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河東獅懸梁柳先知
哪裏是來抓賈琏的, 分明是來請賈琏的,興兒在門口看見穿官服挎腰刀的人一激動聽錯了話。
來的是順天府捕頭和書辦, 只說府尹魏大人有要緊的公事傳召同知賈琏賈大人, 別的一概不知。
賈琏這才想起來, 自己身上還捐着一個正五品同知的虛職。
同知,是知府的副手。
只是他這個同知卻只是挂名, 還是要成親的時候賈赦托人情花銀子捐來的。
廳上,賈赦一聽不是賈琏犯了事引來的衙差而是順天知府有請便放松了下來, 笑着請盧書辦葉捕頭喝茶。
又客套了幾句之後賈琏便道:“父親,如此我便随他們走一趟吧,我一介纨绔大抵沒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去去就會。”
這順天知府的邀請來的太突然, 賈赦到底不放心, 便站起來道:“我也去吧,正好松散松散筋骨。”
盧靖葉宏舟對視一眼,倒沒有說什麽。
賈赦再不濟也是世襲一等将軍, 若是那位沒有倒臺他最次也該襲一等侯爵,當年他在京城也是響當當的一號人物,至如今他雖深居簡出十多年了,他們這些官府裏的吏員卻還是知道他的, 金陵地界至今可還流傳着一本護官符呢。
盧靖五十來歲,頭戴氈帽, 留着一嘴美髯,眉眼慈和, 聞言笑道:“有您助陣,那件滅門案一定能告破了。”
等見了順天知府魏文羨賈琏才知他是林如海的故交好友,前天林如海來拜訪他,兩個人說些閑話林如海便提了自己府上有邪祟作亂賈琏驅邪的事情,正好魏文羨手頭上出了一件滅門慘案,他查了好些日子都沒頭緒,衙差間便傳是厲鬼作案,魏文羨就想起了林如海嘴裏十分推崇尊敬的賈琏來,這才有了今早相召的事情。
魏文羨,三十來歲,身材精壯,方臉大眼,濃眉星目,滿身清正之氣,賈琏一看這人的面相便知他将來必定封侯拜相,又細細觀望一陣他頭頂身後的氣卻皺了眉,頭頂亂雲,身背紫電,這預示着他不成功便成仁。
個人的氣運和大環境是分不開的,既然他本身沒有問題那有問題的便是大環境了。
得遇明主則風光拜相,為國鞠躬盡瘁,安享晚年,遇昏庸之主則在劫難逃。
賈琏垂頭攤開手指掐算了一番,忽的想起《紅樓夢》裏寫過的一句詩:雙懸日月照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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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如今二聖當朝,絕不是吉祥之兆。
“世侄在想什麽?”和賈赦分作炕幾兩邊的魏文羨笑問。
賈琏擡眼笑道:“在想這件案子,需得我親自去看看才能知道是否是厲鬼索命。”
魏文羨道:“這好辦,一會兒本官親自陪你去。”
轉臉又對賈赦笑道:“将軍不知我原本是不信什麽厲鬼索命的,只這件案子實在離奇,據鄰居的證詞所說,他們一家子也沒有什麽仇人,好端端的一夜過去一家子人就都被吊死在院子裏的柳樹上了,只剩一個瘦骨伶仃的六歲女孩,是已故前妻所生,若說是入室強盜,他家中財物一分不少,也沒有打鬥的跡象,從仵作屍格上看倒都像自己把自己吊死在柳樹上似的,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賈赦直言一點也不避諱,“我是七月半生的從小倒是常見。”
魏文羨怔了一下,馬上接話道:“聽如海說琏世侄有驅鬼的本事,如此就有勞了。”
賈赦乜斜眼打量自己的兒子,“你行不行?”
不行就趕緊拒絕這不是要面子的時候。
賈琏卻笑道:“如查明果真是厲鬼索命便一切都包在琏身上,大人,咱們這就去吧,不知事發地點在何處?”
魏文羨也不拖拉直接站起來道:“咱們邊走邊說。”
順天府下轄宛平、大興兩縣,被滅門的就是宛平縣九曲村的一戶鄉紳。
騎馬而行,一個時辰後便到了。
魏文羨下馬指着前面一座高門大院道:“就是這裏了,我派了兩個差役守着。”
賈琏先下了馬而後把賈赦扶了下來,一邊跟着魏文羨往前走一邊道:“我聽大人的話這起滅門案還剩下一個六歲的小女孩是嗎,我能見見嗎,她現在在哪兒?”
“說起這個小女孩我曾懷疑過她,因為她有殺人動機。”
“大人。”守門的兩個差役拱手行禮。
“辛苦了,和兄弟們換班吧。”魏文羨一人輕拍了一下肩膀。
“嘿嘿,不辛苦,只是怪吓人的,昨晚上我們又看見鬼影了呢。”長臉的衙差道。
魏文羨點點頭,又問道:“那小女孩可願意離開這個院子了?”
