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4. (1)
->>> 過去的秘密背後,隐藏着迷霧般的身世,Yule對于自身的存在感到十分迷惘,也為往後的人生埋下了一顆不定時炸彈......
在結束時開始
By 喵芭渴死姬
4. 緊追不放的過去
醫生的建議确實有效,曬了幾天的太陽,讓Yule的身體恢複不少元氣,也總算不用再挂點滴,估計沒多久就能出院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
習慣性地午後散步回來時,又一次偶然地經過急診室門口,他忽然感到一道迫人的視線,便轉頭望去,卻不見任何人。
他疑惑地歪了下頭,心想也許是錯覺吧!
這時,一陣冷風襲來,盡管紐約的九月夏日豔陽高照,但突如其來的溫差仍令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于是便趕緊跑回大廳的電梯處,擠進人群裏排隊才感覺舒服些。
随着樓層漸升,電梯裏的人數也逐漸減少,最後只剩下Yule一人站在裏面看着數字燈慢慢往上攀爬,當顯示還差三格就到達十一樓時,一股寒意突然升起,讓他不自主地抖了一下。
瑟縮着脖子搓揉雙臂,他顫抖地深吸了口氣,卻在吐出時見到一口白霧從嘴裏飄出。
他不禁楞了一下,這分明是在極低溫時才有的現象,然而即使外面的天氣再熱,醫院也不可能會突然将冷氣開得這麽低,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
低下頭假裝看着地上,眼睛卻往後面的角落瞄去,果然在左後方看到一雙相當眼熟的Nike球鞋。
鞋子是以紅色與黑色為主調,款式也相當新穎,雖說并非沒可能剛好有人也穿同樣的的球鞋,但不知為何,他就是立刻想起前幾天在急診室門口看到的那名垂死傷患。
他收回視線,努力裝作什麽都沒發現,卻悄悄地稍往前方移動,按下即将通往的每個樓層鈕,盡管他試着保持鎮靜,但些微顫抖的手指仍出賣了他此刻的緊張情緒。
強忍着背後令人發毛的視線,他目不斜視地直盯着電梯門,手指不停按着開門鍵,好似這樣做能讓電梯跑快一點。
脖子後面的汗毛随着寒氣的接近而一根根豎起,身體發抖的程度亦逐漸明顯,他甚至能感覺到那個“人”正伸出手指若有似無地觸摸自己的脖子,刺骨的冰寒在細嫩的頸膚上徘徊,似乎在尋找能下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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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電梯終于發出抵達的提示音,他顧不得現在是第幾樓,門一開就捂住差點破口而出的尖叫聲,立刻沖了出去,搞不清楚東南西北地見路就跑。
這是他從沒來過的樓層,似乎十分冷清,所見之處都沒看到人,甚至連一點交談或是做事的聲音都沒有,整個回廊就只有自己奔跑的腳步聲。
「哈......哈......哈......」
他在一個T字岔路口停下大口喘氣,運作過度的胸腔感到有些刺痛,他彎下身輕拍着胸膛,想将不适感排除掉,突然的激烈奔跑對尚未完全康複的身體來說,果然還是太過勉強了。
『碰!』一聲突然響起,讓他吓了一跳地朝音源處看去,卻見左方廊道底的大門忽被推開,一群身穿黑袍的人飄然而出。
在快接近他時,那群黑袍者轉頭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的白色面孔倏地如孟克吶喊般扭曲,它們發出幾道似譏諷的嘲笑聲後,就急直地拐了個彎,穿過他正前方的牆壁消失無蹤。
他傻眼地盯着那面牆幾秒,再轉頭看向左方仍舊空無一人的走廊,而廊道底的銀灰色大門更是平靜得就像是從未被推開過。
不同于醫院的其他地方,那扇大門附近也沒有任何顯示部門的标志,周圍安靜得太過不真實,彷佛是連一絲人氣都沒有的死寂。
這時,沉重的壓迫感忽然迎面而來,他直覺不能再駐留此地,便欲循着原路回去,卻發現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身處何地,只得像無頭蒼蠅般亂晃一通後,才總算走回原來的電梯口。
當他正要按下電梯鈕時,頓時想起之前在電梯裏遇到的事,他擔心那個“人”還在裏面,就決定放棄要搭電梯回去的念頭。
思考了一會,印象中這裏應該就離他住的11樓只差一、兩層,爬樓梯的話也不會很久,于是便往一旁的逃生門走去。
然而,推開門後,印入眼簾的景象卻令他立刻呆住了。
樓梯裏的牆面上寫着大大的B1,可是他在電梯裏按的數字明明是9、10、11,一直往上跑的電梯沒道理突然就降到地下一樓啊!
