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報紙是在早上八點鐘送到的，較平時遲了十五分鐘。

我銜着一片烤面包，手拿一瓶星巴克，坐在餐椅上，攤開今天的《定安日報》娛樂版。

“繼獅子王最好看的迪士尼動畫，全球票房已突破九億美元——《冰雪奇緣》。”

迪士尼動畫？我咬了一口面包，腦海搜索出與迪士尼相關的記憶，印象中看過迪士尼的動畫只有《超人特工隊》和《冰河世紀》，此外什麽《勇敢傳奇》啦、《瘋狂原始人》啦、《玩具總動員》啦還有一大堆的迪士尼童話電影一律不曾看過一眼。

我迅速地掃了一眼電影簡介，然後往下看評論，找不到一條是評價為“不好”的。定安各大電影網站對這部動畫好評如潮，打的分數均在9。5分以上。

我将報紙折好放回，啜了一口星巴克，現在是九點十五分，我思索今天要幹點什麽，卻在下一秒終止了思考，無需思考今天要幹什麽，一無工作，二無戀人，身邊能稱之為朋友的人五個手指就能數出，沒有非要必須實現的人生目标，沒有工作的收入維持生計也不成任何問題，甚至還可以不怎麽費力地拿出一筆錢在一號街到三十號街買一套兩百平方的房子，不過眼下無此打算。

我環顧圈從我出生到現在從未離開過的房子，牆壁依然是以前的牆壁，餐桌依然是以前的餐桌，衣櫃依然是以前的衣櫃，沒有任何能稱之為變化的變化，唯一的變化便是時間和年齡的增長。

我吃完烤面包，喝了半瓶星巴克，電話鈴撕破了屋內的安靜。

“今天有安排嗎？”是男孩。

“和平時一樣。”我把話筒從右手換到左右。

“出去兜風。”

“現在？”

“半個小時後見。”

電話挂斷，我凝視了電話三秒鐘，随即放下，男孩的意思非常明顯，我要在這半小時內穿好衣服并且開車來到他家樓下接他。

天空像被煩惱困擾一般不見一縷陽光，太陽生怕惹到陰沉沉的天空一樣不知縮到哪裏，烏雲一大塊一大塊在空中占領地方，偶爾傳來不大的雷鳴聲，空氣帶着潮味兒，風大得想要阻止人們前進，街上的女生長發随風飄舞，不少女生扣上帽子以防頭發被風吹亂。馬路兩旁的樹的樹枝随風搖曳，仿佛一會就會被風折斷。

車的窗戶我只開了一條線，風恐怕錯失良機似地源源不斷地湧進，我打開廣播，按下頻道一，天氣預報說今天風很大，有可能會下大雨，建議出行的人準備好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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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兜風了。”男孩一上車來了這句話。

我疑惑地看着對方。

“這樣的天氣，兜風沒意思。”男孩像要證明自己的決定是正确一樣往窗外瞧了一陣子。

“看電影？”我提議道。

“什麽電影？”

“冰雪奇緣。”我把手搭在方向盤上，“繼獅子王最好看的迪士尼動畫。”

男孩就此沉思一會，我不知道他對動畫電影是否感興趣。

“沒問題。”男孩扣上安全帶，閉起眼睛，“反正最近沒什麽電影好看。”

我駛往二十二號街的UA電影院，不知為何我對這家電影院産生了一種無可言喻的好感，這只是一家普普通通的電影院，沒有特別之處，沒有過人之處，它只是作為電影院的基本作用位于二十二號街，可我卻對它産生了一種常人不能理解的好感，就連我自己也無法理解自己為何如此執着于這一家電影院，每逢看電影必定來這家，不是說不可以去其他電影院觀看，而是每次想到要去別的電影院觀看電影而不是這一家，心裏就會生出一股輕微的莫名其妙的煩悶。

有次和前女友在五十號街吃完午飯，打算去看電影，對方提議在四十八號街的電影院觀看編成，原因是距離近，可我怎麽也不願意，無論如何也想前往二十二號街的UA電影院，五十號街前往二十二號街大概要花三十分鐘的時間，對于這三十分鐘我自是無所謂，反正時間于我而言沒有太大意義，可對方卻不這麽認為，抱怨說距離太遠，況且附近不是沒有電影院，可我堅持己見，最後前女友終于屈服在我的倔強下陪我前往二十二號街。當然那場電影看得不是很滋味，倒不是因為電影本身的問題，而是我們的争執。

