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1)
假期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 自方必成一事結束三人各回各家後已經過去了快兩周,過分蕭瑟的寒冬在喜氣洋洋的店鋪歌聲中也顯出了暖融融的熱鬧來。
正月初三,傍晚, 顧之行接到了李寒山的視頻電話。
李寒山這會兒在書房, 他看起來剛吃完飯,白皙的面皮上有了幾分薄紅,看來是喝了點酒。
他松了松銀灰色的領帶,連帶着身上的低氣壓都松懈了些,“新年快樂。”
顧之行挑眉,帶了點笑, “怎麽一副談了幾百萬生意的樣子。”
李寒山有些無奈地笑了下,“怎麽過年都沒有個正經樣子。”
“按照習俗,應該有的祝賀呢?”
他問道。
顧之行:“祝賀你有點難。”
李寒山:“……?”
顧之行:“祝你財源廣進, 是不是有點影響仕途?”
李寒山:“……行吧。”
顧之行斂了玩笑的意味,正正經經地道:“新年快樂,李寒山。”
李寒山眉心一跳,移開了視線, 低低應了聲, “嗯。”
他又道:“沒去拜年嗎?看你的背景, 你還在公寓?”
“托人打點了, 剩下幾家過幾天再去。”顧之行伸了個懶腰,想起來什麽似的, 回頭喊了聲, “周如曜, 李寒山的電話打來了, 快來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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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啦!”
周如曜遙遙的聲音傳了過來, 并不很清晰。
李寒山嘴角翹了下, “你們在一起?”
“我本家那邊忙完了就回來了,他也跟着了。”顧之行又道:“他這會兒在煮東西呢,等會兒就過來了。”
李寒山嘆了口氣,語氣倒是有些欣慰,“沒有整天吃外賣也算是你新一年的進步吧。”
“主要是外賣這會兒也不送啊。”
顧之行語氣顯得有些遺憾。
李寒山一時語塞,再想說話時,便見周如曜從鏡頭遠處走了過來,臉上沾了白。
周如曜見到鏡頭,笑臉大張,“新年快樂啊,來,發個紅包慶祝下。”
李寒山:“……”
他充耳不聞,道:“你臉上有面粉。”
“連個紅包都不發,好摳門啊你。”周如曜貼住顧之行後背,一低頭靠着她肩膀蹭了蹭,将面粉蹭到她衣服上,“阿行,下次還是別穿皮夾克了,紮得我臉疼。”
顧之行嫌棄得拍了拍肩膀,“紮死你算了。”
李寒山垂眸,道:“我初五要回A市了,有空聚一聚嗎?”
顧之行點頭,“可以是可以,去哪裏玩啊?”
“那必然是網吧三連坐。”
周如曜聲音激動。
顧之行:“不然去玩老虎機?電玩城?”
李寒山懶得理他們幼稚的建議,道:“我沒記錯的話,初五A市有煙花大會,據說是用新能源開發的項目試行,要去看看嗎?”
顧之行聞言,倒是有了興趣,“你這消息挺靈通啊,在哪兒?”
“A市中心湖樂園,這裏應該是比較好的觀景點。”
李寒山道。
三人商讨好了碰頭時間地點後便挂了電話。
顧之行正想打開游戲來一把,卻見周如曜并未回廚房,反而順勢坐了下來若有所思。
她放下手機,轉身向着他,“你還在想那件事?”
