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賞雪詩宴,落水
秦溯做事從來不知道低調兩個字怎麽寫,所以這次邀秦邈游湖,自然也是選了富麗堂皇的三層游船,還明晃晃地帶着皇室的标志。
等船靠近畫舫的時候,立馬吸引了大部分人的視線,包括沈奕的。
沈奕今天只是應楊怡邀約,說是這裏有個賞雪詩宴,大部分京中才子小姐都會過來,正好借此機會,給沈奕介紹些朋友。
沈奕既然來了這京城,那自然也就入鄉随俗,跟着來了。
這裏确實不錯,雖然水平參差不齊,但也不乏真才實學者,還有人提議鬥詩,飛花令等,現場作詩,着人吟誦,讓衆人賞鑒,也算好玩。
當然,這些游戲對于楊怡來說太過為難,所以只能讓沈奕上了,剛才沈奕已經寫了兩首,不少人已經知難而退,剩下抓耳撓腮,正咬筆杆的,也僅剩兩三人。
秦溯出了船艙,趴在二樓欄杆處,向下望去,正好對上沈奕擡頭看來的視線。
“殿下?”
沈奕有些驚訝,秦溯怎會在這處?這不像是秦溯會來的地方。
“見過長公主,見過二皇子!”
秦邈和秦溯一起出來,衆人紛紛行禮,沈奕才意識到自己又失禮了,匆忙低頭。
“免禮。”
秦溯看向秦邈,下巴一仰,“二皇兄,走吧?”
秦邈看了一眼正在鋪設船搭的宮人,搖搖頭,“你先走吧,我走路。”
秦溯也不勉強,腳尖輕點欄杆,身輕如燕,輕松落在了沈奕的畫舫上,看向沈奕剛才寫下的詩。
“嗯,好詩。”
秦溯字都沒看完,就毫不猶豫地給出最高評價,惹得沈奕發笑。
“殿下怎會來此?”
“喏,二皇兄非拉我來的,沒想到安平也在這裏。”
秦溯并不客氣地把原因推到了秦邈身上,“如此天寒地凍,安平身體可受得住?”
“無妨,今日還算暖和,并不覺得難受。”
沈奕放下手中的筆,笑着回答秦溯,對于秦溯的關心,她總是覺得格外喜歡。
兩人正說着話,在旁邊的楊怡湊了過來,提醒道。
“長公主殿下,不如讓安……沈小姐先把詩寫完吧?”
在秦溯的視線中,楊怡把安平倆字咽了回去,小心地笑了笑。
“寫吧。”
秦溯點了頭,沈奕拿起毛筆,繼續寫字,但秦溯卻看見沈奕原先白皙的手已經凍得發紅。
沈奕正寫着,秦邈終于從船上下來了,擡手免了衆人的禮,悠悠達達走到秦溯身邊,看沈奕寫字。
沈奕寫完剩下那句,立馬有人拿走開始高聲吟誦,秦邈也聽得入神,剛閉目想要細細欣賞一下,就感覺自己手中一涼,低頭一看,剛才還在自己手裏的手爐竟然不翼而飛。
不用想也知道罪魁禍首是誰,秦邈看向秦溯,卻見秦溯将手爐塞進了沈奕手中。
沈奕親眼看着秦溯是怎麽從秦邈手中把手爐拿過來的,自然不肯收。
“殿下,這使不得,這是二皇子殿下的。”
“沒事,他帶了好幾個。”
秦溯握住沈奕的手,将手爐放進她手裏,然後看向秦邈。
秦邈認命地點點頭,從袖子中又拿出個小巧的手爐,捂在手裏,“沈小姐收下便是,這也是我從子尋船上拿的。”
沈奕:……果然是親兄妹啊。
沈奕接下了手爐,幾人正在這邊說着話的時候,其他畫舫和岸邊的人已經叽叽喳喳讨論起來了,明顯是意見有些分歧,兩派人互不相讓,争吵起來,倒與集市上的喧鬧并無二致。
“他們說什麽呢?”