這個驚人的事實,讓他倒吸一口氣,吃驚地心想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退出逃生門,打算去電梯前的樓層看板确認清楚,卻在轉身時,赫然見到一張慘不忍睹的臉,讓他被吓得立即倒退一步,身體撞在逃生門上發出一聲『碰!』。
他震驚地瞪着那正立在前方的“人”,只見對方的右頭顱上裂了一道直達額頭的洞,不斷流出混着白色腦漿的鮮血,一片5公分長的玻璃插在左眼上,而右眼眶卻整個發出詭異的紅色光芒,臉上的皮膚滿是交錯的割痕,染着血污的黑色夾克披在明顯變形的軀體上,藍色的牛仔褲亦是破爛不堪。
一時間,他的腦裏一片空白,身體更是僵硬地無法動彈,周遭遽降的溫度凍得他不停發抖,張開口卻叫不出聲音,只有微弱的悲鳴卡在喉腔裏。
「嘎——喀——」
對方裂開殘破到發紫的嘴唇發出意義不明的低吼,被碾爛露出白骨的手指倏地抓上他的肩膀,利爪頓時劃破單薄的病號服刺進皮膚。
「啊啊————」肩上傳來的刺痛驚醒了他,破口而出的尖叫像是啓動所有能源,讓他用力踹開對方,轉身撞進樓梯裏,拼命往上跑。
對方見狀便立即跟着連爬帶跑地追上,彷佛是盯住他這個獵物般窮追猛打,行進間,它一邊發出駭人的嘶吼聲,動作更是迅速地不似那具歪斜骨架應有的速度,張大的嘴巴不斷流出血水,露出要将他撕咬下腹的尖牙。
Yule聽着身後緊追不放的嘶吼聲,更加害怕地全力沖刺,雙腳亦在不知不覺間就有如開了加速器般的奔馳着。
不知到底跑了多少層,他絕望地發現那個怪物仍不肯放棄地追在身後,然而他的身體還無法負擔如此激烈的運動,幾欲爆裂的胸腔明顯在告訴自己就要撐不住了。
忽然一個踉跄,他跌倒在樓梯上,對方趁機一把抓住他的腿就往下拖,白骨插入皮肉的劇痛讓他發出尖銳的驚喊。
「不要!放開我!啊——」
被一路拖下幾個階梯,臺階銳利的邊緣磕得他背部發痛,他咬着牙拼命掙紮,而對方銳利的爪尖亦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道抓痕,沒多久,藍色的病服上全是鮮紅的血跡。
他驚慌地大聲哭叫,希望有人聽到來救他,可惜卻徒勞無功,彷佛整個世界只剩下他一人獨自面對這個怪物。
在一頓瘋了似地又打又踹後,總算将怪物一腳踢飛到牆上,而對方似乎因為沒料到這個看似纖細瘦弱的人竟有如此力道而不禁楞了一下,這才讓他有了空檔,趁機忍痛爬起繼續往上逃命。
又跑過一層後,他突然有個沖動,也沒時間多做思考,便按照直覺推開一旁的逃生門跑了進去,而随後追上的怪物也無視物質定律,竟就直接穿過逃生門朝着獵物直奔而去。
「哈......哈......」
不知自己到底在第幾層樓,一路上也見不到任何人,他依照本能不斷地往前沖,眼看就要跑到走廊的盡頭,而前方就僅有一扇窗戶,兩邊全是牆壁,已經無路可逃了。
「嘎——喀——啊———」
見對方仍來勢洶洶地朝自己追來,他完全不知該怎麽辦,忽然,腦中響起一個聲音:『跳!』
眼見已無其他選擇,他也管不了那麽多了,依循着直覺與身體的本能,加速跑向那扇窗戶,往前用力一躍。
『哐啷!』
他下意識舉起右臂擋住前方四射的玻璃碎片,飛身撞出窗外,身後的怪物亦毫不猶豫地跟着跳躍而出。
此時是下午兩點,太陽最強盛的時刻。
當那怪物躍出窗外被陽光照到的一瞬間,身上立即冒起了青煙,令它痛苦地抱頭嘶喊。
就在這時,Yule胸前的項墜忽然變得灼熱異常,還在半空中的他恍若被人操作般不自主地回頭用中文喊了句:「萬魔共伏,散!」
一道金光自胸前射向怪物,對方随即像被溶解一樣,瞬間化成了細沙,消散在空中。