周如曜嘆了口氣,“是。”
方必成一事解決後,周如曜再也沒有做過夢,連筆記本上原本記下的故事也變得模糊不清了。
“沒有夢說明了目前不會再碰到女主們了,這不是好事嗎?”顧之行頓了下又道:“說不定也只是沒到時間,沒有觸發到新的故事。”
“但這本子連原本的內容都沒了,感覺很奇——”
周如曜頓了頓,最終“啧”了聲,略有些煩躁似的抓了抓頭,烏黑蓬松的黑發上瞬間出現了一縷縷白。
顧之行移開視線,忍住笑道:“你現在跟臭鼬似的,別撓了。”
周如曜愣住,皺着眉頭,有些嫌棄地看了看手,又擡起視線極力向上看。
他再次嘆了口又長又重的氣,整個人有些萎靡地靠着沙發,黑眸顯出幾分疲憊來,“阿行,我夢見過很多次——”
“我知道,我跟李寒山競争女主失敗,然後被狠狠收拾了要麽死要麽殘要麽失勢落魄對吧。”顧之行随口應和,又道:“你怎麽又提起來這事了?”
周如曜仰頭,看向天花板,水晶吊頂的光芒簇簇。
他道:“可能因為這次,什麽都沒有夢到,感覺事情有些失控。”
顧之行:“先做飯吧,我餓了。”
周如曜:“……行。”
夜風寒冷,彎彎一輪月亮羞羞怯怯躲在雲層中,只顯出些朦胧的昏黃來。中心公園這會兒正熱鬧,許多流動小攤販也各自占領了或是開着喇叭叫賣或是用音響放着歌。在半空中裝飾的彩旗和紅燈籠相映成趣,一片喜慶氣氛。穿着紅色馬褂的一群小粉團子手裏提着燈籠,一手被父母牽着逗弄着逛着各個攤位。
在冬日褪去綠意的樹枝在路燈的映照下如剪影般神秘。
樹下,站着名少年,
李寒山慣例是提前到場的人,他松了松銀線羊絨圍巾,露出光潔好看的下颌。方才車內暖氣開得有些大,他白皙的面上有了些薄紅,愈發襯得鐘靈毓秀唇紅齒白,引得幾對路過的小姐妹們側目。
他剛低頭看了眼表,便遠遠聽到有人喚他一聲。
李寒山随着聲源望過去,又見周如曜顧之行并行朝自己走過來。他走過去,倒是有些驚訝了,“你們竟然沒有因為亂七八糟的事卡點到?”
“大過年的,早點來也是個好意頭。”
周如曜朝着顧之行挑眉,“你說是吧阿行?”
顧之行也點頭,“确實,見財神哪有不早來的道理。”
李寒山嘴角了弧度,揶揄道:“那我來得早也有些道理。”
“走吧,煙花是不是十點才開始,這會兒還有好多時間,我們去玩吧!”周如曜興致沖沖地拽着顧之行,一手指着遠處一個流動攤道:“這麽冷的天,要不要吃點關東煮?”
李寒山率先拒絕,“這裏這麽熱鬧,邊走邊吃可別被撞得湯汁撒一身。”
“我沒胃口。”顧之行頓了下,掃了眼李寒山,又看向周如曜,“但是李寒山這麽說,我突然就有了。”
李寒山:“你叛逆期來得未免太晚了。”
周如曜:“阿行,你這麽一說,我突然沒有胃口了。”
顧之行:“你叛逆期未免來得太晚了。”
李寒山:“……”
為什麽又開始這種無意義的對話循環了!
李寒山“啧”了聲,邁步走過去了,“服了你們,走吧。”
沒多時,三人便一人捧着一個紙杯離開了關東煮攤位。
周如曜最心急,插着丸子就往嘴裏塞,瞬間被燙得吱哇亂叫,“呃啊——啊——燙——嘶哈嘶——它它它燙嗷——!”
