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繼續狡辯

黎洛栖一雙眼睛認真地看着趙赫延,他不張嘴自己也不收手,打定這麽耗下去。

忽然,他擡起左手接過黎洛栖的湯勺,粗粝的指腹無意滑過,黎洛栖心跳有一瞬間的加快,卻只等他吃完了,才問一句:

“夫君,我能再看看你的傷嗎?”

趙赫延的臉色很白,但方才凝眉也只是一剎,很快就恢複回那張冰窖臉,“不能。”

簡短又冷漠的兩個字。

黎洛栖掃了眼他腿上的衾被,方才指尖一直抓着,“那我想看……你也攔不住……”

不知道誰給她的膽子,就在她要掀開的瞬間,手腕讓人箍緊,頭頂一道沙啞的聲音落下:“沒穿下裳的話,夫人也想看嗎?”

黎洛栖一整個、麻住了。

方才想偷偷掀背子的手此刻仿佛抓着燙手山芋,就在她猛地收手時,低沉的一道笑鑽入她耳蝸:“小流氓。”

黎洛栖臉頰“轟”地爆紅了,忙擺手語無倫次解釋:“不是不是,我就是想看看你的傷,我不是……”

男人眉梢微挑,狹長的笑眼打量着她的臉,仿佛在說:噢,繼續狡辯。

黎洛栖抓着床沿,也氣了,明明是好心看是不是流血了:“放心吧,我對男人沒興趣。”

她話音一落,趙赫延的臉突然沉了:“你說什麽?”

黎洛栖“哼”了聲,“昨天在林家看到的還不夠惡心嗎?”

男人抓着她手腕的力道沒有松,一雙濃黑的眼睛看着她的臉,聲音凝雪:“你看到他哪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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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洛栖沒反應過來,她昨天看到什麽不都說了嗎,只是逋對上他的眼睛,黎洛栖怔了下,有道念頭閃過,這回連耳朵都燒了——

“不是不是,我沒有看到他哪裏,就是衣服都擋住了啊,我就看到他的臉!我當時忙着找貓兒!”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麽,但看到趙赫延審視的目光就有些害怕,“我真的沒有,村裏的老人說,如果看到了不該看的地方,是會壞眼睛的!”

說着,似為了證明自己眼神幹淨,還把臉湊到了趙赫延面前,“你看嘛!”

趙赫延讓她猝不及防地靠近,倏忽撇過頭去,攏拳掩住咳嗽。

“咳咳咳——”

黎洛栖見他終于松開自己的手,忙去桌上倒了杯水,還倒在手背上試了下溫度,“夫君……”

趙赫延眼睫擡起,幽深的目光掃了她一眼,“迷信。”

黎洛栖:???

“叩叩叩——”

突然,外間響起了敲門聲,黎洛栖起身去掀門,就見一芍神色着急道:“少夫人,夫人讓您趕緊去正堂,宮裏的劉公公來行賞了。”

黎洛栖一愣,“你等一下。”

說罷,轉身進了內室,朝趙赫延道:“我一會回來。”

“等等。”

趙赫延将手心的瓷杯擱到矮幾上:“先把早飯吃了。”

黎洛栖方才一聽母親叫她已經着急了,加上還有宮裏來的人,她哪裏還有工夫吃——

“我回來再……”

“現在吃。”

趙赫延的話不容置喙,黎洛栖無奈地走到桌邊,夾起一顆渾圓餃子送進嘴裏,與其跟趙赫延拉扯不如吃更快。

就在她要擱下筷子的時候,靠坐在床上的祖宗又說了句:“至少六個。”

黎洛栖:“……”

世子爺,您真夠記仇的。

粉白的腮幫子讓餃子鼓得發圓,趙赫延眼角的餘光看着她像只小倉鼠在啄食,無聲地掀了下手裏的書頁,數到第六個時,又說了句:“把湯喝了。”

黎洛栖想給他跪下。

喝完面湯後,黎洛栖擦了擦嘴:“可以了吧。”

“嗯,下去吧。”

黎洛栖氣鼓鼓道:“要是遲到得罪人了,我就說是你幹的。”

少女撂下狠話後,一陣風似地刮了出去。

門外的一芍見少夫人總算出來了,不安道:“世子沒什麽事吧?”

