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初六禮親,虞府
“沈小姐已送過本宮兩次東西,赤水,你說本宮是不是該回回禮?”
秦溯放下荷包,卻還是忍不住多看一眼。
“自是應當。”
赤水了解秦溯心思,“前些時日陛下又賜了殿下一批寶物,正放在寶庫裏,殿下可親自去挑選,殿下選的,沈小姐定然會喜歡。”
“那便明日去選吧。”
秦溯只着中衣,揉了揉額角。
“是,”赤水将此事記下,“還有一事,殿下,明日初六,今日将軍府照例遞了信來,您明日去不去?”
時間太久,秦溯差點把這事也給忘了,“自然要去,回禮一事……等過兩天吧。”
赤水又低頭應下,不再打擾秦溯就寝,熄了燈,退出門外。
月牙挂在窗角,并不明亮,秦溯自己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腦子裏還想着秦邈的話。
外祖家前世也是受自己所累,這一世自己決心要開了祖制先例,必定有重重阻礙,功敗垂成不到最後一刻誰也說不準,那自己還要扯上外祖一家嗎?
秦溯不想将外祖一家也當成賭注,但事已至此,自己亦別無他選。
邊想着邊睡去,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秦溯又夢見了前世,屍山血海,跨不過去的午門,越不過去的宮牆。
一夜醒來,秦溯險些誤了早起的時辰,頭昏腦漲,哪都不舒服。
“殿下可是沒睡好?”
赤水難得見秦溯無精打采的樣子,有些擔心。
“噩夢罷了,許是這幾日過得太舒服了些,便來提醒本宮何為居安思危。”
秦溯一身绛色宮裝,簪釵冠钿,珠玉步搖也皆一樣不落,端的是雍容華貴,總算不像平日裏瘋瘋癫癫,終于有了些公主樣子。
“殿下若是如此,可叫太醫來開些安神寧心的方子。”
赤水站在一旁,遞上茶來。
“不必,算不得什麽大事,看看時辰,是不是該走了?”
秦溯擺擺手,扶着侍女站起身來,喘了口氣,“這身衣服倒比本宮的盔甲更重些,這些首飾也壓得本宮脖子酸,倒不知道那些嬌滴滴的小姐夫人,如何頂得起這些金銀珠寶的。”
“已經安排好了,殿下淨愛說笑,這如何與盔甲比得?”
赤水邊說着,邊為秦溯戴上镯子。
準備妥當,時辰也差不多了,秦溯浩浩蕩蕩從宮中出發,前去将軍府。
倒也不是秦溯想如此隆重,只是自己這外祖家一向規矩森嚴,而且大将軍和将軍夫人也極注重禮儀,為二老高興,秦溯每次正式去将軍府,總會格外注意一些。
秦溯到虞府的時候,虞大将軍等人已經在門前等候多時。
雙方見禮,秦溯饞住虞老夫人,衆人邊說邊進了府。
虞府地位尊崇,本就是世家,更在永樂帝上位初期,保皇誅逆,戰功赫赫,虞老爺子位至大将軍,不僅手握天下兵權,甚至位在丞相以上,若真論起來,連永樂帝到虞府,亦要見禮。
秦溯與衆人進了虞府,虞老夫人與秦溯最為親近,忙問起近況,秦溯俱一一應答。
說談間,虞府衆人也都到齊了,見禮問安,甚是繁雜。
虞大将軍共有三兒二女,三個兒子兩個位列将軍,長子鎮守固安關,是大雍的西大門,三子駐守東海,守在大雍的東大門,都是戰功彪炳的英豪,就二子無用,整日只知游山玩水,不見人影,連妻都未娶,算是二老的心病之一。
兩個女兒,一個便是秦溯之母,德仁皇後,已經逝去多年,另一個也在多年前出家,不問紅塵,這又是二老提起便心痛不已的心病。
五個孩子,現在在虞府的,竟一個也沒有,只有長子三子的妻兒留在虞府,讓這偌大的虞府添了些生氣。
說過話後,又閑聊一會,虞老夫人讓長媳去安排用膳,支開衆人,只餘虞老夫人和虞老爺子還有秦溯三人。
“外祖父,外祖母,可是有話要與我說?”