李寒山:“從未見過有人能把瀕死的猴子演繹得這麽惟妙惟俏。”
顧之行:“如曜,你能不能有點耐心,吹一吹。”
顧之行說着,插起一個丸子在紙杯裏甩了甩汁水,輕吹幾下塞入口中。
幾秒後,她冰冷的臉色凝固住了,為了保持高冷的形象并未喊出口,然而扭曲的表情和額頭的青筋讓俊美漂亮的面容猙獰了幾分。
周如曜:“……”
李寒山:“……”
李寒山淡淡地道:“看來,瀕死的猴子又多了一只。”
周如曜伸出一截舌頭哈着氣,黑眸含淚,“好疼啊,這玩兒燙得像在嘴裏打我。”
顧之行咽下了嘴裏的東西,雲淡風輕地道:“還嗷吧。”
周如曜:“阿行,你大舌頭了。”
顧之行:“我沒有。”
周如曜:“你——”
“嘭——”
他話音被一聲槍響打斷,立刻炸了毛似的一把拉過了顧之行,回頭尋找聲源,“阿行,我在的,沒事。”
沒幾秒,周如曜鎖定了目标——一家射氣球的攤位。
他“嗨呀”了一聲,“原來是這個啊,我還以為是港片火拼呢。”
顧之行:“如曜,本來我沒事,現在我有事了。”
李寒山:“沒事,現在看來大家都有事了。”
周如曜:“……?”
他回頭,只見顧之行的紙杯已經掉落在了地上,前幾天剛買的潮牌外套已經沾滿了湯汁。而紙杯旁,一雙限量白色球鞋上也被染黃了。
周如曜順着那雙鞋往上看,很快,就看見了李寒山溫和淺淡的笑臉。
周如曜:“……”
他道:“這個事情,情有可原。”
顧之行上去就給了他一腳,“情有可原是吧?”
周如曜一偏身子躲過去了,迅速跑了幾步,“阿行,怎麽你也這麽小氣,一件外套。”
“我他嗎才上身幾天啊?兩天不到。”
顧之行昂了下下巴,又要擡腿。
周如曜見狀連忙跑開了。
顧之行和李寒山并行走着,她看着他跑動的背影,沉默了幾秒,“李寒山。”
李寒山側臉望過去,見看見顧之行薄唇緊抿,面色沉重。
他道:“怎麽了?”
顧之行:“我們,是不是應該追一下周如曜。”
李寒山:“……?什麽?為什麽?”
顧之行:“好像一般青春校園裏大家你追我趕的話,比較青春。”
李寒山:“……雖然我不太理解,但是也不是特別不理解。”
顧之行:“那你去追他吧,他這麽努力地跑,不追不行。”
李寒山:“……”
李寒山:“是法律還是小說世界的法則規定一個人跑別人就要去追?”
顧之行:“都不是,是周如曜一直在跑,沒人追的話,我怕他跑丢了。”
李寒山:“……”
他一時間不知道先吐槽顧之行是在養狗嗎比較合适還是吐槽周家祖上有狗基因比較合适。
于是,李寒山頓了下,才微笑道:“我覺得,他應該很快就跑回來了。”
顧之行側目,眸中有些疑惑。
李寒山道:“狗,識路。”
他話音落下沒幾秒,便見周如曜十分得意地站在不遠處,頗有些氣喘籲籲。
周如曜深呼吸,喊道:“我都跑了兩個圈了,你們還沒追上我嗎?”
顧之行:“……”
她突然生出了一點挫敗感,李寒山好像,真的比她幽默那麽一點。
十分有危機感的顧之行張了張嘴,又閉上了,星眸如寒霜般透着寒意,勾了下唇角顯出兩三分桀骜不馴。
李寒山:“你怎麽了?”
周如曜:“阿行,你想說什麽?發生什麽事了?”
顧之行:“我想到了一個絕妙的笑話。”
周如曜:“什麽什麽?”
李寒山:“……前面的□□做工好像不錯,要去打兩靶嗎?”
他邁步欲走,突然被周如曜一把握住手腕,反手抵在了背部。
李寒山:“……”
他擰頭看着周如曜,“你自己聽不就完了?”