念完那句話就回神的他吃驚地看着這一切,甚至忘了自己仍在下墜中,然而身體卻本能性地迅速在空中翻滾幾個動作後,安然無恙地着地了。
「喔!我的天啊!」
「他剛是跳樓嗎?」
「喂!你沒事吧?」
「有人受傷了!快來人!」
醫院的庭院裏,一群人驚呼着圍過來七嘴八舌地詢問他,接獲通報的醫護人員也緊急拿着擔架要沖過來。
對他們來說,這孩子忽然渾身是血地從8樓跳出來,讓他們以為有人想跳樓自殺,但這人卻又像是在做表演般,幾個幹淨俐落的空中翻滾後,就以帥氣的姿勢落地,即使是世界級的體操選手都沒有那麽漂亮流利的動作,讓他們又驚又奇地想着這是在拍電影還是怎麽樣啊?
Yule急促地喘着氣,激烈跳動的心髒發出警訊,讓他痛得緊抓着胸口蹲下。
他不懂自己剛才是怎麽做到這一連串驚險的動作,還有自己到底對那怪物做了什麽,為什麽對方會突然消失了?
此刻,Yule的腦袋是一片混亂,過度激烈的運動量超出心肺所能承受的負擔,讓他忽覺眼前一暗,便暈了過去。
「你說有一個頭殼破裂的男人在醫院追殺你,所以你才一時慌張地跳窗而逃?」一名看似四十歲左右的警官站在床邊皺着眉詢問,另一名年紀較輕的員警則不停在手中的小本子上抄寫。
Yule點點頭,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的兩名警察,心裏很是緊張,其實他自己也明白根本沒人會相信他所說的話。
由于他跳窗的舉動太過震撼,所以醫院必須依法通知警察來處理。
「你是被他抓傷的?」員警指了指他身上的血衣,見他又點了頭,便繼續問:「你說是個穿黑色夾克、藍色牛仔褲和紅黑色Nike球鞋的男人?」
聞言,他忍不住咬住嘴唇,眼眶裏的淚水亦不停打轉,這些問題他剛才明明就已經說過了,為什麽警察還要再重問一遍?
一旁的醫生見狀,秉着關心病人的職業道德,趕緊對警官說:「我想你們也問得差不多了,他目前的身體十分虛弱,請讓他好好休息吧!」
那位警官見Yule的臉色極差,單薄的身子彷佛一個輕碰就會碎掉一樣,加上那含淚欲泣的委屈表情,便忽然覺得自己似乎真的有些咄咄逼人,只好點頭退出病房。
見房裏只剩下自己後,他總算松了一口氣,趕緊将身上的血衣脫掉,換上護士為他備在一旁的幹淨病服。
他躺回床上,靜靜聽着外面傳來的低語聲。
「他身上的傷勢很嚴重嗎?」
這是剛才那名問話的警官,似乎在詢問醫生确切情況。
「這個嘛......一開始從他身上的血跡來看,我們也以為很嚴重,可是要幫他治療時,才發現其實就只有幾處傷口,而且都不是非常深,其他有血跡的地方更一點事都沒有,就連臉上也沒任何被玻璃劃傷的痕跡,真的很奇怪!」醫生的語氣聽起來相當百思不解。
「監視器那邊查得如何?」警官又繼續發問。
「那邊說确實有看到他跑到地下一樓的太平間附近,但沒幹什麽事就走回電梯處,接着又忽然在逃生梯裏跑了起來。」
這次是換另一名警察回答,對方頓了一下後又繼續說:「不過,從頭到尾都只看到他一個人,背後什麽都沒有,而且他還跑得挺快的,居然能一下子就沖上八樓,一點都不像個病人!」
「但是看他那樣子也不像在說謊,難道他有精神方面的疾病?」警官疑惑問道。
「不排除這個可能性,我們會安排精神科的醫師來幫忙監定......」醫生再次壓低聲音回答。
雖然他們已經刻意退到門外小聲讨論,但那道牆對于耳力特別好的他來說,卻是一點作用也沒有。
他抱着蓋住臉的棉被無聲啜泣,為什麽自己要遇到這些事?又不是他想要看到這些的,還要莫名其妙被追!為什麽自己就不能跟大家一樣正常呢?
