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半年之後

半年後。

金銘山年前就讓人代他打聽一味草藥,除夕過後就剛好有消息傳了回來。因為晏秋半年來始終無法突破煉氣八層,便特意把将草藥取回來的任務交給他。

晏秋帶着桓玘和雨鴻一路直奔目的地,順利取回了草藥。原以為趕一趕今夜就能回到玄東門,不料早上出門就下起了冰雹,只得再歇了半天。傍晚時分抄了近道路過忠信鎮,桓玘和雨鴻都被這裏熱鬧的景象吸引了。

想想反正半個時辰後就要找地方住下,晏秋便勉強同意了提前在這裏休息。

落英城和紫金城交界的忠信鎮,雖然因為地處兩城之間幾乎成了兩邊都不管的貧瘠地帶,但是恰恰又受兩邊的生活習慣影響,形成了一個有着自己獨特風情的地方。

正月十二,傳說中龍神蘇醒的日子,忠信鎮也有特殊的慶祝方式。這裏的人家雖然都不富裕,鎮上的祠堂卻蓋了裏外三層,頂上金光閃閃。

三人選的是鎮上最大的客棧,站在二樓裏就能望見對面祠堂的全局。天還沒黑透,戲就開鑼了。

既然是慶祝龍神蘇醒的日子,這些節目也大多與龍有關。先是十二人揮舞的火龍舞,然後是真人披着龍套模仿龍神降水、龍神睜眼等動作。

晏秋看了會兒就覺得索然無味,見周桓玘和溫雨鴻看得目不轉睛,便道:“你們且在這裏看着,我下去轉一圈。”

正月裏的風還很冷,許多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襖。不過也許是随着體質的改變,晏秋現在倒不畏冷。當時為了防止關系不和的門派找他們這些弟子的麻煩,這次出門他們也沒有穿門內的道服。

不知道一會兒還會不會飄雨,晏秋順手拿了一件大氅披上,也免得穿得太過單薄引人注目。

下了樓,更覺得那陣鑼鼓聲,歡呼聲還有人群裏的叫好聲幾乎要掀翻屋頂了。說實話,晏秋來到這裏還是第一次看見這般熱鬧的景象,幾乎一瞬間讓他回到了以前的世界。

雖然享受山上的寧靜,可是偶爾也會懷念這種幾乎可以被稱之為“人氣”的東西。

自從在上合村回來,他總覺得心底有一陣隐隐的不安。雖然日日修煉不曾懈怠,但進展卻始終不如人意。從第七層到第八層,他的基礎已經足夠紮實,卻始終缺乏突破的良機。

所以師父才讓他下山散心。

晏秋也說不出自己是什麽感覺,既然原書中這個世界裏的男主已經被帶走,也即是命運有了改變,說不定自此就跟玄東門再無關系了。只要自己行事再小心些,說不定就能避開和男主的“狹路相逢”。還有原本因為男主帶來的摩擦也會減少吧?

Advertisement

可是每每在他快要忘記時,心底就好像有一個聲音在提醒他。晏秋略煩躁的揉了揉頭,難道男主換了個成長環境以後還會記得玄東門這個小地方?根據男主定律,他無論走到哪裏都該發光發熱才對啊!

忠信鎮雖說是個鎮,但街上的位置并不寬。晏秋從客棧走到街尾,總共花了不到半個時辰。

可就是這短短的半個時辰裏,兩旁的建築也從青磚白牆換成了茅屋草房,空氣中隐隐漂浮着一股酸臭味。

晏秋停下腳步,果然不管地方大小,有光明的地方就總會有黑暗。祠堂那邊的火把能夠照亮半個天空,可是這裏卻一絲光亮也沒有,無來由地讓人覺得地底下也能冒出陰冷的氣息。

這樣的感覺對于一個五感靈敏的人來說實在不太舒服。晏秋轉身正準備離開,眼角餘光忽然掃到牆根下似乎還蜷縮着一個人?

他只猶豫了一秒,就邁開步子走過去。師父似乎也曾說過,修道除了悟道,還要機緣。足跡所遍之處,目光所及之人,該如何做,都要随心而動。

牆頭那邊似乎還有人家堆積的碎磚和木板,那人就蜷坐在地上,背靠着牆,頭垂在胸前,看不出性別和年齡。

若是普通人看到這番景象說不定就要打退堂鼓了,不過正所謂藝高人膽大,晏秋這次卻一絲猶豫也沒有。

他覺得如果放任這個人在這裏再坐一夜,第二天就只能看見僵硬的屍體了。

“哎,醒一醒,這裏太冷了……”他蹲下/身子,一邊說着一邊就要伸手把那人拉起來。不管怎麽樣,把他帶回客棧喝碗熱茶再說。

這時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半尺,可當他的手快要碰到那人的肩膀時,那人忽然就動了。晏秋暗呼一聲不好,還來不及推開,脖子上就被一把閃着銀光的匕首抵住了。

晏秋咽了咽口水,其實現在這把匕首對他也構不成什麽威脅,但是冰涼的觸感确實讓人不太舒服。

“我并沒有惡意,你在這裏呆到明天肯定就要僵住了。我只是想帶你回客棧喝碗茶吃點東西……”因為感覺到這人并無修真者的氣息,他慢慢解釋道。

這人現在的狀态就像……野狼,警惕性太高絲毫不給人接近的機會。

“哼。”那人從鼻子裏哼出一聲,停了許久才道:“哪個峰的?”