周如曜:“不行,我不允許任何一個人拒絕阿行的笑話。”
顧之行十分滿意,用着略帶贊賞的眼光看向周如曜。
周如曜很是受用,鉗制李寒山的力道更緊了些。
“阿行,你不覺得他在映射聽你的笑話是折磨嗎?”李寒山慢條斯理,語氣帶着幾分語重心長,“所以,他才不放過任何一個讓別人一起受刑的機會。”
顧之行十分懷疑,用着略帶評判的眼神看向周如曜。
“草!沒有!”周如曜大叫,随後義正辭嚴地道:“阿行,你想,李寒山在小說裏都是什麽形象啊,那就是玩弄權勢人心的爛人啊,這會兒他在挑撥離間!”
感受到他已然分心,李寒山屈膝,勾住周如曜的腿一絆,随後抽出手給他腹部來了個肘擊。
周如曜疼得面部扭曲了下,松了力道,踉踉跄跄往後倒了幾步,眼神悲怆,“你玩陰的!”
他正說着,卻感覺自己背部撞上了幾分柔軟,接着便聽見聲嬌俏的低呼,“哎呀——”
周如曜愣了下,連忙轉身弓背哈腰,“抱歉抱歉,跟朋友鬧着玩沒注意。”
再擡眼,卻看見個熟悉的面容。
“應采越?”
顧之行的聲音先傳來。
周如曜後退半步,有點不好意思,“剛剛不好意思啊,你沒事兒吧?”
應采越笑得燦爛,擺手,“沒事兒,我核心力量穩得很。”
她說着,還攥着拳頭揮了揮手,“這肌肉,公主抱你們不是問題。”
應采越話音落下,顧之行三人齊齊聯想起來當初海邊野餐擰瓶蓋之事,尴尬瞬間讓他們都沉默了起來。
李寒山清了清嗓子,率先将那些記憶封起來,道:“好久不見啊。”
“是啊,你們也來中心公園玩啊?看來這是我們盛懷聯誼會了,剛剛還碰到不少同學呢。”
應采越感慨。
“姐!我好啦,走吧走——”
嬌小的身影從遠處急急忙忙地過來,不用猜也知道,是應采蓮。
應采蓮握着兩根甜筒,身影愈發近了,見到他們時也不禁有些驚訝,“是你們啊,采風之後好久不見了哇。”
她将一支甜筒遞給應采越。
周如曜道:“你們感情比之前好很多了。”
應采越接過咬了口,凍得多縮了下,“那當然啦。”
幾人寒暄幾句,本來也準備分別了,但偏偏幾人下一個目标都是去打靶,便又同行一段路。
走了沒幾步,顧之行道:“我想到一個絕妙的笑話。”
周如曜:“什麽什麽!”
李寒山:“……”
你們沒完沒了了是吧。
應采越姐妹顯然還沒領略過顧之行的冷笑話風采,便都看向了她,頗有些期待的意思。
顧之行道:“狗會汪汪叫,貓會喵喵叫,那麽雞會?”
周如曜:“咯咯叫?”
應采越:“叫老公?”
應采蓮:“打鳴?”
李寒山:“……不知道。”
顧之行:“機會留給有準備的人。”
周如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應采越:“……”
應采蓮:“……”
李寒山:“……”
周如曜笑得十分開心,應采蓮與應采越對視一眼,也配合地笑了幾聲。
李寒山拒絕回應,然後立刻被周如曜狠狠肘擊了幾下。
李寒山:“……”
世界沒有人能完全感同身受,他只覺得吵鬧。
但顧之行不是個貪心的人,四個人裏有三個人笑,唯一一個不笑的人還是她在幽默領域的競争對手,她覺得這個結果可以接受。
畢竟,同行相輕,被嫉妒也是正常的。
顧之行在這樣愉快的心情中,整個人都溫和了不少,具體表現為嘴角的弧度勾起了兩個像素點。
五人聊着聊着,也很快到了打靶的攤位。
這是大街小巷都有的打氣球,三十塊十二槍,全中送個大型公仔。
應采蓮對這雖然沒興趣,但卻很是喜歡那些公仔,一手拽着應采越的衣襟,話音有些撒嬌,“姐,我要那個!”
