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世子臉疼·?
“這我們就不清楚了……”
讓黎洛栖一問,幾位年輕軍眷不好意思地低了下頭,“那些文臣在朝堂上自成黨派,我們武将跟他們莫說是交好,有時候吵起架來都會吃虧……”
“是啊,現在大周正與遼真議和,薛将軍卻突然出事,雙方各執一詞,總想把這件事蓋到對方頭上。”
黎洛栖不動聲色地端起茶盞,面前一位軍眷突然道:“等等,少夫人。”
端茶的素手驀地一滞,幾滴滾燙水珠落在手背上,黎洛栖心跳莫名加快,就聽面前的軍眷道:“這是我剛點的茶,您嘗嘗。”
黎洛栖看着她端來的茶盞,微微一笑,落在桌下的指尖擦掉手背上的熱水,颔首道:“有勞。”
一整個下午,黎洛栖都在應酬軍眷們,終于等到該送客了,從臨水居走到定遠侯府的大門,又是小半個時辰,一路上大家走走停停地說話,好不容易給她們一一送上馬車,相約下次馬場再見,這才作罷。
黎洛栖還想着方才從她們口中聽說的彈劾,這些軍眷品級較低,現在大周朝的武将跟文臣又都因為遼真戰事而一點就着,具體表現為,你說的我通通反對。
再加上大周朝有律例,不可殺言官,于是,文臣罵起人來那真是毫無保留地輸出。
“去母親的蘭亭院。”
黎洛栖是這麽想的,軍眷們不知道,不代表母親不知道,然而等她剛到蘭亭院,才發現定遠侯也在,剛才跟軍眷們一耽擱,這不就到了晚飯點了。
屬實有點尴尬了。
“洛栖來了,去加雙筷子。”
侯夫人周櫻俪都沒問黎洛栖要不要留下來吃飯,總之就這麽安排上了。
第一次跟定遠侯吃飯,黎小娘子表示很緊張的,然而心裏揣着彈劾的事,父親在反而能拿到第一手資料。
就這麽拘謹不失禮貌地寒暄了幾句後,黎洛栖打好腹稿,擡頭朝面前這位臉色和心情似乎都不怎麽好看的侯爺父親問道:“父親,兒媳有個問題想請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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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她忐忑的話一出口,面前的侯爺濃眉一皺,顯然是不想聽,周櫻俪見狀,直接道:“洛栖,你說。”
她壓着緊張的小心髒,“我聽說,今日有人彈劾世子……”
“啪!”
話沒說完,定遠侯手裏的筷子就砸到桌上了,吓了黎洛栖一跳,緊接着周櫻俪也拍了筷子,黎洛栖抓着手帕,現在走還來得及嗎?
周櫻俪:“吃飯還挂着一張臉,你在朝堂上憋悶氣回來就給我臉色看了,又不是府裏的人惹的你!有種你罵回去啊!”
黎洛栖清瞳睜睜,就見定遠侯再次抓回了筷子,朝黎洛栖扯了扯唇角,沉聲道:“吃飯。”
黎洛栖瞟了眼母親,兩個人仿佛雌雄雙煞,她現在真是無異于火中取碳:“兒媳就是想知道為什麽彈劾世子……”
她音量很輕,生怕再觸逆鱗。
定遠侯沉了沉氣:“谏官呈上了一封密信,是來自兖州的民願書,通篇控訴定遠軍在當地的屯兵如何搶占糧食,迫害百姓,致使民怨四起,後又說我定遠侯府奢靡享受,貴妾衆多。”
聽到這,黎洛栖眉頭皺起,定遠侯府奢不奢靡她不好判斷,畢竟她一個揚州小百姓确實覺得挺奢靡的……
但貴妾衆多的話,她住的扶蘇院是沒有的,至于這蘭亭院和她那個便宜小叔的桑梓院有沒有,她就不好說了,于是繞開這個話題,黎洛栖覺得問題最大的就是那封民願書,小心翼翼地問道:
“那這是一封诽謗信嗎?”
後面的話她不敢問,若說這是一封“告密信”,就是坐實定遠侯府的罪名,估計會被扔出侯府了。
“信口雌黃的诽謗!”
定遠侯這脾氣有夠炸的,一旁的侯夫人脾氣就比較冷靜了,“既然已經派人去兖州查明,你且放寬心,難不成這一天真相不明,你就一天憋着氣上朝麽,若是又說錯什麽話,便真是中了對方圈套。”
黎洛栖低頭抿了口湯,覺得有些不對勁:“父親在此前可有收到民願書?”
定遠侯凝眉:“哼,告的就是侯府的狀,這些人又如何會事先讓我知道!”