黎洛栖綁着白狐裘邊走邊說:“他沒事,我有事,撐死了,吃餃子還灌了一碗湯。”

一芍笑道:“少夫人不習慣我們的飲食,吃了餃子要喝湯,這叫原湯化原食,不會難受的。”

黎洛栖捂着胃,有些狐疑:“這樣的嗎?”

兩人往前頭走,幾位仆人正在花園裏修剪,忽然聽其中一位嬷嬷震驚道:“老天爺啊,林三郎那般月亮似的人物,怎麽說沒了就沒了,從前也沒聽說他有什麽隐疾啊!”

“害,小點聲,這林三郎可是翰林學士,就算是殁了也輪不到咱們多嘴……”

黎洛栖步子猛地一頓,回頭朝一芍看去,就見她斂着眼睫,臉色泛白道:“奴也是今日清晨才聽說的,都是在晉安城裏的高門當差,仆人私底下也會傳消息。”

“死了?”

她壓着喉嚨,聲音低啞。

一芍:“還是在林七娘生辰這天。”

黎洛栖步子僵硬地朝前邁着,腦子裏混成一團漿糊,方才吃過早飯的困意瞬間打散,耳朵嗡嗡地,低聲道:“知道怎麽死的嗎?”

一芍:“對外說是急病。”

黎洛栖嘴唇抿得發白,雖然她對林硯書全都是厭惡,但昨日才見過的人突然就沒了……

一芍扶着黎洛栖說道:“生死由命,少夫人別多想。”

黎洛栖轉眸看她,正要說話時,前頭就見沈嬷嬷迎了上來:“少夫人,快點。”

她忙掩下不安的心跳,跟着嬷嬷朝正堂外院走去,朱漆大門邊站着位手執拂塵的中年男子,在看到黎洛栖時,眼神帶笑地朝她打量起來:“這位想必是定遠侯府的世子夫人罷,奴這廂見過少夫人。”

一旁的周櫻俪臉上始終挂着淺淡的笑,看着黎洛栖行過禮後,才道:“劉公公當真是有眼力。”

那公公擺了擺手:“不是奴有眼力,實在是世子夫人昨日在光祿大夫的生辰宴上一擲成名,現在整個晉安城不曉得世子夫人的,那才是鄉巴佬呢。”

周櫻俪嘴角壓下,這話分明就是暗諷她兒媳是鄉下來的娘子,遂道:“今日過節,難得劉公公來一趟,不知是不是因着侯府上次給您回的明前茶呢,劉公公若還滿意,我這邊差人再給您送點。”

侯夫人話音一落,劉公公本來就白的臉更難看了。

而在黎洛栖發呆的間隙,這兩位人物已經暗諷了一輪,直到劉公公再開口,她才擡起了眼。

“侯夫人這說的哪裏話,雖然世子癱卧在床,但皇恩浩蕩,特意命奴來行賞,此外,”

劉公公說着,厚底黑靴往身後一側,笑道:“還命太醫署前來診治,生怕耽誤了世子爺的病吶。”

黎洛栖愣了一剎,就見劉公公身後跟來的一衆宮人間走出了位醫官,這位太醫她認得,前不久才來給趙赫延換過藥。

才過去幾日,這麽快又來了?

劉公公臉上始終挂着笑,只那雙眼睛是冷的:“奴就在這等候太醫,也好回禀聖上。”

周櫻俪朝黎洛栖看了眼,示意她領太醫回扶桑院,這內務府太監雖然是宮裏的奴才,但出了宮可也是代表皇家臉面,周櫻俪還得在這跟他廢話。

穿過廊檐,一衆仆人無聲跟在身後,黎洛栖此刻心頭還是亂的,她記得沈嬷嬷說過,若是沒有傳喚,太醫一般過五日才會登門複診,還讓她記清楚了。

來就來吧,但偏偏今早她在趙赫延房裏聞到了血腥味,這是怎麽回事,她記得之前太醫來複診的時候,雖然傷口沒有愈合,但也不至于這般嚴重,難道昨晚他做了什麽?

黎洛栖瞥了眼跟在一旁的太醫,所以她該慶幸太醫來了,好給她夫君搶救?