“就這麽相信我的槍法啊,我也沒玩過。”
應采越有些無奈,嘴角卻彎彎,熟練地掃碼付錢拿起了槍。
但可惜出師不利,第一槍就沒中。
應采越看着應采蓮,“小公仔可以嗎?”
中八槍的話,可以拿到手掌大的公仔。
應采蓮昂着脖子,撒嬌道:“那好吧,小公仔就小公仔!不許輸了!”
“好好好,真是個祖宗。”
應采蓮親昵地抱怨着,但握着槍的手倒是緊了些。
一輪靶打完,只打破了七只氣球。
小攤販老板笑眯眯地将幾只氣球和鑰匙扣遞給應采越,誇贊道:“沒事啦小姑娘,我們這畢竟是小本生意,這打靶的環節肯定得搞得難點啦,你很厲害了!”
應采越有些失望地捏着那些獎品,嘆了口氣,“沒辦法嘛,我确實沒怎麽玩過這個,別難受,回家咱們買別——”
鑰匙扣被一股力道從手中抽走。
應采越擡頭,卻見應采蓮滿臉開心地掏出了鑰匙卡在了鑰匙扣上,“這個鑰匙扣也很可愛!我喜歡這個,還可以随時帶着!”
“好啦,不喜歡也沒事,回家姐給你買更可愛的玩偶。”
“我是真的覺得鑰匙扣也很好了!”
應采越揉了揉她的腦袋,又轉頭看向顧之行他們,“你們玩吧,我帶着她去下個攤點逛逛啦。”
說完,她們邊說笑着離開了。
顧之行:“真美好。”
周如曜:“真美好。”
李寒山:“确實。”
顧之行:“你怎麽不跟格式來。”
周如曜:“搞特殊是吧。”
李寒山:“……”
他懶得理他們,上前掃了碼,舉起槍。
李寒山抵住槍托,黑眸微眯,瞄準開槍的動作都十分幹脆利落,每一槍之間幾乎沒有間隔。
十二聲槍響過後,那一面挂着十二個氣球的板子已經被清空了。
他放下了槍。
顧之行:“你缺少了吹槍口的動作。”
周如曜:“嗯,這也是我們評審團只給你打九分的原因。”
李寒山:“如果能對準你們的腦袋,我說不定會考慮吹一下。”
小攤老板倒是有些驚訝,“喲,你這動作有兩下的啊。”
“你這個□□做工真不錯。”
李寒山回應道。
“那當然了,我可是當過兵的,常年摸這些當然了解。”老板顯然很開心,突然又止住話頭,連忙解釋道:“啊不不,我不是說完全照着做的啊,這玩意兒我還是亂改過的,照真實的做犯法的別瞎說啊!”
他說完又覺得自己多疑,連忙補了幾句話岔開話題,“你這是學過啊還是憑感覺啊?要真是憑感覺的話,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入伍?很有天分啊,我有個戰友他負責征——”
李寒山含笑止住了他的話頭,“以前學過,我沒什麽天分的。”
“哦,這樣啊。”小攤老板伸手指着攤子前的一堆大型公仔,“你挑吧,對了,你們倆剛剛是不是也掃碼了,我馬上給你們換一面新的氣球牆。”
他笑着轉身忙活去了。
顧之行幽幽地道:“有的人來玩兒,有的人來參加boss直聘。”
周如曜:“有的人都沒辦法坐飛機,有的人卻拒絕有編制五險一金的工作。”
李寒山:“……?”
看來方必成在你們眼裏已經成為了強行對仗工整的工具了。
沒多時,新的氣球牆更換好了。
小攤老板樂呵呵地看着他們。
沒多久,他樂不出來了。
這兩人,也是滿環。
這才開張幾個小時,迅速虧掉三個大公仔,這進價也貴的啊!
