時章胧是個溫柔的人,但是當他稍微收斂一點笑意,那種溫和就如泡沫般彭地一聲就消失。
晞朗笑了,“前輩要帶着我嗎?”
章胧也笑了,“願意嗎?”
這種事,他主動拉着沒意思,得人願意。
第二次主動提這事,他有點沖動了,大概是昨天晞朗的雞湯,大概是晞朗每天的笑臉,索性這點沖動在可控範圍。
“願意啊當然啊一定啊。”晞朗連連點頭,呲着牙一臉明媚。
“行了,說完沒有啊,頭湊頭地咬耳朵,什麽話不能讓我聽見,快去準備下一場。”黃導喊了一聲。
章胧笑着退後一步,“走了。”
“好。”晞朗應聲。
章胧因為請假半天進程是落後晞朗的,所以晞朗結束的時候章胧還在進行着。
晞朗站在一旁看了一會才離開,老媽應該已經到了。
“我寶也是有休息室的人了。”老媽坐在沙發上,看見他進來說。
“那可不,這個休息室叫主角休息室,不因演員的變化而轉移,只因角色的存在而伫立。”晞朗掃了一眼,李東沖他比了個手勢,想要出去,他點點頭。
“小東子要走嗎?”老媽看見了。
“別小東子的叫,跟叫太監似的。”晞朗走過去,手在背後揮了兩下,示意他不用管先走。
李東回了個中指。
“來,媽媽抱。”老媽上下打量了一會,張開手臂,坐姿沒動,晞朗蹲下和老媽摟了一下。
“瘦了。”老媽說。
“你也瘦。”晞朗說。
“謝謝。”老媽在他肩上拍了兩下然後推開,“我也覺得我瘦了。”
“诶。”晞朗坐在他旁邊,“母子情深吶。”
“那行,來來來,再抱一下。”老媽拉着人又摟了一下,“情深了嗎?”
“……深了,夠深了。”晞朗覺得他走演員的這條路,家庭氛圍的影響還是很重要的。
“媽媽給你帶了小禮物,猜一下是什麽?”老媽拿起旁邊的包包,“從一個寺裏回來買的。”
“開過光的銅錢?”
“不對。”
“小紅帶子?”
“不對。”
“那是什麽?”
“猜不出來?”老媽從包裏掏了掏,“小黃帽。”
帽子很黃很黃,很亮眼很亮眼,很小黃帽的小黃帽,但是,“這是從寺裏買的周邊?”
“是啊。”老媽摟着晞朗的腦袋把帽子扣到他頭上,“讓媽媽來看看我的帥小夥,呀,就是帥。”
晞朗掙着脖子,“媽、媽,我脖子。”
“從寺裏回來在店裏買的,有什麽問題嗎?”老媽摸摸他的頭,“好看的,真配。”
“啊……我和黃的配啊。”晞朗腦袋被捧在他媽手裏,身子依舊坐在一旁,後背繃緊,隐隐的腰酸。
酸,真酸。
酸豆角酸黃瓜酸菜魚酸酸酸酸酸……
“你小子。”老媽松開了手。
“中午留這兒吃飯?”晞朗轉了兩下腦袋,往右邊偏了,往左轉,又往左偏了,往右轉。
“留這吃什麽?陪你吃盒飯嗎?”老媽拿出手機打了個視頻電話。
晞朗看了一眼,老姐。
“是啊,不陪我啊。”晞朗說。
“想太多了,我找你姐去吃大餐。”電話接通,他姐抱着小外甥的身影出現在屏幕前。
“媽,地方已經定好了。”晞泠說。
小外甥指着屏幕咧咧嘴,口水劃成一條線流了出來,“哥哥。”
“小歡歡乖。”晞朗應了一聲。
晞泠哎了一聲抽了一張紙,“咱家輩分亂得夠可以,你叫我姐,我兒子問你叫哥。”
“那可不,一家子的好兄弟。”晞朗偏偏頭,彈了兩下舌,小歡歡樂咯咯地笑。
“哎,這麽喜歡你舅舅,你舅舅可壞了,忘了他騙你的那個猴子屁墊了嗎?”
老媽問:“什麽猴子?”
晞泠摟着小歡歡,在他臉上戳了戳,“就是一個猴子的皮墊子,能加熱,兩邊有繩結,就是個保暖的屁墊子。”
晞朗開始笑了,嘎嘎一通樂。
“晞朗拿過來的,來就往歡兒的頭上套,前幾天正熱着呢,就是不丢,捂啊,滿頭的汗嘴裏還說哥哥好。”
“哥哥怎麽不好了?”晞朗往屏幕前湊了湊,“是吧,寶貝兒歡兒。”
小歡歡咯咯笑,手腳亂蹬的。
“行了。”晞泠揮揮手,“小朗子下去吧,媽你什麽時候來?”
晞朗啧了一聲,老媽推開他杵在屏幕前的頭,“一會兒就去。”
她們又說了兩句,老媽挂斷電話,晞朗站了起來,“準備走?”
“不急。”老媽挎着包也站了起來,理了理衣褶,“再說一句。”
“說一句什麽?”晞朗看着老媽。
“你昨天問我炖雞湯的事,給誰炖啊?讓我百年難下廚房一次的寶貝兒兒子動手做飯啊?”老媽說。
“太誇張了吧,我年夜飯不都會做嗎?”晞朗咋舌,“我就問你一下确定我記得沒錯。”
“別打岔,給誰做啊?”老媽在他肩膀上戳了一下。
給誰做?
一個相處時溫柔的教戲時嚴肅的偶爾有些可愛的不讓碰耳朵的前輩。
诶?最後怎麽總結到耳朵上了?
想笑,晞朗捂着臉頭偏向一側笑了起來。
“有情況啊,看你這眼帶春色的,誰啊,跟媽媽說說。”老媽好奇地問。
“什麽啊?”晞朗收了笑,“一個前輩,因為照顧喝醉的我感冒發燒了,我感謝人家,而且是個男的。”
“诶,讨厭死了,那你做什麽嬌羞的樣子,叫我白高興。”老媽說。
“什麽嬌羞?哪裏嬌羞了?”晞朗瞪眼。
“現在就很嬌。”老媽說,“你要不再送點東西,讓人家受累的。”
“不用,再送顯得多生疏啊?”晞朗說。
“不生疏嗎?你們認識很久了嗎?”老媽問。
當然不!你兒子憑借死皮賴臉的厚臉皮已經成功和人家搞熟了。
“我有數。”晞朗懶得很深入人心,社交很累朋友也累,要說話要聊天還要時不時出去應酬兩下,還不一定是真心的,費力。
講真,這麽多年,除了李東和他細微的靠金錢聯系的人這些關系外,他一個朋友都沒有。
诶,就是這麽任性。
“你有數那我就不多說了。”老媽揮揮手,“我走了。”
“我送你?”晞朗說。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