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柒章 唯一的救贖（二）
閉路電視的另一端，一直安靜地傾聽着的人此刻像是有些略微感慨般地輕輕嘆了一口氣。
“你和我所聽聞的那個人，确實好像是有些不太一樣的人。但是從某些角度來看好像又确實沒有區別。真是讓人看不懂。”
“……這話從你嘴裏說出來還真是讓人覺得有夠扯的。”像是力氣已經快要耗盡一般的少年仰頭靠在牆壁上疲憊地微閉起眼睛喃喃低語。
“就算是這樣吧。但是話又說回來，太宰君。”閉路電視另一端的青年像是低聲輕輕地笑了一下，随即話鋒一轉，“你又是為什麽有自信，我就會放你活着離開這個房間呢？畢竟現在只要我想的話，只需要一個小小的指令，子彈立刻就會貫穿你的顱骨。”
“你不會的。”
少年的聲音低微但十分篤定。
“哦？為什麽？”
“……你是閑得沒有別的事可以做了嗎在這裏逗一個重傷瀕死而且還發着燒說話都很艱難的小孩子？”躺靠在那裏的人非常不耐煩地睜開眼沖着監控攝像投過去一個盡管虛弱仍然帶着冷冽鋒芒的目光。“你的目的在于‘這個時間的我’所留下的某一樣東西。這件東西超出了你的思維能力範圍之外，想要将它掌握的期望已經高過了想要将名為‘太宰治’的這個人從世界上徹底除掉的期望。而對于現在出現在這個時間尚且原因不明的我，你是不會冒将我與未來留下這個情報的可能性一同抹消的風險殺了我的——從一開始寄出那封邀請信你就僅僅只是想通過親自接觸确認我沒有記憶，而沒有想要取我的性命。”
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終于像是有些忍俊不禁地輕輕笑了起來。
“啊。完全正确。”他帶着笑像這樣說道，“果然不愧是太宰君——竟然讓我有些遺憾沒能真正見到未來的你了。就好像是遇到了一個下國際象棋的難得的對手一樣。”
少年微微眯起了眼睛。
“那你可要仔細守好你的那枚王棋了——現在這種被人看破了大半的形勢下，想要繼續原本的行動來達成你們的目的也沒有那麽容易了吧？”
“——誰知道呢。更何況，我的行動，也不是從現在這一刻才剛剛開始的。”帶着令人難以捉摸的笑意，閉路電視另一端的人輕輕地交疊起雙手。
“別忘了，‘老鼠’可是到處都是啊。”
“——這樣。讓我來想一想，如果是未來的我，有可能會怎麽回答。”
鳶色的眼眸裏倒映着鋒利的毫無退意的微光，少年輕輕地勾起了嘴角。
“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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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極大地限制了行動的地下設施內，維持着不會造成坍塌的最高戰鬥力，在不斷粉碎土石手臂的同時控制着碎石帶着貫穿的力度向着不會一擊致命的腿肩部位沖擊過去，在堪比子彈的重力加速下直接洞穿了面前的軀體——中原中也卻在看清倒地的身影的同時目光微微一凜。
“土人偶？”他迅速将注意力集中到腳下的地面上，在地面的土石崩裂開來的瞬間擡腳狠狠踩下——在重力壓形成的巨大碎石凹陷之外，塵屑散去之後，按着似乎已經折斷的手臂仍然笑容不變的伊萬·岡查洛夫像是對身陷囹圄的現狀與傷勢全然毫不在意一般，擡起仍然完好的那只手臂向着身後那片看不清深處的黑暗做了個示意的手勢。
“很遺憾，”他微笑着說，“主人已經發出了撤退的信號。我也不能繼續在這裏玩下去了——友情提示一下，主人讓我轉告，現在立刻去地标塔大廈59層031號房間的話，或許還能來得及……”
他迅速架起三道土石牆壁抵擋住幾乎是在瞬間殺意爆發的黑手黨首領帶着狂怒的一擊，在粉碎殆盡的煙塵之中仍舊上揚着帶着血的嘴角。
“——至少也聽人把話說完。好了，那麽，期待與您的再會。”
“你以為我會讓你——”咬着牙一字一字從喉嚨深處發出壓抑着殺意的聲音，剛剛準備追擊的中原中也卻在思維出現的幾乎難以察覺的短暫空白斷點之下停滞在了原地。
眼前煙塵散盡，卻令人難以置信地已然空無一人。
橘發的黑手黨首領錯愕地擡起頭，連同身後持着槍械的部下們也同樣全然無法解讀狀況的發展。深吸了一口氣重新打開無線通訊準備通知同盟者進行逃逸追擊的中原中也突然聽見耳邊傳來一個有些熟悉的年少的聲音。
“糟糕……還是來晚了一步。”