對于這些怪異的能力,他是既恐懼又排斥,卻也無可奈何。
隔天,醫院果然安排了精神科醫師做精神監定,最後确認他的精神狀況沒什麽大問題,推測應該只是身體不适加上心理壓力太大,才會有突發性的幻覺。
醫生叮咛他放松心情,不要想太多,同時還請來心理谘商師跟他會談,幫助他釋放壓力,開導心結。
而由于這次的事件,使他的身體因過度透支而再次虛脫,加上擔心他有潛在性的自殺傾向,因此醫院将出院日又往後延期了。
不過這樣也好,反正也還不知道出院後要去哪裏!Yule這樣安慰自己。
然而,事情卻還沒有結束。
今天整個醫院的氣氛都很不對勁!
不是這些活生生的人有問題,而是另一群“人”的狀況很奇怪,似乎特別活躍,形體也比平常還要真實些。
Yule一路低着頭走過整條走廊,聽到有護士說今晚會有暴風雨,要早點回家,頓時心裏就有種不祥的預感。
于是,他先确認房間裏的水壺已經裝好,也沒有什麽需要再往房外跑後,就早早躲在房間裏不敢出來。
由于醫院為防止他再次跳窗,便将他轉到窗外設有鐵欄的特殊病房,因此整個房間裏就只有他自己一個人。
當晚,果然開始刮起飓風,暴雨來勢洶洶地打了下來。
不知為何,今晚不僅氣溫似乎特別低,即使房間裏開着燈,也都比往日還要陰暗的感覺。
他躺在床上,聽着外面呼嘯的風聲有如鬼魅哭叫,心裏感到不寒而栗。
遠方響起一聲聲悶雷,似要喚起他心裏深處的某個記憶,卻又模糊不清,只覺得自己對于雷聲有種莫名的恐懼,他下意識地握住胸前的項墜,彷佛這樣能給自己一點安全感。
忽然,窗外傳來一陣敲打聲,但聽起來卻不像是雨打玻璃的聲音。
這裏是13樓,外面也沒有陽臺,為何會有拍打窗戶的聲音?想到這,他驚疑地起身看向窗簾,卻不知該怎麽辦。
也許只是剛好有什麽東西卡住吧?又驚又怕的他試着安撫自己。
持續的敲打聲很引人注意,他閉上眼睛想要趕快入睡,卻又覺得不弄清楚的話,更會一直想着到底是什麽,只好抱着枕頭下床,走向窗戶。
他緩緩地伸出手拉住窗簾,深吸一口氣,才一點點地掀開窗簾一看,原來是不知誰家晾的衣服讓風吹走了,剛好挂在他的窗臺邊,被氣流掀起的袖扣不停敲在玻璃上。
「哈!」竟然是自己吓自己!
正放下心要走回床邊時,天空就突然閃過一道藍光,轟隆雷聲瞬間打下,他頓時被電光照在玻璃窗上的倒影給驚吓得差點停止心跳。
倒影裏,他看到的不只有自己一個人,在他的身後還有一大排的“人”,全是他之前在走廊上看過的“人”!