但是既然做這個生意,就得吃這種虧。
小攤老板強顏歡笑道:“看來我今天運氣也挺好,開門紅啊,這就碰上了行家了。”
“沒事,我對玩偶沒興趣。”
顧之行道。
“我也一樣,玩偶您自己留着吧,我們就過個瘾。”李寒山輕笑了聲,又道:“而且我們接下來還打算多走走逛逛,留着也不方便。”
周如曜聳肩,“你這槍手感是真的不錯,我們已經玩夠了。”
老板有些驚訝,又喜笑顏開,“嗨呀,這、這多不好意思,大過年的——”
他頓了下,又抓了幾只鑰匙扣往周如曜手裏塞,“大過年的,你們花了錢,也不能讓你們空手走啊,鑰匙扣收下吧。這個拿着也方便!”
周如曜幾度推拒,但無奈還是輸給了沉浮親戚往來多年熟練掌握推拉送紅包技術的老板,最終還是不得已拿着三個鑰匙扣跟顧之行李寒山面面相觑。
“走吧。”周如曜聳肩,晃了晃幾只鑰匙扣,“那不然,我們就分了?”
顧之行仔細打量了三只鑰匙扣,沒忍住道:“這三只鑰匙扣風格也太迥異了。”
“算了,回去再說吧。”
周如曜收起了鑰匙扣,懶得再花時間琢磨怎麽分。
三人邊聊邊走着,忽然見到遠處球場人頭攢動。
顧之行一馬當先,拉着兩人過去湊熱鬧。
周如曜道:“阿行,別這麽着急,先問問他們在幹嘛吧。”
“好意外。”李寒山匪夷所思,“你居然沒有跟着阿行一起先擠進人群。”
周如曜:“我們有了一些慘痛經驗。”
李寒山:“什麽?”
顧之行:“之前在網吧上網看到人擠人,我們湊熱鬧發現是警察在查未成年,然後我們游戲還沒打就被趕出去了。”
李寒山:“……”
李寒山握拳抵着嘴角,沒忍住笑出聲。
顧之行:“很好笑嗎?”
李寒山:“比你們的笑話好笑。”
周如曜:“……”
顧之行:“……”
不過,熱鬧該湊還是湊,他們費了好一番力氣擠進人群前方,卻見是兩隊女孩在打籃球。
一方在後方防守的女孩,居然正是宋嬌嬌。
“嘟嘟——”
口哨聲響起。
宋嬌嬌抹掉頭上的汗水,跟幾個穿常服的隊友們激動地互相擁抱了起來。
沒多時,對方的隊長笑着跟她們打了個招呼。
一個高挑健美的女孩主動走向了宋嬌嬌身前。
“你們打得真不錯啊,以後不知道能不能跟你們盛懷的比賽。”
“你們也挺厲害的,再說了就偶然碰見比一比,你們也別太當真。”
“笑死,你這話好像挑釁。”
“啊,不是,呃,對不起我不是——”
“沒事沒事,我開玩笑的哈哈。”
見宋嬌嬌羞紅着臉,女孩也收斂了逗弄的心思,伸出了手,“我叫林舒亦,以後有機會我會帶着更強的隊伍跟你們見面的。”
宋嬌嬌有些懵,卻還是伸出了手,“啊?你們隊長不是——”
“以後不一定會是。”林舒亦眨了眨眼,方才親切的神情已然淡了些,她又道:“你最好注意一下你的隊員哦,我剛剛發現有個人好像不一定能撐到今年春季賽。”
宋嬌嬌表情冷了些,抽出了手,“我覺得我該和我的隊友們接着游園了,球場還是留給你們訓練吧。”
“別生氣啊,我沒有別的意思。”林舒亦湊近了些,話音有些意味深長,“只是想告訴你,水桶的容量往往取決于最短的那根板。”
“林舒亦,很高興今天跟你們比了一場,但不是很高興認識你了。”宋嬌嬌有了不虞,“而且,我雖然只是僥幸成為了隊長,但我也不會放棄任何一個人。”
她果斷轉身走向隊友,面上卻已然挂上了親昵甜蜜的笑容,“等久啦,走吧走吧,我們去吃東西吧!我要餓死了!”
