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節

讓流竄經脈之中的劇痛迅速緩解。他方運功調息,突然一種抑制不住的腥甜從口中湧起,頓時吐出一口黑血。

“——喏,手抖了吧。”白衣人略笑,在石上趺坐下,把玩手腕上纏繞的一串珊瑚佛珠。“多試幾遍應該就行了——不過就一次機會,第一次玩就玩将軍的命,失手也不算賠。”

“別聽他的……用最尋常的調息之法,鎮定心神。”

葉英語氣淡淡的,鏡湖一般;生死之際,就像是寧靜流淌的湖水,将一切暗處蠢蠢欲動的不安淹沒。

“——我不會走,除非兩個人一起活着出去。”

李承恩笑了笑,唇邊血跡觸目驚心,面色蒼白,笑意慘然——但眼神依舊明亮,一點憂慮也無。“多謝莊主高義……咳,反正現在說什麽都可以——可惜莊主是男子,若是女兒,單憑剛才這句話,天策府就八擡大轎明媒正娶。”

葉英也笑,“也可惜将軍這話是現在說的——否則就馬上記到賬上,兩百套馬鞍座上加個滾金。”

“無所謂……”他搖頭,聲音不知不覺輕了下去,“錢麽,身外之物……你如果喜歡……”

聲音愈發輕了——劍氣和劇毒互相抗衡,他漸漸說不出話來,只覺得眼前事物慢慢昏暗下去。而周身被劍氣包圍,就像陷入柔軟狐裘之中。

要将原本無形的劍氣控制住,并且留于經脈阻滞毒氣,抗毒而不傷脈,并非尋常劍客可以做到。雪琉天饒有興致地看着,也知道這種時候,随便一個小動靜讓葉英分心,李承恩立即沒命。

“大師何必走到這一步?活了很多年,對于大多事情應該也是看得淡了。”

“我就是想救個人。”

“為了一個人,要那麽多條命去換?”

“你還不懂。你活的時間還不夠長,等到活得夠了,就會知道其實有些事情不用去深究——執念就是執念,怎麽也散不去的。”

“是執念不散,還是你放不開?”

“正因為放不開,所以才成了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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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石上起身,菩薩顏色,修羅眼眸。兩人都是白發僧衣,眉目秀雅,如同攬鏡自照。

他走到葉英身邊,緩緩跪下。葉英不動如山,仿佛旁邊什麽都沒有。

“你的心很靜。”

雪琉天伸出手去,碰了碰他剪到肩膀的短發。

“……葉英,你可以不用死的。”

耳畔的軟語暖風味道,挾帶淡而又淡的桃花香氣散遠。

是妖非佛。

“你對我有救命之恩……那時我确實被追殺,不過對方不是天一教……”他道,“機緣巧合,我從靈隐寺頂墜下,剛好你在參拜……我一身血,可說什麽你都信了。他們都說我不祥,你卻還是将我藏了起來……于是,現在給我一個報恩的機會怎麽樣?”

雪白的手碰觸到了另一只蒼白清隽的手,交疊在一起。

只需要輕輕動一動,那個人就會死。

雪琉天的灰眸如琉璃透徹,每個人看到他,都會想到黑色潭水上的白色浮花,或是陽明中的新泉。

“——讓他死,然後我放你走。”

他伏在葉英的身邊,聲音柔軟。

“天策府統領死在你的手上……因此你只能緘默。我們就是同謀——他的死能終結一切,我發誓接下去不會有任何藕斷絲連的麻煩。”

他給快渴死的人看一杯水,甚至不吝啬于讓對方先喝一口——這筆買賣無疑劃得來,葉英所要做的只不過是放手,他也可以告訴自己,不過是劍氣有些失控,然後忘掉一切。

修長手指微微動了動——雪琉天不禁笑了。

下一刻,他見到葉英如意料中那樣,散去了所有的劍氣。

男人不過晃了晃,很快吐出一口烏黑的毒血,就往旁邊倒去。葉英嘆了一口氣,很輕的說了一句什麽。

白衣人聽見他說的是,還記得驿站的那間屋子麽?