閃電不停劃過天際,每閃過一次藍光,倒影中的那群“人”就更靠近自己一步。
「不......不要過來......啊——」
顫抖的破碎悲鳴最後轉為一聲凄厲的尖叫,他閉上眼睛沖到最近的角落裏縮着,将枕頭抱在身前,這是他此刻唯一能拿來阻擋的東西了。
又一聲雷響後,燈光瞬間熄滅,整個房間陷入一片黑暗,但他依舊能清楚看這些“人”,一張張死白的臉上鑲着兩眼深洞,灰黑的嘴巴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一眨眼,這些“人”全部湧到他身邊,伸出手争先恐後地抓着他,嘴裏發出一聲聲低喃或嘶吼,似要說些什麽,但他卻一點都聽不懂。
被它們碰觸的瞬間,腦海裏立即閃過各種殘忍的血腥畫面,而那些畫面中,當生命被毀滅時的所有劇痛全毫無遺漏地反應在他身上,令他一次又一次地經歷各種生不如死的恐懼與痛苦。
「走開!你們走開!啊啊——啊———」
被折磨得痛不欲生的他聲嘶力竭地哭喊着,死命揮舞着枕頭卻趕不走壓在他身上的“人”群,最後他再也忍不了地瘋狂尖叫。
可惜,外面的雷聲太響,根本就沒人聽得到他的求救,彷佛整個世界就只剩下他和這一群不是人的生物,而不管他如何使命掙紮,都逃不出它們的牢籠。
最後,他絕望地閉上眼睛,将頭埋進枕頭裏不斷催眠自己,祈禱這只是一場惡夢,希望自己能趕快醒來,又或者這真的只是自己的幻覺,如果是這樣,那就拜托幻覺趕快消失吧!
『我什麽都看不到!什麽都看不到!什麽都看不到!......』
他不停地喃喃自語,陷入自我封閉的世界裏,直到再也承受不住地暈過去為止。
「Yule,醒醒!Yule!快去叫醫生來!」
隔天護士進來查房,卻發現Yule臉色蒼白地倒在地上,全身十分冰涼,幾乎是出氣多入氣少,便趕緊呼喚醫生急救。
這一次,他被正式轉到了精神科,醫生認為幻覺增加是精神衰弱的跡象,一定要進行長期觀察與治療,這一待就将近兩個月。
不過,也許是上天聽到他的祈禱,又或許是他的自我催眠成功了,總之從那天起,他就發現他的怪異能力似乎不見了,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他都再也看不到那些“人”了。
怪象消失了,他的情緒也就穩定了許多,不必再低着頭走路,不必再小心翼翼地避開某些地方,也不需要在夜晚的時候特別提心吊膽,心情輕松了,笑容自然也就變多了,再搭配醫生的治療與調養,無論是精神還是身體都在迅速好轉。
更好的是,在主治醫生熱心地打聽和社工的安排下,竟然找到一家療養院願意收留他,對方的院長甚至替他組織募款活動以支付醫院帳單,而他則必須要在那裏擔任義工,雖然當義工沒有收入,但這對無家可歸的他來說,卻是一個容身之地。
出院那天,他跟着社工坐在醫院大廳的椅子上,等聖丹尼爾療養院的人來接他。
突然,他有些好奇,是否真的都再也看不到了?
他回想那夜暈倒前自己所做的事,便閉上眼睛,在心中默念幾次:『讓我再看看你們,讓我再看看你們,讓我再看看你們......』
睜開眼環視四周,那些“人”竟又全出現了,一個個站在它們原來的角落裏兀自發呆或搖晃。
他嘟着嘴無奈地皺了下眉,再閉上眼默念幾次:『我看不到你們,看不到你們,看不到你們......』
結果,那些“人”又不見了。
有這麽容易嗎?他氣餒地苦笑了下,也許自己真的有精神病吧?
原以為自己選擇不看後,就再無後顧之憂了。
Yule在療養院的日子裏,心情一直是相當安穩平靜,再加上後來的愛情滋潤,生活是更加快樂順心,直到那場暴風雪之夜。
即使百葉窗都放下了,窗戶也緊閉着,但仍不停有風從外面吹起百葉窗,彷佛窗口破了一個大洞,有不知名的生物将要從那洞口爬進來一樣。
停電後,Yule不自禁地睜開眼往窗外看去,竟從百葉窗飄起的縫隙中,看到許多透明的人形生物與黑袍白面者伴着風雪,于閃電交錯的夜空中四處飛舞飄蕩。
『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我又看到了?』
他躲進被窩裏,把自己包成一團,害怕上次那個雷雨夜的情景再次發生。
寒氣急速地升起,即使不擡頭看,也能敏感地察覺到房裏的不速之客們,而在他耳邊呢喃的低語聲也越漸增加,他捂住耳朵不想去聽,卻也阻擋不了那些聲音傳入腦中。
忽然,背部傳來被指尖輕碰的觸感,那一瞬間,他的腦海陷入一陣酥麻,不屬于自己的死亡影像接連浮現出來。
『不要!我不要......』他拼命搖頭抵抗那些意念的侵入。
就在這時,一通響起的電話暫時驅走了那些侵犯者,他趕緊趁機奪過手機,發現竟是John!