電影散場後，前女友一聲不吭、懶得看我一眼匆匆離開，我望着旁邊空空如也的座位，前一分鐘還坐着前女友，下一分鐘立即不見蹤影，我嘆了口氣，跟随在前女友身後，對方腳步非常快。對方提議在四十八號街看電影這一行為沒有任何錯誤，倒是自己私人的原因硬生生花了半個小時來到這裏，我非常理解對方生氣的原因，既然責任在我身上，那麽我必須負起來。

我快步追上對方，一把抓住對方的手臂将其納入懷中，四周的人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一些人停駐腳步靜觀我倆。

“不想我們一個月都不能見面的話就讓我走。”冰冷的語氣如細針一般紮進我的耳膜，可我早已習慣對方的生氣并加以包容。

“剛才的事都是我的問題，我也不知道自己何以如此執著，非常理解你生氣的原因。”我的五指插進對方柔順的金發，混合着玫瑰花味的發香鑽進鼻子。這是我們第一次在大庭廣衆、衆目睽睽下擁抱，我自是不介意，對方想必亦不介意，我想。

“非常感謝你願意花三十分鐘陪我走一趟，打從心底不想一個月不能見你。”

對方不出聲，我也能猜出她此時的面無表情。

離我們有三米之遠的圍在我們身邊的一些人拿出手機對我們進行拍攝，就算明天登上報紙、登上電視也好，我統統不在乎，我現在只想讓對方不再生氣。

“我們每次約會我都會遲到一個小時，而你每次都會準時到，不過你從來不生我的氣。”女友的雙手環上我的背，身體向我更靠近些。

“進場啦！”男孩的聲音打斷我的回憶，整個人瞬間被拉扯回到現實世界。

“啊。。。好的。”

“魂不守舍，在想什麽？”男孩抱臂以醫生檢查病人的目光将我從頭到腳打量一番。

“想起曾經因這家電影院而發生的事。”

我們前往四號廳，男孩将兩張票遞給工作人員，工作人員撕開虛線右邊的一小塊，還給我們，然後遞給我們兩副灰色的3D眼鏡。

我們的座位位于正中間，正合我意，我戴上3D眼鏡，調整好坐姿。

五分鐘後，電影開場。

電影的大致內容是講在阿倫黛爾王國，有一對可愛的姐妹，姐姐擁有能把一切變成冰雪的魔力，随着年齡的增長，魔力愈發愈強，險些奪取了妹妹的生命。為此國王下令緊閉宮門，中斷了倆姐妹的聯系。而到了姐姐加冕的那一天，自己擁有魔力的能力被發現，原因是妹妹要跟一位只認識了一天的王子結婚，姐姐不同意，倆姐妹争執之下姐姐情緒失控，洩露了魔力，為此逃到深山中，構建了屬于自己的冰雪國王，整個阿倫黛兒王國因姐姐魔力的關系而陷入了寒冬，因此妹妹踏上了尋找姐姐并勸其歸家之路，故事從此展開。

不得不說，迪士尼在畫面方面的水準堪稱一流，如果看迪士尼3D動畫不去電影院觀看實在有點可惜。這部電影幾乎采用歌劇形式，每首歌聽上去不至于使人感到刺耳，甚至可以說歌詞寫得蠻有意思。

整部電影最令我感到心動的地方便是姐姐一人逃到深山中然後開始唱《LetItGo》。這首歌可以說是整部電影最好聽的歌曲，在看電影之前我也在網上下載了此歌，确實值得一聽，而且還有二十五種語言混合版，于我而言英文原版才是最好聽。

男孩全神貫注地盯視屏幕，仿佛陷入了電影裏的世界，有些搞笑的情節惹得觀衆嬉笑，而男孩只是微微上揚嘴角，随即恢複正常。

電影結束後，我們到附近的星巴克喝咖啡。

由于客人之多，我們等了十五分鐘才找到空閑的位置坐下，要了兩杯熱拿鐵。

“太棒了。”男孩開口道，“剛才那部電影。”

“打破了迪士尼以往的傳統風格。”我瞧着置于桌面的手背，“這次重點是一對姐妹。”

男孩認同似地點頭，“姐姐唱的歌是什麽？”

“《Letitgo》。”我想起昨晚在itunes上看到的熱度榜，《Letitgo》持續深綠位居第二，看來未來幾天奪冠不是太大問題。

“想再看一遍。”對方喝了一口拿鐵。

“确實值得再看一遍。”我拿起咖啡杯抿了一口咖啡。

外面下起雨，雨滴如宣洩怒氣般猛烈地擊打地面，濺起無數的小水滴，路上的行人握着各種各樣的雨傘，白色啦、黑色、紅色、格子款式、卡通款式等應有盡有，風似乎停止不再出現，唯有冰涼的雨水獨自籠罩外面的世界。

男孩望了窗外一眼，然後專心喝拿鐵。

“上學的事。”我用綠色的長勺子攪拌着咖啡，“真的不再考慮？”