“你呀,這麽小的身子怎麽會餓得這麽快。”
“體諒下隊長吧,她今天組織我們出來玩兒估計累得很。”
“就是就是,嬌嬌長身體多吃點怎麽了!”
宋嬌嬌跟她們笑着鬧着,一路應對着圍觀路人們的誇贊和各種詢問,已然顯出幾分leader風範了。
或許是看她們打球的人太多了,她并沒有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顧之行三人,跟女孩們聊着天輕巧地路過了她們。
周如曜道:“雖然聽不見她們剛剛在聊什麽,但根據熱血漫畫經驗,我賭對面的人在挑釁她。”
“我猜要麽是挖角,要麽是勸她放棄隊友之類的。”
顧之行補充。
周如曜:“燃起來了,這就追更,我要看她被宋嬌嬌打爆!”
顧之行:“然後成為莫逆之交,甚至可能加入主角團。”
李寒山:“聽你們這麽說,似乎套路很老舊。”
顧之行:“但這才是魅力所在,殘酷的競争裏依然有跨越荊棘的友情。”
周如曜:“這比你們好多了,你們競争上崗男主,競争失敗直接沒命。”
李寒山:“……”
顧之行:“……”
她突然理解為什麽古代人起義成功當上皇帝第一個殺好兄弟了,現在看來,周如曜的幽默感居然對她産生了些威脅。
正這麽想着,一道清脆的自行車鈴聲從他們身後響起。
三人連忙退散,只見騎車的少女眼看要把自行車蹬成電動車的氣勢,惹得後座的女生罵罵咧咧。
“你騎慢一點啊!不怕被撞啊!”
“那不是已經撞過一次了。”
“我真是服了你,以後再坐你的車我是豬。”
“你為什麽不說狗,是因為你前幾天你已經當過了嗎?”
“你啥比吧!騎慢點,晃死我了!”
女孩們輕快地互相罵着,銀鈴般的聲音随着自行車的遠去散在風中,又将快樂活潑的音符種在每個角落。
李寒山:“我沒看錯的話,是孟思雪和林蔭?”
周如曜:“你怎麽記得這麽清楚,難怪是渣男。”
顧之行:“林蔭,某人的掌中玫瑰金絲雀。”
李寒山:“孟思雪,某人為愛當備胎都沒得到的白月光。”
顧之行:“……”
她被噎住了。
無言以對。
李寒山畢竟是個體面人,沒有乘勝追擊,指了指手表,“九點多了,提前找個好地方賞煙花吧。”
但話說是這麽說,三人卻也沒有真就急匆匆地找位置,仍是半逛半玩地消磨時間。
這一路上,他們深刻體會到了應采蓮說的那句“這裏跟盛懷聯誼似的”意思了,因為他們遇到了很多盛懷的人。
或是摸黑調查的方枝、或是打零工的鹿萌萌、或是參加舞蹈排練的陸曼……
他們窺見了她們生活的一個小小片段,這個片段不那麽戲劇化,不那麽夢幻,也不那麽嬌寵甜文,甚至說得上平凡。但是這平凡中,陰晴圓缺都夠美好,雞毛蒜皮也足以讓人說道。她們不曾被拯救,也不曾被寵溺,但她們真實且努力地活着。超能力也好、重生也好、穿越也好,這些都只是她們路上不起眼的一塊小石頭,不再能輕易決定她們的一生。
顧之行:“感覺我們好像快把所有能遇見的女主角都遇見了一遍。”
周如曜:“有一種故事要結束,全員美好大團圓結局,所以來一遍記憶走馬燈的感覺。”
李寒山:“聽起來似乎也不錯。”
如果一切由此結束,或許又顯得俗套了,但很多時候,俗世的美好就是如此淺顯淡薄缺乏餘韻。幸福短暫,快樂易逝,返璞歸真的俗氣反而雅得可愛了。
李寒山:“不過,你最近還有做夢嗎?”
