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秦可卿跪求救生父

賈琏是在老聖上那裏挂了號的, 阖府上下皆知,一飛沖天指日可待, 那一顆富貴心兩只體面眼的奴才們就都削尖了腦袋想往大房來謀差事, 這可忙壞了平兒, 如今王熙鳳有孕,賈琏千叮咛萬囑咐的不讓她操勞, 多少事情就都落在了她身上。

既要顧着玉容堂那邊又要應付榮國府裏那些有臉的管事媳婦嬷嬷們,一時間她恨不能生出八雙手八條腿來。

漸漸的就把封氏、麝月、小紅、天香顯出來了。

自從甄英蓮被林黛玉接去相伴, 身邊沒有可愛護之人,封氏就把心思都用在了給人做美容上,她曾是姑蘇望族甄士隐之嫡妻,性情賢淑婉約, 穩重妥帖, 又讀了些書在腹內,因此和那些貴婦人打交道時也能聽明白她們用上的典故,還能插上話, 慢慢的竟被那些貴婦人們接受了,還和其中一二夫人成了手帕交,故此有她坐鎮在那裏,王熙鳳有時不去應酬也不要緊。

天香的臉已經完全好了, 用賈琏的話說就是,有她這樣的美人立在玉容堂上就是最活色生香的廣告。她更是個知恩圖報的人, 雖靜默少言,卻是技術最好的, 大部分貴婦人都單單指名讓她做臉才放心。

而小紅,她能言善辯,機敏聰慧,說話清脆又有趣,竟成了玉容堂上貴婦們的開心果了,玉容堂上那麽多人就她得到的打賞最多。她也極會攀附,時至今日已認下兩個幹娘一個幹姐姐了,小嘴巴巴的,哄的人都覺得她好。難得的是,這丫頭卻沒有驕傲輕狂,原本憑一張嘴就盡夠用了卻也沒放下手上的功夫,玉容堂上除了天香封氏就是她的手藝最好了。

至于麝月,王熙鳳都誇她比平兒的心更細致,難得的是依舊能安分守己,不争不搶,平兒豐兒遇上事兒要尋她幫忙吵架時,她二話不說就上,嘴巴利索吵架時常常能以理服人,吵完就忘,和她吵架的人還不記恨她,是個實心眼的孩子,因此哪怕是張牙舞爪偶爾打壓下頭小丫頭的豐兒聽說要提麝月做一等丫頭也舉雙手雙腳的贊同,如此她便成了王熙鳳又一條得力的臂膀。

因此當王熙鳳來到書房,看見賈琏正握着筆在書案上寫東西,麝月在一旁安靜的研墨時也不會往暧昧裏想。

因為她練字時也喜歡叫麝月來研墨,她研出來的墨細膩均勻,色澤鮮亮,寫出來的字都更喜人。

“大爺,在寫什麽?”王熙鳳扶起行禮的麝月,親熱的替她揉弄手腕子,“你也是個傻的,都磨了一硯池了也不知歇會兒,他又用不完。”

麝月笑道:“磨着磨着就走神了,不知不覺就弄了這麽些,大爺不嫌我糟蹋墨條就好了。”

“三妹妹的喜事,老太太怎麽說?”賈琏擡頭笑看了王熙鳳一眼又低下頭繼續寫。

“說要大辦,下帖子請親戚們過來耍一日,讓珠大嫂子承頭,鴛鴦平兒輔助。”

“都是有能為的,老太太/安排的極妥帖。”

“你先別忙,珍大哥的秦氏要見你,我看她那模樣,似有所求。今兒在榮慶堂見到她時,我便覺她神情恹恹,眼圈紅紅的,像是哭過了的樣子,也不知是遇上什麽事兒了,我和她投緣,處的極好,能幫你就幫一把。”

“人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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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外頭等着呢。”

“快請進來吧。”

麝月聽罷,擡腳走到門口就掀開了簾子,王熙鳳也走到門口笑着對外頭的秦可卿招手。

不一會兒秦可卿蓮步走了進來,她穿了一件五彩缂絲胭脂紅錦掐腰褙子,下邊配了一條橫枝海棠明黃曳地裙,腰上系着蝴蝶結子紅黃兩色宮縧,點綴着一個明黃粉珠流蘇香囊。

明黃色,那是直系皇族才能用的顏色,今兒她偏偏穿成這樣過來,所求定然不小。

賈琏從那明黃的香囊上挪開目光,雖眉眼帶笑卻沒有開口。

秦可卿似乎也不知該從何說起,書房中的氣氛一時凝固起來。

王熙鳳在賈琏的要求下,得空便會聽彩明念《大慶律》,這本律書上專一有一塊是說皇族的,其中便有關于明黃色的使用法,她順着賈琏的目光看向秦可卿明黃的曳地裙、明黃的宮縧、明黃的香囊,這才猛然驚覺。雖然對于秦可卿的身世她早有耳聞,但那并不在明面上,今兒她這樣大咧咧的穿戴起來是想做什麽?