圓臉的衙差“嗨”了一聲,道:“大人,依我看這小女孩有點邪門,昨晚上我和馬大武守在門口,我們倆就在門旁裏生了一堆火烤雞吃,我就覺得背後有一對眼睛陰森森的盯着我們,我一回頭冷不丁就看見那女孩正躲在柳樹後頭往我們這邊看,我仿佛看見小女孩身後飄着一個吊死的女人,哎呀我的娘啊,當時就把我們哥倆吓出了一身冷汗。”
長臉的馬大武立即接過話也道:“大人,當時牛大鵬是背對着院門的,我卻是正對着院門的,我看的最仔細,真是個吊死的女人,她還對我笑呢,吓的我雞腿都掉了差點尿褲子。”
“去你娘的,怎麽跟大人說話呢,沒大沒小的。”站在魏文羨身後的葉宏舟冷斥。
“無礙。”魏文羨擺手。
這時賈琏緩緩推開了眼前的黑木大門,一株高大蓬松的柳樹慢慢進入了眼簾。
幻影連閃,賈琏看見了曾經吊死在柳條上的一個男人、一個懷孕的女人和一對看起來四五歲的龍鳳胎,無一例外,他們的臉上都定格着一張因恐懼而極度扭曲的臉。
“樹上死過一男一女一對雙胞胎還有一個沒出世的孩子,魏大人我說的可對?”
魏文羨下意識的看了身後的盧靖葉宏舟一眼,盧靖連忙拱手道:“大人,不是我們跟賈大人提的。”
賈琏淡淡道:“是我看見的。”
說着話賈琏擡腳邁過門檻走進了院子。
“這個位置吊死了那個衣冠斯文,鼻若鷹鈎的男人。”賈琏拽動了一下左邊最粗的枝條,然後往前走了一步精準的拽住了又一根無風而動還挂着三兩片黃葉的枝條,“這根勒死了一個眉尾有小黑痣的女人,這個女人還懷着孩子,從隆起的模樣看在七個月以上。”
魏文羨驚奇的看着賈琏,一時無話可說。
賈赦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須感覺到一陣一陣的陰冷,禁不住四下裏查看生怕從哪個位置就忽然鑽出厲鬼妖怪來。
盧靖葉宏舟更為驚異,因為賈琏說的絲毫不差。
“而這兩根柳條上分別勒了兩個孩子,一個男孩一個女孩。”拽着柳條賈琏猛然用力一揪,金光從他的手心電流一般傳遍柳樹上下,衆人恍惚聽見了一聲凄厲的尖叫。
一個小女孩尖叫着從樹後跑了出來。
賈琏撒手,看着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孩道:“魏大人,這就是那個你說有殺人動機的小女孩嗎?”
魏文羨複雜的看着眼前這個伶仃細弱的小女孩,“是的。從鄰居口中得知,自從她母親死後,她父親就把她母親身邊的丫頭扶正了,繼母時常虐打她,家裏仆婢盡有卻讓她洗衣劈柴,凡有完不成的便不給飯吃,她身上也有層層被虐打的痕跡,現如今這一家子都被吊死了只有她活着,由不得我不懷疑,可她又那樣弱小,又怎麽殺人呢,這便無解了。”
“她母親是怎麽死的大人可調查過?”賈琏又問。
魏文羨道:“從親族那裏取證是上吊死的,因她母親生前是附近有名的河東獅醋壇子,因她父親要納丫頭為妾兩夫妻大鬧一場,一時想不開就上吊了,哦,對了,她父親是入贅,聽鄰居說她母親生前時常欺辱她父親,後來她父親和她母親身邊的丫頭有了收尾,生下了一對龍鳳胎,她父親寵愛非常,她母親善妒便時常打罵那丫頭和龍鳳胎……”
賈琏道:“大人不防讓人挖出她母親的屍骨讓仵作重驗,我若猜的不錯她母親不是自己上吊死的,是被人殺死的,至于被誰殺的……”
賈琏冷勾唇角,看向衣衫褴褛,伶仃瘦弱的小女孩,“這才有了這件滅門慘案,真相只等晚上我請出她母親來一問便知。”
魏文羨大驚失色,“果真是厲鬼索命不成?”
賈琏沒回答,蹲下身看着小女孩的眼睛道:“你要告訴你母親,晚上我在這裏等她出現,若不乖乖出來我自有辦法打的她魂飛魄散。”
小女孩水汪汪的眼睛閃動了幾下,轉身又跑回樹後躲着去了。
“大人,讓人開棺驗屍吧,就在這株柳樹下進行。”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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