但她沒忘記上回躲在屋子裏聽到的那些話,趙赫延似乎很不喜歡這位太醫……

好吧,也沒見他喜歡過誰……

“世子夫人。”

忽然,一旁的太醫溫言開口,打斷了黎洛栖的思緒。

“您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黎洛栖驀地一怔,輕咳了聲,“就是天氣太冷了……”

太醫淡笑點頭:“我們太醫署承聖上之命前來照顧世子,少夫人也要保重身體,不要太過勞累了。”

黎洛栖道了聲謝,暗道這太醫的眼神也太厲害了吧,差點把她看心虛了。

一行人來到扶蘇院,就在仆人推門請太醫時,黎洛栖忽地叫住了他——

“等等!”

太醫眼眸掠過一道暗影,但只是一瞬又恢複了笑意,讓開了房門。

黎洛栖:“不知道世子醒了沒有,我先進去看看,有勞太醫等一下。”

說完,也不等回應就邁過門檻,轉身把門阖上,提着裙裾快步繞進內室:“夫君,太醫署來人了,說要給您複診,那個……”

她邊說邊往床側靠牆的高櫃走去,“你衣服是收在這裏嗎?”

此時趙赫延靠在床頭看着黎洛栖火急火燎地闖進來,在聽見她落下的話後,劍眉凝起,但很快,又斂了下去,只眼睑映着一道暗影。

黎洛栖拉開了檀木櫃門,嘟囔道:“早知道讓月歸進來了,這會太醫都侯在院裏,我才想起來你沒穿……”

說到這她話音一噎,随手抓了身衣裳:“這、這身可以嗎,我讓月歸……”

“不用。”

黎洛栖:???

聽到這話,她朝趙赫延的衾被掃了眼,不用?

“我覺得還是要穿上……叭……”

趙赫延放下書,看她時眼眸意味深長:“換藥方便點。”

黎洛栖挨到他身邊,“可是不穿的話,掩不住血腥味。”

說着,她就從腰間摘下青黛色錦繡香囊,放在他床邊:“一會太醫進來,我能跟着一起嗎?”

趙赫延将那香囊握在手裏,小小的一枚,五指一攏就藏不見了:“拿個香囊就想看我換藥?”

他話音一落,黎洛栖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忙擺手解釋:“不是不是,我就是想看看傷口,你要是不讓我進來就算了……”

“好。”

黎洛栖擡頭:“啊?”

趙赫延将香囊收進被衾裏,朝她笑眼看去:“讓你進來。”

雕花門牖被從裏拉開,黎洛栖朝太醫淡笑:“太醫請進。”

太醫跟在黎洛栖身後,眼觀鼻鼻觀心,等到趙赫延床榻前才擡起了頭,“世子近日可有哪裏不适?”

黎洛栖看他要開醫箱,忙過去幫忙,就聽太醫道:“無妨,少夫人把世子身上的被衾掀開就好。”

黎洛栖雙手一僵,再擡眼看趙赫延,卻見他氣定神閑地靠在床頭的軟枕上,寶藍上衣穿得妥帖,這寬闊平坦的肩形,當真是一位叱咤風雲的将軍才會有。

只是,上衣穿得再整齊,下、下裳也沒有啊……

“少夫人?”

這時,太醫已經從醫箱裏拿出了藥,正等着黎洛栖搭把手。

她眼睛盯着床沿邊,暗示自己做人要大氣,不能扭扭捏捏,掀被子而已嘛,于是她指尖抓着被角赴死一般拉了起來,腦袋卻側向床外。

“少夫人,您再把被子掖過去。”

“啊?”

黎洛栖不敢回頭,但眼睛側過去時,碰巧撞上了趙赫延的目光,噙着哂笑,仿佛在說:真弱。

黎洛栖:???

掀被子她怎麽不會了!

于是用力撇過頭去,控制自己的目光,千萬不能看到不該看的地方,就在她摸着被子往裏掀時,眼角讓一道暗袍掃過。

等等。

她眼神往下一落,先是腳腕,長襪包得好好的,然後是小腿,褲子穿得好好的……再是,膝蓋——

看到這,她瞳孔睜睜地轉向趙赫延:這是怎麽肥四!

只見靠在床頭的世子爺淡淡一笑:“抱歉啊,讓夫人失望了。”

黎洛栖:???

失、失你個頭!