“你……”

誰知秦可卿突然跪下了,“求叔叔救我父親。”

秦可卿雖然不在皇家玉牒上,可她終究有那個血脈在,連老太太都不讓她跪,何況別人,這一跪可了不得了。

“你這是做什麽,他如何受得住你這一跪,快起來,折煞我們了。”王熙鳳吓的不輕,連忙去扶她的手臂。

秦可卿卻落淚道:“我哪有什麽身份,不過是個生母出身低賤的野孩子罷了。”

見秦可卿一跪,麝月早悄悄退避了出去,并關上了門,安靜的守在了外頭。

“有話起來說。”賈琏坐在椅子上沒動,反而從抽屜裏摸出三個銅錢來擺弄。

“鳳丫頭,咱們兩個相好一場,我不瞞你了,我母親是花魁,雖是清清白白跟了我父親卻仍改不了這個事實。”

賈琏道:“曾經八大胡同出過一個花王,名為柳清齋,她就是你母親吧。”

秦可卿神情一窒,“叔叔怎知?”

賈琏把銅錢随手往宣紙上一扔,“我帶着薔兒蓉兒寶玉去逛八大胡同給他們長見識時聽那裏的花姐兒說起過這個名字。我便想着,能被太子殿下看上的女人,只能是花王柳清齋了。”

秦可卿臉色微白,神情慘淡,“是的,我母親是最低賤的妓子,而我父親則是最尊貴的太子,二者有天壤之別,如何能在一起,故此我母親生下我以後就吞金死了,她把自己最美麗的樣子留給了我父親,那是她身為妓子愛上太子殿下最好的結局了。

她臨死之前留下一封信,祈求太子也替我安排好了結局,在普通人家長大,嫁給普通男子,一輩子平平安安就完了。”

“你母親是極聰明的。”

“是的,後來我才知母親的苦心,若入玉牒成為皇女也容易,太子姬妾那樣多随意安排一個生母便行了,一時的尊貴也是有的,可我身為太子之女又怎能逃脫蒙古和親的劫數,那些去了蒙古的公主郡主哪一個長命,更別說我一個沒有根基的了。只是,終究是我這副相貌惹了禍事。”

秦可卿苦笑,“後來父親便讓賈珍娶了我,那時他早已成了被廢棄之人,樹倒猢狲散,還願意聽他話的,竟只剩一個賈珍了。所以,你們也別拿我當個人,我什麽也不是,能在寧國府安家,得賈珍愛護,妯娌嫂子小姑子們尊重,已是我最好的造化了。”

王熙鳳替她感傷不已,拉着她坐到貴妃榻上,緊緊握着她的手無聲安慰。

秦可卿回握王熙鳳的手,心中感激,淚光點點。

“太子殿下什麽病?”

秦可卿忙道:“這便是我要求叔叔救命的事兒了。前兒我求了你珍大哥偷偷去義忠親王府看望他,又見他自殘了,他說自己渾身的骨頭都疼,像有千萬只螞蟻在啃咬,一心想死,這毛病許多年了,更連累的他把太子之位都丢了。”

秦可卿頓了頓接着道:“他也曾是老聖上最疼愛的太子,如何能讓他死,派了人日日夜夜的守着,有時我看他那樣痛苦甚至會想就讓他死了吧,死了可能就解脫了……”

終究血脈相連,想到前兒所見情景秦可卿的淚就落個不停,哽咽道:“宮中的太醫、民間的大夫、清虛觀的張道長、相國寺的了空大師,能請的人都請了看診過,不是身體上的病,也不見邪魔鬼怪作祟,可那病實實在在是存在的,時時刻刻都在折磨他,病因又查不到,真真愁死個人,我便想請叔叔去瞧瞧,說不得便能看出什麽呢。”

賈琏看了看銅錢扔出的卦象,笑道:“可。哪日合适登門拜訪?”

秦可卿喜不自禁,忙忙的道:“今兒就是個好日子,越快越好。”

“既如此,叫上珍大哥,咱們這就可以出門了。”

——

賈府,自從太子被廢以後就被排擠出了大慶朝權利中心,賈琏那時還小就更不知道太子被廢的始末了。

于是趁着秦可卿派人去尋賈珍的功夫,賈琏去見了賈赦,從他那裏得知了冰山一角。

義忠親王,也即是廢太子水熙,是元後所出,因元後難産而薨,天聖帝念及和元後夫妻情深,愛屋及烏之下,又加之當時正在和蒙古作戰,天聖帝有意禦駕親征,不可不留後以防萬一,諸多原因之下當天就下旨封了太子,此後恩寵日盛,無有皇子出其右。