一接起,聽到戀人溫柔的嗓音,他就再也忍不住地哭喊對方的名字:「John......嗚——」
當電話結束後,那些駭人的痛苦又全部一湧而上。
腦海裏承載着過多的殘忍畫面,彷佛要被撕裂般的劇痛令他無助地蜷着身子瑟瑟發抖,因過度用力緊抓床單的手指似抽筋般摳撓着。
然而不管再艱辛可怕,他都不敢叫聲,因為他不希望再次被當成精神病患而被關起來,只能咬着牙地忍受這一切痛苦,也更加痛恨這天賦的特殊能力。
直到John出現,那些“人”突然一哄而散,Yule這才發現它們似乎特別害怕接近John。
雖然不知原因為何,但對他來說,John的存在就如同救命的稻草,讓他只想緊緊抓着,再也不放開!
暴風雪過後,一切暫時恢複平靜。
Yule在療養院裏四處走動,都沒再看到那些奇怪的“人”,他雖然感到疑惑,卻也來不及去深思,因為Sammy的病情突然惡化了。
經過十幾個小時的搶救,Sammy依舊去世了,然而他還沒夠時間消化失去朋友的哀傷,卻又被持槍闖入療養院報複的Andy Evron挾持。
看着驚吓萬分的孩子們,他的心裏是又氣又急,聽着Andy逐漸瘋狂的言論,忽然想起自己的特殊能力。
既然當初他能看到剛死去的Jeremy,那是否現在也能看到剛死去的Sammy呢?如果Sammy在的話,也許可以幫忙勸阻Andy吧?
雖然他讨厭自己的能力,但現在卻別無選擇。
『Sammy,出來吧,Sammy,讓我看看你,Sammy......』他閉上眼睛,不斷在心裏默念,直到他感覺周圍的氣溫降低後才睜開。
此時,他看到一個瘦小的透明身影站在孩子們的前面,蒼白的小臉蛋,光禿禿的頭,正是Sammy的靈體。
Sammy十分哀傷地看向自己與Andy,舉着纖細的雙臂擋在孩子們面前,嘴裏不停說着:「爹地!不要!」又對Yule說:「阻止他,求你!」
他對Sammy微微地點下頭,輕聲對Andy說:「Mr. Evron,讓我告訴你一件事......」以旁人都聽不到的語量說:「我看得到靈魂,Sammy就站在你面前,他在求你住手!」
愛子心切的Andy果然動搖了,盡管鬼神之說向來被認為迷信,但對于已經去愛子的父母來說,“相信人死後有靈魂”就成了他們唯一的信念。
只可惜,還沒來得及再勸說Andy自首,John就突然插手了一切,而Sammy在見到John的一瞬間,也面色驚慌地立刻消失了。
最後,所有的事總算告了一段落。
Yule坐在John的病床旁,哭紅的雙眼盯着站在牆角的孩子,看小小的Sammy含笑對自己揮手并逐漸淡去。
他悄悄地在心底對這脆弱的小生命惋惜,忽而又想到自己的特殊能力,不禁又感到煩憂。
對于能力會突然失控這一點,他實在感到百思不解,卻也不知能找誰詢問。
「想什麽呢?」溫柔的指尖輕輕拭去他眼角的淚水,讓Yule回過神,看向在身邊注視着自己的人。
面對John充滿溺愛與憐惜的眼神,他感到心一暖,立即回以甜美的笑容,同時也在心裏下了決定,絕對不能讓戀人知道自己是個異于常人的怪胎!