“你什麽時候——”

她剛想質問,就聽太醫發出一道“咦”的聲音。

黎洛栖思緒就被他扯了過去,順着他的視線看向趙赫延膝蓋上方的傷口,所以他褲子還是穿得好好的,那為什麽還會有血腥味?

“世子的傷口四周豁開,有明顯撕裂,這是在上一回複診時沒有的情況。”

說着,太醫擡眸朝他看去:“而且這新上的藥,也不是太醫署開的方子,世子是否,不信任太醫署?”

太醫的語氣很平靜,但落在黎洛栖耳朵裏卻是驚濤,她不知道為什麽會有新傷,藥什麽時候換過的,但太醫最後那句話的意思——

不信任太醫署,就是不信任派太醫署過來看診的人!

而此時的趙赫延眉目淬冷,“大夫的職責是有病治病,太醫在宮裏頭當差,也是這般質問主子的?”

太醫斂着眼皮,只看着那繃帶上拆下來的藥:“太醫署奉旨醫治世子,自然是要時時挂心。”

黎洛栖心頭一跳,好麽,直接搬出了“奉旨”,外院的正堂裏還有位陰陽怪氣的劉公公候着,顯然這太醫也不是“剛巧”被叫過來看傷的。

她垂在衣袖裏的手緊了緊,“太醫……”

忽然,一直站在床邊的黎洛栖開了聲:“是、我給夫君換的。”

她話音一落,就見趙赫延的眼神朝她看了過來,劍眉凝着,似乎有些不高興她的插嘴。

果然,太醫聽她這麽說,就轉頭問她了:“世子夫人可知道擅自給世子換藥會造成很嚴重的後果?”

“我剛來,确實不知道……”

她話音一落,那頭的趙赫延就勾了下嘴角。

太醫有些無語,“世子夫人再不知道,那總該清楚傷口為什麽會撕裂吧,從傷勢來看……”

說到這,太醫朝趙赫延看了眼,“應當是昨夜造成的。”

昨夜?!

黎洛栖心頭猛地一跳,就看到太醫審視的目光,為何又是昨夜?

太醫見黎洛栖臉色泛白,顯然是在回憶什麽,開口提示:“不知少夫人……”

“太醫管得是不是太寬了。”

忽然,趙赫延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猛地攥緊黎洛栖的心髒,他在刻意隐瞞?

“确實是……昨夜的傷。”

黎洛栖用力咬了下後槽牙,再擡眼時,就一股腦說了出來:“這是本夫人跟世子的閨房之事,确實有些太、太激烈了,我們下次會注意的!”

她用最理直氣壯的語氣說出了最慫的話,以至于話音落下的半晌,房間裏安靜得只聽見她的心跳聲,她指甲嵌進手心,一松開手就發抖,感覺臉都燒了起來——

“太、太醫還有什麽要問的嗎,如果沒有就趕緊給世子包紮,還有,這藥是我家鄉用的土方法,太醫若是覺得不行,你告訴我哪裏不行。”

黎洛栖此時已經豁出去了,仗着自己世子夫人的身份指使太醫幹活,救命啊,這裏有沒有洞,她想永遠逃離這個世界!

那邊被她一喝的太醫忙回過神來,也是接不住話了,畢竟人家新婚夫妻的事,他方才這般追問确實不在理,再加上這位祖宗的脾氣——

“太醫應當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吧?”

忽然,頭頂落下趙赫延冷沉沉的聲音,太醫包紮的手差點抖了下,“自然是不該說的,只、只是……”

說到這,太醫看了眼黎洛栖:“在下知道世子和少夫人求子心切,但也要收斂才是……”

黎洛栖見這太醫還不依不饒了,遂道:“你上回不是說可以的嗎?”

她可是忘不了這個太醫給自己挖的坑,搞得母親轉頭就跟她說如果懷了身孕,不管以後趙赫延是死是活,侯府都會養她一輩子。

“上回?”

忽然,床榻上的男人撩起眼皮朝她看來,黑沉沉的瞳仁裏淬了抹笑:“夫人還過問為夫的這種事啊?”

作者有話要說:

太醫:我在哪,我不應該在這裏,我應該在床底。

咱們這邊後天,周四入個V~到時候萬更,讓栖栖過問一下世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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