——應該還是有下文,只是葉英一個字都沒有再說。

對死人不需要說太多。

他探了探李承恩的脈——人确實死了。雪琉天想往他的心口補一刀,葉英輕聲道,人死為大。

“這可不行……”他笑了笑,眼中陰戾散去,又好像回到了白日的澄淨,“倘若莊主不讓我确認一下,後面也許就會有麻煩——”

他話音未落,一把短劍從葉英袖中滑出——随後銀光出鞘,直刺屍體的心口,一貫到底。再拔出時,劍身如練,一滴血也無。寒光散去,直到歸劍入鞘才呈現劍身原本的青色。

“大師應該對天一教的屍毒很有信心才是。”

“哈……是啊。”

完全想不到葉英會動手,雪琉天不由有些愕然。男人一動不動躺在那,心口的血跡鮮紅觸目。

他示意手下将葉英帶走,再低頭看着男人的屍體——生前再怎麽樣輝煌,死後還是一樣。雪琉天略笑,道,就這麽爛了也可惜,把他制成毒人倒是不錯。

葉英本已走遠了,又回頭,道,他已經死了,看在我救過你的份上,讓我把遺體帶走。

他面色蒼白,剛才又殺了人,看上去似乎有些憔悴。雪琉天微嘆,擡手讓人過來将李承恩的屍體拖走。

“莊主想好怎麽和天策府解釋了?”

“……我會告訴他們,他是被機關所傷。”

“很好。”他點頭,又回頭看了一眼——屍體胸前的傷口還在淌血,剛才那一劍将整個人紮穿,對于屍體來說未免太狠,“那麽,就此告……”

腳踝處驟然一涼。

他話語未定,人便歪了歪——劇痛姍姍來遲,直到他用盡力氣也無法保持平衡摔落時,才感受到腳踝處的溫熱與撕裂般的痛苦。

一把很短小的匕首在轉眼間割斷了他的腳筋。

根本來不及落地,身後一人撐起身,将雪琉天整個人按倒——天旋地轉中,他能看到李承恩的笑容,正在眼前晃着。

怎麽可能……他難以置信地瞪着男人胸前的傷口——确實是心口,還在淌着血。

“不可能……”

“嗯,我死而複生了。”

李承恩用力擰過他的手臂——一聲脆響,他慘叫一聲,左臂以一個十分詭異的樣子扭曲着垂下。

“如何?——似乎葉莊主的回天術,要比你們天一教的立竿見影一點?”

幕十一

“為什麽你會……”

“統統退下。”藏在護手中的精細匕首比在雪琉天雪白的脖頸上,微微一斜便透出了血色。“——大師天人之姿,少了一個腦袋,未免就太難看了。”

那些人果真退下,不敢造次。李承恩心下已有計較——雪琉天對于他們确實很有分量。

那人在地上不斷顫抖——左臂被擰斷,這種痛楚任何人都難以承受。他臉色青白得吓人,但充血的眼死死盯着李承恩。

“還請大師帶路,怎麽從這裏出去。”他把人剩下的右手折到背後,“我數三下。三——”

“不可能——”近乎于咬牙切齒,姣美的容顏一時有些扭曲猙獰,“這種毒你們絕不可能有解藥……”

“能不能解毒,不是你說了算的。”李承恩将劇烈掙紮的人按了下去,“二。”

充血的眼睛看上去十分可怖,他一直盯着李承恩,但突然之間想到了什麽,轉向葉英。

葉英背對着他們——天一教徒圍住了他,但猶豫着不敢動手。目前他們手上有雪琉天,明顯占了優勢。而雪琉天驟然喊了一聲拿下他,令原本已經緩和的局勢剎那緊繃。

“一。”

一觸即發——教徒已經襲向葉英,而李承恩手中匕首毫不留情用力割下;電光火石之間,對方終于放棄了葉英,統統跪了下來。有人急聲喊道,“不要殺他,我帶你們出去!”

匕首停住了,一絲鮮血從皮膚裏沁出。

“多謝。”

李承恩滿意地笑了笑。

“大師——敢再多說一個字,一樣殺了你。”

李承恩拉起他,雖然面上鎮定,但方才确實有眨眼的慌亂。雪琉天已經看出了什麽——假如剛才葉英被抓住,情況又會僵持。

那個教徒示意其他人散開,然後啓動了機關。暗處,一扇石門打開,露出了密道。

密道不知真假,可眼下也只能和他們走。李承恩押着雪琉天,葉英走在他身邊,雪白的膚色有些異樣,可室內昏暗,沒有人看出。

以防這人再說什麽,李承恩直接打暈了他,将他拖着走。

“你沒事吧?”

走過葉英身邊的時候他輕聲問。後者不過搖了搖頭,什麽都沒說。

李承恩道,“那等出去再說。”

葉英點頭。只有離得很近才能發現他的嘴唇已經青了,一絲血色也無。

他們穿過一個又一個房間,有些是越族的藏寶之地,有些則已經被天一教改建成了煉屍房。能感到整體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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