之後的幾天晚上,他都偷偷拿着手機,在搜尋引擎上打入“Ghost-seeing eyes”,不停查詢關于陰陽眼的資料。
但是網路上的各種說法不一,還因宗教而有所不同,有人說這是天生的改不掉,有人說這可以後天練來,也有人說要借用外物才能開眼......等等,但沒有一個能夠解釋為何他時而得以控制,卻又時而失控。
他氣餒地嘆了口氣,感覺自己快要回到過去在醫院裏的陰郁狀态了。
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這個無意間點開的網頁,發現這是全球最有名的問答網站,能讓人直接匿名提問,聽說回答率也相當高。
仔細逛了一下這個問答網站,或許是因為可以匿名的關系,所以無論是什麽難以啓齒的怪問題都有人提出,也幾乎都能獲得答覆。
他想了一下,決定死馬當活馬醫,将自己長久以來的疑惑也以匿名方式打上去,按下送出鍵。
看着“The question is sent!”的視窗跳出,他苦笑了一下,對于是否真能得到回覆,也不是很抱希望。
但令他意外的是,隔天竟然在自己的問題下方,看到一篇洋洋灑灑的答覆。
有趣的是,答題者還是一個叫“拔個死機”的中文ID,而回覆的內容卻是十分流暢的英文,就連文法修辭都比道地的美國人還要标準!
『哈羅!
根據我的探測,你的陰陽眼是屬于天生的,而且你還具有一定的感應能力,所以當你被鬼魂碰觸時,就會在腦中看見他們生前的臨死畫面。
至于你說的控制能力,我想你應該是念力型的靈能者,所以能夠随意開關自己的陰陽眼,這是非常少見的天賦,但因為技術上還不成熟,所以當鬼魂的意念或磁場過強時,你會被強行感應到它們的存在,而無意間啓動見鬼能力。
天氣變化也會影響到鬼魂的磁場,使它們特別活躍,比如陰雨天等等。
或是有鬼怪在害人時,它們的意念也會特別強,碰到這種情況時,請盡快避開!
希望以上有幫助到你。
拔個死機』
他仔細地反覆閱讀着這人的回覆,隐約覺得自己似乎就要開啓一道未知的大門。
至于門的那端到底是什麽,其實他一點都不想知道,也不想去接觸,他只想要過一個平凡簡單的人生而已。
想起那個被褐發女鬼害死的6歲小男孩,以及那個追殺自己的可怕怪物,還有那些總在暴風雨夜糾纏他的孤魂野鬼們,這一切所造成的心裏陰影讓他對于這種非人的生物感到十分害怕與排斥。
但似乎也不是每一個都是壞的?至少Sammy就很努力地想要阻止自己的父親傷害他們。
想到這裏,他就覺得心裏非常亂,對這種不平凡的能力又更加厭倦了!
就在此時,突然有一個對話視窗在手機螢幕上跳了出來。
「啊!!」
他吓得立刻将手機用力地扔了出去,因為上面寫的內容是......
『你的氣息跟我認識的一個人很像,我可以打開你的攝影鏡頭看看你嗎? By 拔個死機』
「氣息?什麽氣息?他是怎麽追蹤到我的?」Yule驚駭地瞪着地上的手機,這種莫名奇妙被人監視的感覺,讓他十分恐慌。
他害怕那人又再傳訊過來,便沖過去将手機迅速關機并扔進抽屜裏,再不敢去看一眼。
事後,他将“不小心”被摔爛而無法再開啓的手機遞給John,十分尴尬與抱歉的低聲說:「對不起,手機壞了......」
John聞言,便無奈地笑了下,卻瞧也不瞧那壞掉的昂貴手機,僅是溫柔地輕撫着愛人的臉,「沒關系,我再買一個新的給你。」
Yule看着總是如此寵溺着自己的John,心裏更加覺得他已離不開這個人了。
「怎麽了?又做惡夢了?」
自從上個月在街上看到女鬼索命後,Yule做惡夢的次數就越發頻繁起來,從原本每月一次的頻率變成幾天一次,最近更是每天都發作,讓他每夜都會被驚醒,偏偏醒來後卻什麽都不記得,但又頭痛得要命。
睡眠不足,加上心裏不安,讓Yule近來的情緒和精神狀況都異常糟糕,漂亮的眼睛下方竟還出現一層黑眼圈。
John心疼地看着愛人蒼白的容顏,即使他每晚都會被尖叫聲吵醒,卻絲毫不見任何不耐煩的神色,反而更加溫柔地憐惜着對方。
輕柔地為Yule按摩太陽穴,John實在不忍見自己心愛的寶貝日漸憔悴,他沉吟了一會,提議道:「這樣吧!我明天回診所上班時,順便幫你拿些藥,每天睡前吃一顆,也許能讓你睡得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