伴随着橙色的異能牆壁閃爍消散，金發的少年憑空出現在他的面前，神色有些焦急地向他催促道。
“我的異能力一次只能去向一個地方。是去追？還是去救？”
去追還是去救……？藍色的眼眸中鋒利的殺意消散一空，取而代之近乎有些茫然的混亂。花費極大代價才堪堪抓住的線索不能在這裏功虧一篑，但是……
垂在身側的手有些控制不住的略微顫抖，卻仍然竭力壓制着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的黑手黨首領在勉強恢複了思維之後，先向仍然站在自己身後等待指示的部下們發出命令徹底巡查這座地下設施內部并向着深處追擊，同時向着無線通訊的另一端開口。
“織田，能聽見嗎？我……”
“嗯。我知道了。”
無線通訊的另一端，傳來低沉的，令人不明理由地平靜下來的聲音。
“去他那裏吧，中原。”
與國木田獨步同時給手中的手槍上膛的織田作之助與搭檔一同埋伏在設施外部其中一個出口，将目光投向遠處隐約能夠看見的地标塔。
“——剩下的，就交給‘我們’吧。”
中原中也略微愣怔了一下，剛想再開口說什麽，耳邊卻傳來了另外一個熟悉的聲音。
“中原先生。”
藍白色的異能光華伴随着紅黑色的陰影同時掠過他的身側，周身同樣覆蓋着異能力的兩名年輕人短暫地停在他前方，回身向他恭敬地致意。
他看向剛剛開口稱呼他的那個黑發的年輕人。銀灰色的雙眼裏複雜的陰郁仍然未散，卻相比先前的茫然混亂多了些許堅定的決意。
“中原先生。”
沉默了片刻，芥川龍之介聲音低沉地再度開口。
“拜托您了。”
不是“交給我吧”，而是“拜托您了”。
中原中也注視着兩人的身影以極快的速度消失在前方的黑暗之中，深吸了一口氣平靜下自己的思緒，然後向着已經在自己身後準備就緒的少年轉過了身。
“走吧。去地标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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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靠在碎裂的牆壁邊支撐着在失血與發熱之下有些斷斷續續的意識，太宰治在心中估算着軍警趕到的時間，順帶考慮着自己逃逸或藏身的可能性。怎麽想都覺得以目前的身體情況根本一步都沒法移動的黑發少年無可奈何地揚了揚嘴角，放棄般嘆了口氣，随即便看見視野裏映入了橙色的異能力光華。
光華散盡，落在房間地面上的兩人幾乎是立刻将目光鎖定在了牆邊的人身上，戴着帽子披着暗紅色圍巾的那個人動作像是凝滞了一下，腳步幾乎有些不穩地向着他的方向沖過來。
視野模糊到幾乎不能看清那人臉上表情的太宰治輕輕地笑了。
“演得爛透了……我原本，是想在再見面的時候，像這樣嘲笑一句來着。”
他擡起手，輕輕地回抱住了那個幾乎是壓抑着顫抖将他擁進懷抱中的人。
“但是實際上真的好得超出想象……”輕輕靠上令他感到安心的溫度，黑發的少年疲憊而困倦地輕輕閉上了眼睛喃喃低語。
“……讓人不禁覺得把你變成這個樣子的這個時間的我……還真是個……徹徹底底的混賬啊……”
嘴唇略微顫抖着卻無法發出聲音。直到懷中擁抱着的溫度讓一片空白的思維慢慢重新恢複過來，中原中也略微摟緊了懷中已然失去意識的人，目光搜尋到從剛才開始就站在開着的玻璃窗前像是觀察着什麽的金發少年，以視線向他提出詢問。
“……啊，抱歉。”少年像是剛剛回過神來，略帶歉意地指了指那扇窗子，“把人抱緊點，然後從這裏跳下去。”
像是明白自己這個說法很容易引發什麽致命的誤解，少年緊跟着又加了一句：“不然你帶着他我沒法使用異能力。”
他向着已經小心地将人抱起來的黑手黨首領無奈地攤了攤手。
“說到異能力，”站起身來的黑手黨首領向他投去一個帶着些危險意味的目光。“敢自己從Port Mafia的拷問室裏逃出來的你還是第一個。”
“……你可以回去之後再把我關進去，我不介意。”
從窗口傾身出去的時候，感受到在高層流動着的風，中原中也略微收緊了手臂，感受着懷抱着的人盡管有些虛弱但仍然清晰跳動着的心髒。
在雙腳完全脫離窗臺邊緣的一瞬間，橙色的異能牆壁就在空中延展開來，将三人的身影同時隐沒其中。
光芒散盡之後，在剛剛到達大廈底層的警車的鳴笛聲裏。先前爆發出動亂的地标塔大廈第59層，已然重新恢複了空無一人的平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