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節

沐浴焚香。

于是藏劍山莊自己也見不到，天策府也不能硬闖。

事情報到李承恩那裏，正好輪到搜查一籌莫展。說葉英正在沐浴不能見客，他就笑了幾聲，親自帶人過去別院拎人。照這個架勢，就算真的正在洗澡，他都敢把人從浴室裏拽出來。

不就是洗個澡麽？緊急情況全面防衛，要真是非洗不可，連換洗衣服一起帶上船，請莊主一路洗回藏劍山莊。

他一路過去，侍從都想攔住他，卻還是給李承恩走上回廊。眼看就要靠近葉英所在的房間了，回廊頭上迎來一雍容女子，笑靥美好。

羅浮仙說，“現在真的不便，請将軍莫要入內。”

李承恩問，“雪琉天大師和他在一起？不是說莊主正在沐浴麽？”

羅浮仙道，“大師剛離開。兩人研讨佛法極其投緣，莊主決定齋戒三日，以免——”

她話未說完，李承恩已經用力拉開門。裏面檀香撲面，羅浮仙短短驚呼一聲，衣袖掩面轉過頭去，不敢去看。

燈火微弱的室內，依稀能夠見到有人正在侍奉那人穿衣。

好像是洗過了頭發，漫長銀發正晾在架子上。李承恩開門動靜太大，葉英轉過頭，拖動了頭發，牽倒了一個架子。

侍從見有人進來，急忙先拖過一件外套罩在葉英身上。饒是如此，李承恩依舊看見了一些。燈火昏黃，但這人膚色雪白，幾乎在發光一樣。

羅浮仙很快拉上門，尴尬地笑了笑。屋裏能夠聽見葉英說了些什麽，過了一會，裏面細細碎碎有了動靜，待聲響平息，門重新被打開。

裏面的侍從面色平靜，請李承恩入內。羅浮仙和他一起，然後匆匆到了葉英那邊。

屋子裏已經展開一展夏天用的屏風，估計是臨時找來的。葉英躺在屏風後面，可以看到底下散落的白發。

房裏比外面熱一些，頭發是剛洗完，只穿着單衣，所以将炭盆放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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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氣氛，外面的侍衛反而猶豫着不敢動手拉人了。葉莊主就一件單衣，要真一路拉出去，估計藏劍山莊面子裏子都沒了。

過了很久，屏風後傳來葉英的聲音，“将軍有何貴幹？”

“這一次可能七秀坊內有天一教滲入，安全起見，請盡快回莊。”

“某已經告訴将軍了，決定追查此事。”

“天策府會負責追查，請莊主放心。”

李承恩擡手，門外侍衛走入，湧向屏風。藏劍山莊的侍衛見狀也紛紛起身，一時之間兩邊僵持，劍拔弩張。

眼看兩方要動手，七秀坊的女孩子們都圍在門口，猜測發生了什麽事情。李承恩只想快點讓他們離開，然後調大部隊過來追查天一教，故而示意衛兵直接動手拉人。

“你們想做什麽？這是藏劍山莊大莊主，不得無禮！”

“統領有令，讓所有人離開此地。”

“無禮之徒！”

屋內很快一片混亂，旁邊的花瓶香爐也被撞下。沖撞中，屏風摔落在地，葉英不得不坐起身。頭發還是濕的，在竹席地上留下一串水痕。

武林中，對于天一教都極其警惕，一旦哪裏發現了他們的蹤跡，必定會先通知天策府，然後重兵圍剿。這些人哪怕只有一個都是隐患，沒人還會像葉英這樣定心洗頭。天策府之前處理多很多起案子，有些地方是一夜之間被瘟疫變成了廢墟。

外面的士兵也開始清空七秀坊裏的人，幸好年初，許多人回家探親還未歸來，人數不多，可以用五條大船把所有人轉移到水上。現在就等藏劍山莊的人馬上船，可卻在這裏卡住了。

葉英的侍從好像想重新把屏風立起來；羅浮仙似乎看不下去了，低聲和葉英說了什麽。就在李承恩決定下令動手拉人的時候，葉英說，既然将軍執意如此，那麽某也聽令離開。

說完，侍從們替他把外衣披上，因為頭發還是濕的，只能臨時拿了件白色紗衣攏住上身，以免受風。

“多謝莊主。”

“但願此地能平安過渡，請将軍保重。”

他走過李承恩身側，身上還有濃重的檀香氣味。李承恩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不明白為什麽他要用那麽濃烈的熏香。

很快，這些人都上了馬車。士兵入內檢查一番，确定這裏還沒有天一教的蹤跡，于是迅速封鎖。負責七秀外坊的巡邏也回來了，說七秀女子大多已經上船，還有一些可能在島上較遠，所以要花一些時間。