顧之行:“白日夢的話,我最近倒是經常做。”
李寒山:“……”
他正想吐槽兩句,卻見周如曜少見地沒有捧顧之行的場,垂着眸有些心不在焉。
李寒山正覺有些奇怪,卻聽顧之行道:“這裏看煙花怎麽樣?人不多啊感覺。”
他望過去,只見一條彎彎曲曲的小河蜿蜒而去,河上還飄着不少模樣好看的花燈。再仔細一看,不遠處就有個攤子賣花燈。
周如曜十分感興趣,提議道:“走走走,搞個花燈放放。”
正值過年,誰不想讨個好意頭。
三人人手一盞花燈,卻在寫心願上犯了難。
周如曜:“許什麽願啊,財富自由?考上名校?”
顧之行:“我們能實現的東西浪費給許願不合适吧?”
李寒山:“那就求健康?”
周如曜顧之行齊齊看向李寒山,眼中滿是贊嘆。
周如曜:“還得是地獄酷哥。”
顧之行:“這頭腦,盛懷智囊。”
李寒山:“……謝謝?”
周如曜:“但是我們是不是用毛筆比較符合這個氛圍。”
顧之行:“那我們先去買毛筆?”
李寒山:“你們沒注意到嗎,這個花燈是燈泡發光。”
顧之行:“……”
周如曜:“……”
無論如何,三人還是各自将寄托着心願的賽博花燈放入了河中。
花燈放入河中,順着緩慢的水流飄蕩着。
夜晚冷風吹過樹林,從晝夜中吹向城市中心的鐘塔,尖銳的分鐘晃動了下身子挪到了12的位置,悠長沉悶的鐘聲響起。
十點整。
一朵朵煙花在空中炸開,淡淡的硝煙味于空氣中彌漫,鮮紅的焰火綻放得無比絢麗。大半個城市被這斑斓奪目的光色照亮,連躲藏在雲中遮臉的月亮似乎都被這橙紅色染成了血月的樣子。
他們正仰頭欣賞着煙花,卻突然感覺面上陣陣冰涼。
顧之行使勁眨了下眼睛,看見焰火下撲簌而來的雪。
驟雪突襲,紛飛的鵝毛大雪在盛放着煙花的天空下飛舞着,直讓人錯覺這是煙花的殘骸。
雪越來越大,僅僅幾分鐘,他們身上便是一身的白。
也不知道這十點整是不是觸了什麽黴頭,随着驟雪而來的就是大作的狂風,本就沒有多少樹葉的枯枝被吹得嘩啦作響。
“啪嗒——”
小牛皮筆記本從周如曜的口袋中滑出。
“嘩啦嘩啦——”
風不識字亦翻書,筆記本被翻動得幾乎看不見頁碼。
周如曜瞪大眼,伸手想要拾起,卻在觸及的瞬間被某種力量彈開。
李寒山正想說話,卻被着狂風逼得無法張嘴。
顧之行伸手擋住風,身體幾乎都要被風吹動。
這麽大的風勢,偏偏那筆記本被嘩啦啦翻着,卻保持在原地。
很快的,筆記本中湧出無數發光的字符,一串串字符扭曲散去。
一刻鐘後。
狂風停了。
三人拾起筆記本,卻發覺筆記本中所有的文字已經全部消失,或許随着這陣狂風而去的還有文字下所有的故事。
但,筆記本扉頁多了一行鮮紅如血的筆跡。
“顧之行,李寒山,周如曜。”
周如曜攥着拳頭,狠狠砸向了筆記本,黑眸中如有暗色焰火流淌。
顧之行:“如曜,冷靜。”
周如曜:“我做不到,感覺一切都失控了……我做不到……阿行。”
李寒山沉默不語,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