秦溯有些聽不太懂那些人文绉绉的吵鬧,順口問了一句。
沈奕欲言又止,秦邈給秦溯解了惑。
“就剛才沈小姐寫的那首詩,現在在場的人分成兩派,一派說沈小姐的詩,一二句寫景,凄涼婉轉,三四句卻陡然一轉,開闊明朗,乃是神來之筆,另一派卻說沈小姐的詩矛盾重重,後兩句明顯和主題不符,別扭至極,瞧,都快打起來了。”
秦邈看熱鬧不嫌事大,捧着手爐揣着手,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沈奕臉上卻有些發紅,後兩句确實是她臨時更改,本來是一首寫雪景凄婉悲涼的詩,但見到秦溯後,她心境一轉,竟有了別的想法,後兩句抛卻原本的哀嘆,變成了寒冬臨尾,生機勃發之句。
秦溯這回聽明白了,但對這事她只是個門外漢,也沒法發表意見,又怕沈奕傷心,只能握住沈奕的手,“你不必管那些,我覺得你的詩天下第一好。”
雖然這是來自還不懂詩的秦溯的評價,但是卻讓沈奕喜笑顏開,對她來說,有秦溯這句話就夠了,別人怎樣看待,也不關她事。
衆人争論不休,總得有個結果,所以他們把視線放在了秦邈身上。
秦邈雖然懶怠,四體不勤,五谷不分,但是他在文人中的地位卻很高,在在場衆人之中,無論是他的身份還是文學地位,都很有分量。
“既然我等無法讨論出個結果,倒不如就讓二皇子來為我等評判出個結果來,如何?”
一呼百應,衆人頓時安靜下來,眼神灼灼地看向秦邈。
本來看好戲看得津津有味的秦邈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在秦溯幸災樂禍的視線中,迫不得已站了出來,開始發揮他的三寸不爛之舌。
“暨先人而始,詩詞歌賦,品類繁多,且不一而足,若以單一标準來衡量詩詞好壞,豈不是荒唐至極?我等應以多方面因素考慮鑒賞。沈小姐今日此作,令在下想起前朝一位大家,他的作品我想各位都已熟記于心,其中一首就是……”
秦邈侃侃而談,引經據典,對沈奕的這首詩與幾首大家之作相提并論,有理有據,最後得出一個結論,沈奕這首詩,就是神來之筆,堪稱當代文人之典範。
“當然,我從一開始就說了,詩詞歌賦,并不拘泥于單一标準的好壞,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和喜好,沒有什麽是讓所有人都滿意的,所以,我僅發表自己的粗知拙見,若有持不同意見的文友,亦可暢所欲言。”
最後一段話說完,周圍響起一片掌聲,但是秦溯聽來聽去,都好像聽了秦邈說了一通廢話,到最後不還是等于什麽都沒說嗎?
正當衆人驚嘆秦邈學識之淵博,沈奕文采之斐然的時候,卻沒發現一些人悄悄潛入了水底,正當秦溯和秦邈說話的時候,陡然破船而出,船身動蕩,站在甲板上的衆人皆是一個踉跄。
秦溯神色陡然一淩,剛要去扶搖搖晃晃的沈奕,餘光卻見一柄寒光凜凜的劍直刺而來。
不得已,秦溯只能收回自己的手,先去對付刺客,還不忘安排人手。
“青戟,藍影,紫雲,先帶沈小姐和二皇子他們上大船,這裏的人交給我!”
這小畫舫已經被破壞殆盡,眼見就要沉了,秦溯只能先把不會武功的沈奕,秦邈和楊怡等人轉移到他們來時的大船上。
秦溯此次出行,本來就是出門游玩,壓根沒帶那麽多人,再加上這些刺客人數衆多,來勢洶洶,他們還要兼顧不會武功的這些人,一時竟落了下風,唯有秦溯力撐,以一敵多,不至于讓刺客接近大船。
秦邈扶着險些摔倒的沈奕,在青戟等人的掩護下準備登船,但是卻不想剛走到船搭處,又有刺客從水下冒出,砍斷了船搭,還企圖登上大船,和留在船上接應的侍衛纏鬥在一起。
沒了船搭,以兩船之間的距離,沈奕等人壓根過不去。
“秦溯,船搭被破壞了。”
秦邈轉頭提醒秦溯。
秦溯聞言,一劍破開攔路之人,将身上大氅向後扔去,暫時脫身,回到秦邈等人身前,“我來應付這些人,青戟你們先護送他們上船。”
正巧這時,在其他畫舫和岸邊的人也反應過來,有些身手好的,提着武器,也從畫舫那邊趕來幫忙,減緩了些秦溯等人的壓力。
青戟等人也趁機要用輕功送沈奕上船,就在剛離船舷的時候,那些人竟都不要命地抛下對戰的秦溯等人,直奔沈奕和青戟而去。
“不好,他們的目标是沈奕!”