他似乎已經幹/渴了許久,聲音像是從砺紙上磨過,但是也能聽得出是個年紀不大的男孩子。

“什麽?”晏秋沒聽明白他的話,疑惑道。

“你……”男孩正想再試探一番,凍僵的手已經握不住匕首。他眼神發狠,整個人撲上去。只要殺了這個人,沒有人會再來這裏找到他!

他自以為動作不慢,卻不知如今餓了幾天早就沒有力氣,身/體的反應也遲鈍許多。而這個空隙裏,晏秋已經起了身,閃開他的攻擊,一個手刀劈向他的後頸,随即就看到他倒了下來。

看來這回只能抱着走了。晏秋嘆了口氣,攻擊性太強的孩子,還真是讓人煩惱呢!

雖然在心裏覺得面前的是個小孩子,但是實際上現在晏秋的年齡也比他大不了多少。不過因為修煉了幾年,力氣比一般人要大得多。

他彎腰把那人抱起來,卻是出乎意料的輕。雙手觸及之處一片冰涼,看來已經在這裏呆了不短的時間,剛才能撲上來只怕也早已經是強弩之末。

腦海裏轉過這些念頭,他卻也知道尋常人身體脆弱得很。因此抱着人一路疾走,路過對面祠堂時發現那裏也漸漸聲歇。客棧樓下的掌櫃只見他像風一般掠過,然後就到了樓上。

他用腳尖踢開房門,把周桓玘和溫雨鴻都驚動了。他們其實訂了三間房,只是都覺得晏秋這裏的視線好,才圍在一起。

“桓玘,去讓小二送一桶熱水上來,再泡一壺茶,順便讓他們熬一鍋白粥。”晏秋直接把人放在床上,一連聲地吩咐。說起來他還是與周桓玘相處得好些,雖然自己對溫雨鴻也一視同仁,但總覺得他身上有化不開的陰冷感。

那邊的戲也收了場,周桓玘聽了他的話慌忙跑下去。晏秋把那人還潮濕的外衣剝下,拉了被子蓋上。

“大師兄,這個人是?”溫雨鴻在他身邊插/不上手,似乎也有些不明白。

“不知道,我看他在街上快要凍死了,就順手帶了回來。”那人的頭發披散着,擋去了大半面容,晏秋甚至還沒有看清楚他的樣子。

“大師兄,熱水已經提上來了。”周桓玘把木桶提進來,一邊喊道。他顯然也看到了這個人情況不太妙,跑下去就先把廚房裏正在燒的熱水要了過來。

“好,你去掌櫃那裏再要一套被褥,把這裏的換了。”晏秋摸一摸那人的手,還是冰冷的。幹脆還是讓他先泡會兒溫水,說不定能緩過來。

“大師兄,要不要叫個人來幫忙?”周桓玘看着他把人扔進浴桶裏,有些不放心地問。

“不用,你換了被褥就回你房裏去吧,明天還得趕路。”晏秋試了試水溫,又倒了一盆冷水到浴桶裏。凍僵的時候泡太熱的水也不行,肉/體受不了刺激就要壞死了。

就這樣被扶着坐在浴桶裏泡了一刻鐘,那人手上冰涼的感覺果然漸漸消去。晏秋這才放下心來,找了條毛巾幫他把臉、背和手腳都擦幹淨。最糾結的還是那已經開始打結的頭發,最後半洗半剪,好不容易才算理清了。

弄了半個時辰,浴桶裏的水都變了顏色,才總算把人從頭到尾洗了一遍。晏秋累得直喘/粗/氣,也理解了為什麽這人的防備心這麽強。

看看那背後,全是縱橫交錯的傷痕,幾乎沒有一處完整。還有胸前沒有散去的青紫,要說是自己摔出來的鬼也不信。甚至臉上也沒用幸免,兩頰還有些腫起,脖子上還有未愈的抓傷。

“難不成真的暈了過去?”折騰了這麽久還沒有醒過來,晏秋心中估摸着自己方才劈他的力道,正常的話兩刻鐘就該醒過來了啊!

要說一開始起了念頭把他帶回來只是順應天命,看過他的傷之後晏秋就是真正心疼起來。那樣的傷口別說擱在自己身上,就是看一眼都覺得疼。也不知是哪家主人還是父母,竟然能下這樣的狠手。

把人又抱回床/上,晏秋勉強只喂他喝下一口熱水。眼見他醒不來,又不肯張口吃東西,也只能收拾收拾在他旁邊睡下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