秦溯也感覺到不尋常,主動提起。
虞老爺子板起臉來,略顯嚴肅,讓秦溯也不由自主坐直了些。
“子尋,外祖知此話不妥,但亦要提醒你,此門說,此門了,你只當一聽。”
“外祖父您說便是,子尋洗耳恭聽。”
秦溯心裏有些忐忑。
“子尋,此次浮梁戰敗,使團入京和談,是戰是和,亦在你一念之間,以老夫之見,莫要再戰了,前些日子你大舅三舅遞回消息,兩地駐軍軍饷已拖欠多時,供給亦是斷斷續續,恐是因這連年戰事,若長此以往,怕是要出亂子。”
虞老爺子這話确實僭越,若不是把秦溯當親孫女兒,定然是不敢說的。
昨日秦邈便跟秦溯提過此事,今日再聽虞老爺子一說,卻沒想已嚴重至此,秦溯心裏有了數。
“外祖父放心,子尋記下了,此事必定以和為主,以萬民生息為重。”
前世秦溯記不清虞老爺子勸沒勸過自己了,但就算是勸了,自己也未必會聽,當時自己年少氣盛,做事一意孤行,又無秦邈勸誡在先,想來也是全當了耳旁風。
這一世,自己必不能重蹈覆轍。
聽了秦溯的保證,二老放下心來,又提起今日京中發生的事。
“聽聞尋兒與丞相府小姐走得近些?”虞老夫人握着秦溯的手,笑着說起沈奕。
秦溯沒想到這點小事也能傳到二老耳裏,只點點頭,“許是有緣吧,第一次見沈小姐便覺親近,一來二去,也熟絡起來。”
“沈丞相為人清正廉明,沈府家教甚嚴,府內和睦,這沈小姐雖自小養在江南,但亦聽聞些賢名,才情樣貌俱佳,克己守禮,溫婉賢良,舉手投足皆是大家風範,京中女子少有企及,可惜外祖母還未見其人,不知子尋覺得沈小姐可是如此?”
聽虞老夫人滔滔不絕地誇贊沈奕,秦溯亦有些與有榮焉,笑意盈盈與虞老夫人說起沈奕。
“在子尋看來,沈小姐不僅如此,亦博學多識,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詩書禮樂俱佳,一手刺繡更是京中頭一份的,外祖母你瞧,這荷包便是沈小姐送我的,精巧絕倫,子尋甚是喜歡。”
像是炫耀自己珍藏的寶貝一般,秦溯誇起沈奕來,也是不遺餘力,甚至還拿出沈奕剛送她的金鳳荷包給虞老夫人看。
“果真是名不虛傳,”虞老夫人點頭附和,拿過荷包細看,“當真是世間少有的心靈手巧。”
秦溯正得意點頭,就聽得虞老夫人下文。
“子尋,聽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你可還記得你琛表兄?
他今年剛過弱冠,過幾日便要随你大舅舅回京,剛好到了議親的時候,我思來想去,唯覺沈家小姐,端莊賢良,是難得一見的好姑娘。”
虞老夫人兀自說着,卻沒看見秦溯臉上的笑意漸消。
“外祖母,子尋倒以為不妥,”秦溯想了想,開口勸阻,“琛表兄雖是與沈小姐年齡相當,但是琛表兄常年随舅父駐紮固安關,沈小姐自幼體弱多病,恐怕照顧不周。”
“沈小姐體弱一事,我亦有耳聞,”虞老夫人不知怎麽的,竟就看上了沈奕,“你琛表兄從小便事事自己打理,從軍後更是與将士同吃同住,衣食住行自己皆可,倒用不上沈家小姐照顧。”
“外祖母,我說的是琛表兄可能對沈家小姐照顧不周,”秦溯松開虞老夫人的手,“沈小姐身子不好,需得人時時照看,琛表兄遠在固安關,如何照看得來?我看此事還是作罷為好。”
“這……”虞老夫人看了一眼虞老爺子,有些為難。
虞老爺子看得出秦溯不快,出聲打圓場,“子尋說得也是有理,不過兒孫之事,兒孫自有主意,我等多管便是讨人嫌了,夫人,此事不如琛兒回京再議,況且還要問過人沈家意見才是,你現在說這些,皆是空談。”
虞老夫人一向遵循祖制,覺得兒孫婚事就當是長輩拿主意,現在被這麽一說,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但看着虞老爺子搖頭,也不欲再惹好不容易見一面的乖孫女不快。
“好好好,不提此事,”虞老夫人重又拉起秦溯,“尋兒好不容易來一趟,不說這些,看外祖母給你準備了什麽。”
說着,虞老夫人讓人進來,拿來幾碟點心水果,皆是這時節難得一見的。
“知道尋兒愛吃這些,快些嘗嘗,這梅花糕今年用了新法子,與往日不同,還有這百花酒,從去年釀到現在,嘗嘗味道。”
看虞老夫人精心準備的這些東西,秦溯又覺剛才自己着實不該,懷着些許愧疚,一直在虞府陪老夫人用過晚膳才走。
回了正陽宮,秦溯剛要就寝,又想起虞老夫人說的話,忍不住嘆了口氣,怎麽哪都逃不開沈奕的婚事呢?
“殿下因何嘆氣?可是因為太學一事?”
剛要熄燈的赤水聽見,轉頭來問。
太學……
秦溯這才想起來,還有個太學,明日便要開學了!
把被子蒙在頭上,秦溯又想嘆氣了,她怎麽就這麽難?
“沈小姐是不是也要去太學?”
等赤水又要熄燈,秦溯突然從被子裏露出頭來。
“……按理應當是的。”赤水看着開始起床穿衣的長公主殿下,覺得有點不妙。
“不睡了,更衣,去寶庫。”
反正也睡不着,秦溯利落地起身,披上了衣服。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