太子自幼聰慧好學,在諸多名師大儒教導下長成了天聖帝最希望的樣子,仁厚愛民,文韬武略,胸懷天下,更有知人善任,領袖群英的本領。

如果沒有那個病,太子的性情沒有發生劇變,可能依舊會被廢,因為天聖帝尚在壯年,且有長壽之相,那樣優秀的太子他的光彩太璀璨了,同一片天空之下也容不得兩個太陽。

因病而變得暴躁易怒,斬殺太監宮女,因有自戕傷人傾向而被廢,轉而被封為了義忠親王圈禁在王府中,這樣的結局誰也說不準是好還是不好,因為在病變之前太子和天聖帝就出現了多次政見不合,屢有沖突,自從太子得了這個病之後,天聖帝反而又變成了那個慈父,秘密搜尋天下名醫、和尚道士、術士給太子治病驅魔。

因他不想看着心愛的兒子死,因他還有滿腔的父愛沒有安放之處,所以太子就一直活着,日日承受萬蟻噬骨之痛,生不如死。

義忠親王府就在京中,紫禁城旁邊,有禦前侍衛層層防衛,賈琏本以為他要進去還要經過多重手續,誰知義忠親王府的門很快就為他打開了,像是誰早已打過招呼似的。

賈琏心裏有數,這個打招呼的人只能是天聖帝本人。

整個義忠親王府處處都透着奢華,仿佛天下奇珍異寶盡堆于此。可當秦可卿告訴他,義忠親王就在前面那座宮殿裏時,他卻聽到了生不如死的嘶吼聲,像是剝去了人的皮,變成了野獸,那是徹徹底底的屬于野獸的痛苦的嘶吼。

秦可卿泣淚如雨,“叔叔,我不進去了,心疼的厲害,你去瞧瞧吧,成不成我都感謝叔叔能來這一趟。”

賈珍低聲道:“你聽不得這個,就往別處去逛逛,我陪琏兄弟進去。”

“嗯。”

賈琏走上前去,淡淡道:“榮國府賈琏。”

守門的禦前侍衛拱手一禮,轉身就推開了一扇殿門,“聖上有交待,賈公子請。”

“多謝。”

賈琏擡腳邁過門檻,往裏面一看就看到了一個被鎖鏈捆住了手腳的白發男人,當他走近,便見他的嘴也是被堵住的。

賈珍垂着頭不敢往上看,低聲解釋道:“為了防止殿下自盡只能如此,別無他法。”

而賈琏卻在他身上看見了一條皮包骨頭盤成山的五爪金龍虛影,這條龍在茍延殘喘,龍目中寫滿了求死的哀求。

龍氣化龍,廢太子是真龍命格無疑,可惜了。

“琏兄弟,你可看出什麽了?”賈珍急忙詢問。

“勞煩珍大哥為我找來朱砂金粉和毛筆一支,我為殿下止疼。”

“果真能止疼?”賈珍頓時激動起來。

“我試試。”

“好,琏兄弟你等着,我馬上給你找來。”

對于廢太子的嘶吼他置若罔聞,而是盯着廢太子求死的雙眼道:“不是身體上的疾病,沒有邪祟侵體,真龍虛影卻骨瘦如柴,那只有一個可能,和你息息相關的龍脈出了問題,我大膽猜測,有人尋到了你的龍脈,對你的龍脈下手了。”

嘶吼聲有一瞬的卡頓,緊接着又開始了。

“既然相見便是有緣,我會去尋找你的龍脈,看看究竟那裏被做了什麽手腳,這是你的一線生機,也可能是我的。”賈琏笑道:“你們水氏皇族很有意思。”

又過了一會兒賈珍捧着東西回來了,後面還跟着滿面希冀的秦可卿。

賈琏接過東西放在地上,混合了朱砂和金粉然後道:“我會把殿下脫光的。”

秦可卿一窒,顧不得臉紅,急忙轉過了身去,卻是沒有走。

“珍大哥,幫把手。”

“好。”

待脫光了廢太子的衣褲,賈琏就開始在他身上畫符,每一個字符都像是活的,金光燦燦,四處游曳,所過之處仿佛有萬蟻退卻之效,當賈琏把字符密密麻麻寫滿廢太子全身時,已是金烏西墜的時候。

當落下最後一筆,頃刻間便在廢太子身上形成了一層金光薄膜,廢太子早已不嘶吼了,看了賈琏一眼就那麽沉沉睡了過去,他實在沒有精力說話了,每日對抗病魔已折磨的他奄奄一息。

那枯皮龍影也睡了過去,轟然倒地像死了一樣。

“琏兄弟,你立下大功了!”三人從大殿中出來,賈珍大喜過望,拍着賈琏的肩膀道。

“是呀,立大功了。”賈琏展開随身帶的竹骨扇,一邊搖一邊就往外走,“跟服侍殿下的人說,殿下身上的符文不能洗,洗了就不管用了。”

秦可卿急忙點頭,眉梢眼角都帶着感激的笑意。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發現大山君有錯別字,寶貝們可以捉蟲哈,大山君會有小小的紅包送上,略表心意。

我自己也會檢查一遍再上傳,但是我自己看可能有檢查不出來的蟲蟲~

麽麽噠~

我用“狠”字是沿用了《紅樓夢》原著的用法,所以“狠”不是錯別字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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