李承恩剛想說徹查綠楊灣，就有一名士兵跑過來，面色不對。衆人不知出了什麽事情，聽那士兵說，和将軍相熟的那位邈漣娘子失蹤了。

幕七

邈漣現在重病，行動尚不便，不可能自己跑遠。

李承恩心裏當即晃過不怎麽好的感覺——女子大多都待在房中，她的一名侍女失蹤了，大家亂作一團，也許是會令人有機可乘。

從屍體被發現的時候，所有人就都高度警備，不管是誰都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将人帶出七秀坊。但邈漣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不見了蹤影。

已經入夜了，往日繁盛之地第一天完全寂靜。除了牌樓上高懸的錦燈籠，外坊無甚燈火。所有人都被帶到了船上，一旦有意外，船随時可以出發。

七秀內坊自行封閉——內坊有自己的規則，外人無法打破。天策府想通過葉芷青将人帶出，可她卻在這件事情上支持了內坊的決定。磋商再三，考慮到到底是在七秀的地盤上，始終要給足葉芷青面子，只能作罷。

屍體會這樣，肯定和天一教有關系，但搜查至今，天策府什麽異樣都沒有發現。直到第三輪巡邏隊歸來，說在綠楊灣瀑布裏找到了一個女用玉飾，上面刻着平安二字，拿去給邈漣的侍女看，确定是她遺落的。

玉飾的挂繩被磨斷，斷口毛糙，看起來是太舊了自己落下的。邈漣應該是給帶往了瀑布——雖然不能确定什麽時候被帶走的，可是至少有了些方向。

說起來，狐仙的傳聞，往年的作祟，這次的傷亡，都圍繞着綠楊灣的瀑布。但他們繞着瀑布查了許多遍，甚至派人潛到水底，都沒有找到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李承恩絕不想放過任何和天一教有關的隐患，這些人一旦開始讓毒物蔓延，再多的軍隊和防守都沒有用。他下令到後天日出為止，假如再什麽都找不到，就将瀑布和竹林炸毀，引出所有池水看個究竟。

大小事務吩咐完畢，碼頭那邊的人說人都安定下來了。李承恩剛想下令讓船離崗，手指碰到了邊上一串平時把玩的老佛珠，忽然心頭一動。

李承恩問，“那位雪琉天呢？一起上船了麽？”

侍衛面面相觑，沒人回答。

——這人平時不太出來，又一直離葉英不遠，所以大家都以為他和藏劍山莊一隊一起走了。可跑去問，藏劍的人說，這個人沒和他們走。又察看各艘船，确定雪琉天真的沒有上船。

這個人早就被人覺得有問題，可靠着藏劍山莊這個大型掩護，天策府的衛兵都沒想到他。此刻這人不見，李承恩直覺要出事。

眼下有兩個人行蹤不明，還不算太嚴重。手下将巡邏駐守人員各自編排，李承恩則帶護衛隊往綠楊灣親自搜查。漆黑的夜裏，不斷有銀白的雪狐竄過，鬼魅一般發出細細尖叫。

————

白衣人正在林中尋找什麽。

他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很小心——間或有軍馬從不遠處竄過，可沒有一個人看到他。

因為這個人不在地上。

這裏的竹子都很老了，十分地堅韌。他就借着這一點，無聲無息在竹枝上躍走。所有人都只想到在地上找，卻沒有一個人擡頭。

他只是一旋身，借着竹枝的韌性躍得極遠；不遠處有水聲傳來，這個人就循着水聲，不斷接近。

四周倏爾響起尖利的狐嘯，為他指明方位。同時遠處亦傳來新一波的馬蹄聲，正迅速往這接近。他不過微微遲疑，便跟着狐嘯聲飛快移動，身法之輕，就好像夜空中随風騰起的一片雪白蝶翼。

就在這個時候，斜下方猛然傳來一聲短而急促的破風聲——弦月夜，那點鋒芒就好像引盡所有月光，沖他襲來——白衣人頭也不回，再一次騰躍，整個人踩上槍身，借着飛槍的走勢躍去；但接二連三破風聲不斷，一眨眼又是三支飛槍，攜破萬鈞之勢而來。

槍的間隙極短。他雖然躲開了，可卻被槍身回旋帶起的流風刮到——盡管只是漫長飾帶被卷入，可整個人也在半空中失去平衡，往下落去。又是一支，铮然一聲打在旁邊的石壁上。

白衣人沒有可借之力，直直落下。但他手中有一柄短小的青色小劍——就是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