男孩看了一會我的臉，沒有語言表示，連點頭和搖頭都沒有。

“作為你的好友，我必須告訴你，你這個年齡每天呆在家裏不算是一個明智的行為。”我輕嘆一口氣，緩緩地吐出積存在肺裏的氣息，然後緩緩地吸進新鮮空氣。

“有什麽問題盡管說出來。”

對方沒有反應，目光凝視桌面上某一點，我順着對方的視線，褐色的桌面沒有其他能引起人們注意的地方，只是一面再也普通不過的桌面。

“學校是最令人作嘔的地方，那裏的人惡心得不堪想象。”男孩冷冷地吐出這句話，之後不再言語。

對于男孩說出這種話的理由，可能他在學校肯定受到過一些超出他理解範圍和承受範圍的不好的事，抑或是他自己的問題對學校抱有強烈的偏見。如果要我選擇，我會選擇前者，倒不是因為這樣就說明男孩的思緒沒有任何問題，只是目前在我看來，他和正常人沒有不同，除了性格內斂之外，其他一切正常，甚至比同齡的小孩要成熟懂事許多。我不知道男孩在學校曾經遭受過怎樣的對待，既然對方無意對此說明，我亦不會勉強，事情的解決要一步一步來，不可操之過急，一下子将對方推到邊緣。時間有的是，遲早一天，男孩會說出他不回校的原因，至少我是這樣相信的。

我拍了拍男孩的肩膀，然後喝了一口逐漸變涼的拿鐵。

客人較之剛才并無減少，反而增多，不少行人因下雨的關系而走進星巴克避雨，雨水順着雨傘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剛才你發呆了好久。”良久，男孩開口，“就像去了另一個世界一樣，叫了你幾次全然沒反應。”

我伸手撓了幾下額頭，食指尖在桌面畫圈圈。

我把剛才所思所想告訴對方，對方默默地傾聽我的話語，不時喝上一口咖啡。

“你還在想她嗎？”男孩俨然以一副不容許我說一點謊話的表情盯視我。

“偶爾會想起以前和她在一起的經歷。”我攤開左手，白淨的手心沒有一絲不幹淨地方，“六年感情，有時候有些事會很自然浮上腦際，擋也擋不住，于是便沉浸在回憶中。”

男孩不發表任何評論，繼續默默地喝咖啡。

雨是在下午兩點四十五分停的，我先把男孩送回其家。

“那天你和她吃晚飯之後，她經常在我面前提到你。”

“你想表達什麽？”

“你對她。。。”男孩像是搜尋合适的詞句，黑亮的眼珠左右來回擺動，“做了什麽？”

“什麽都沒做。”我道，“除了把手搭在她手背上以表示安慰之外，其他一概沒有。”

“下次見。”

“再見。”

我目視男孩上到其家打開門進屋後，然後将離合器踩到底，折回自家。

我繼續攤開今天的《定安日報》到娛樂版，搜索有關冰雪奇緣這部動畫方面的信息，雖然出門前已大致浏覽一遍，現在則要仔細查看一遍，在看到獎項那裏寫到已獲“金球獎最佳原創動畫”，斬獲第八十六屆“奧斯卡最佳長篇動畫”和“奧斯卡最佳原創歌曲”兩個提名，現在金球獎已得手，要是拿下奧斯卡獎最完美不過了。分別和冰雪奇緣一起提名的最佳動畫還有宮崎駿的封筆之作《風起了》、《神偷奶爸》、《瘋狂原始人》以及《艾特熊和賽娜鼠》，這四部提名動畫電影一律沒看過，因此不知其綜合成績和質量方面相比于冰雪奇緣是怎麽樣，不過直覺告訴我今年的奧斯卡很大機率會給冰雪奇緣。

翻到前面的新聞版和社會版，沒有堪稱新聞的新聞，全是無聊的報道。我合上報紙，倒在沙發，睡意如煙霧般慢慢地襲擊我的意識，就在我墜入深沉的黑暗中，一聲在我聽來竟然大得不可思議的電話聲把我從混沌的意識中拽出來，我緩緩起身，拿起沙發旁邊的電話。

“現在去你家，今晚在你家吃飯。”是唱片店的女孩。

“可以可以。”我用手托着額頭，冰箱裏的食材足夠倆人今晚的晚飯，無需再去商場購買新的食品。

“沒有打擾你？”

“我往下沒有任何安排。”

電話挂斷。

看來午覺是睡不成了，于是我走進卧室拿起尚未看完的《百年孤獨》折回客廳，從上次看完的第一百二十頁繼續看起。

三十分鐘後，女孩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