秦邈驚呼一聲,腳下的船一晃,他直接從船上掉了下去。
秦溯來不及管秦邈,急忙去救沈奕,就在這轉瞬之間,青戟受傷,竟也不慎落水,連同沈奕也掉了進去。
那些人見沈奕落入刺骨湖水之中,便覺目的達成,趁秦溯等人救人之際,想要抽身逃離。
“全部給我拿下!”
終于,正在附近的禦林軍等人趕到,以張統領為首的衆人纏鬥上想要逃跑的刺客。
上面打成一團,秦溯自水下一手攬住沈奕的腰,一手拉着秦邈的領子,破出水面,總算回到了大船之上。
青戟随後跟上,在秦溯抱着沈奕入船艙後,幫秦溯将秦邈扶了進去。
秦邈問題不大,就是被凍得夠嗆,而沈奕卻陷入了昏迷,任憑秦溯如何施救,也只有微弱的呼吸,證明她還活着。
“來人!回宮!”
張統領帶人留下處理刺客,一隊禦林軍開路,護送兩架馬車飛速奔向皇宮。
等秦溯等人到正陽宮的時候,地龍已經燒熱,大半個太醫院都被搬了過來。
“殿下,這邊有我們看着,您還是先去換身衣服吧,免得等會沈小姐醒來要見您,您再過了寒氣給沈小姐。”
赤水自小跟在秦溯身邊長大,秦溯什麽脾性她自然最了解,這樣一說,秦溯果然沒再堅持,去偏殿換衣服去了。
另一個偏殿中,秦邈剛換好了衣服,正裹着被子抖得像羊癫瘋一樣,“快去,通知張統領,一定要活口,留活口,還有,如果都死了,把他們的屍體一個不少地給帶回來,阿嚏!等我親自去查!”
自有人領命而去,秦邈又打了兩個噴嚏,“再過來個人,去通知長公主,把這事先告訴丞相府,沈小姐常年體弱多病,定有……阿嚏!定有專門的大夫,更了解沈小姐的病情,快去請來。”
又有人領命而去,旁邊的侍衛看秦邈凍成這樣,還不忘正事,正想勸他先喝些姜湯休息,就見秦邈将一碗姜湯一飲而盡,臉色陰沉地抓着被子。
“等本殿查出是誰指使行刺的,定要将他浸在冰水裏七七四十九天!凍得他筋脈具斷才解本殿心頭之氣……阿嚏!”
侍衛默默把勸告的話咽了回去。
等秦溯換好衣物,從偏殿出來,就見太醫圍成一圈,正在商量什麽。
“沈小姐情況如何?”
“參見長公主,沈小姐此次落水時間不長,沒有嗆水,只是有些受涼,驅驅寒便無大礙。”
太醫院院首拱手行禮,回禀秦溯的問題。
“那就是沒事了?”
秦溯松了口氣。
“非也,”院首搖頭,把秦溯剛松的氣又提了上來,“沈小姐這次落水本身并不嚴重,但是沈小姐卻身有舊疾,被這次涼水一激,舊疾複發,恐怕有些危險。”
“危險就救啊!”
秦溯有些着急,她不知道這些人還在這裏磨蹭什麽。
正在這時,從偏殿過來的人匆匆走到秦溯身邊,“長公主,我家主子讓奴才來給您捎個話,說讓您把這事先告訴丞相府,沈小姐常年體弱多病,定有專門的大夫,更了解沈小姐的病情。”
“老夫也是這個意思,沈小姐舊疾過于複雜,一時半刻我等也束手無策,不敢貿然用藥,不如先去請來丞相府的大夫一看,再行診治。”
院首在旁邊跟着附和。
“藍影!你去丞相府把大夫請來!要快!”
秦溯當即下令。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