“那就不對了。”
黎洛栖話音一落,對面的侯爺夫人臉色微怔,朝她看了過去:“難不成告我的狀,還得先通知我一聲?”
“方才父親說兖州是屯兵之處,那麽龐大的隊伍難保不會出人渣,而這些百姓的訴求是定遠軍搶占農田,那能直接管束這些人的,是定遠侯啊,他們為何舍近求遠去告禦狀?我在揚州也見過被官吏壓榨的百姓,能往上告一級就是通天本事了,這些百姓如何能告到聖上面前?”
她這一問,面前的侯爺和夫人就互相對視了一眼,周櫻俪挑了下眉:“看吧,都猜出來了。”
定遠侯輕咳了聲,兩人都沒有驚訝的神色,顯然黎洛栖說的,他們都知道。
看來是她班門弄斧了……于是低下頭繼續夾菜默默吃了起來。
“現在就算沒這樁案子,提刑司到了兖州也能造出來。”
定遠侯的這番話,倒是讓黎洛栖聽到了點不一樣的東西,驀地擡頭看向父親,“所以等他們查明回來,不管真相如何,定遠侯府早就流言滿天飛了,到時候只會辟謠跑斷腿。”
“那依你之見,應該怎麽辦。”
定遠侯的這句話倒是讓黎洛栖愣了愣,一旁的周櫻俪點了點頭:“現在我們是一家人關起門說話。”
黎洛栖抿了抿唇:“證據,要拿到那封民願書。還有對方的目的,一旦罪名成立,會是什麽結果。”
她這句話就将整個來龍去脈捋直了,掐到證據這個“頭”,找到結果這個“尾”,中間串了什麽人自然能撈出來。
然而,面前的定遠侯沉凝道:“民願書已經呈交聖上,此刻就放在聖上案前。”
黎洛栖愣了下,“那谏官自然也看過民願書的。”
提到這茬,定遠侯差點沒摔杯子:“此人剛從荊州調回上京,不歸任何黨派,油鹽不進,往日所谏之事都不假,更是深得聖心,是以這次彈劾聖上才會如此看重。若是罪名下來,兖州的屯兵怕是要被褫奪’定遠’二字了!”
一旁的周櫻俪指尖揉了揉眉心:“你們這些武将在朝堂上就打不贏那些文臣的嘴皮子,現在一被彈劾就情緒激動,若是給你把刀豈不是直接打起來了。”
定遠侯冷哼了聲:“夫人倒是好主意,我這就命人把沈聽抓起來拷問。”
黎洛栖見兩位長輩吵架,本想回避,只是在聽見父親後面那句話時,夾菜的動作驀地一頓,擡頭朝定遠侯道:“沈聽?”
扶蘇院裏,月影高挂,映着滿園涼涼雪意。
後院書房內暖爐融融,月歸站在一角,看着世子爺在擺弄桌上的小箱奁,裏頭就放着兩個小布偶,一會兒開,一會兒關,不知在想什麽。
“世子,再不用膳,就涼了……”
“吧嗒”,木盒上的金鎖小扣阖入鎖眼。
“出去。”
月歸心累,世子又不肯吃飯了。
出了書房,月歸繞到前院拱門,翹首以盼地總算是看見掌燈回來的一芍了。
“少夫人!”
黎洛栖心裏正藏着事,被月歸這興奮地一喊給吓了跳,“怎麽在這站着了?”
月歸可憐兮兮:“世子又不肯吃飯了。”
黎洛栖:“……”
想到今早醒來時趙赫延就去了正堂,看來是因為彈劾一事吃不下飯了。
所以她要告訴趙赫延,沈聽的事嗎?
如果說了他會怎麽想呢,或許不說他也能解決呢?
可是就連父親都頭疼了,跟何況他一個帶病之人。
這麽想着,人就繞到了後院,假山池子裏的冰吹來一股冷意,讓她不由哆嗦了下。
視線環繞這黑黢黢的後.庭院,總感覺了無生機的。
“叩叩叩~”
書房門敲響,就在她準備停個幾息再開門時,裏頭已經傳來聲音:“進。”
房門“吱呀”一聲響,一道纖細身影落了進來,一時間沖散書房裏的沉寂。
黎洛栖鑒于昨晚的意外,這次打定主意不靠近趙赫延,只視線掃過桌面,果然是飯菜都沒怎麽動,反而是她在蘭亭院裏心不在焉地一直夾菜,倒是有些吃撐了,剛要開口,目光驀地落在桌案一角,上面放着一個木盒,打開朝側放着,從黎洛栖的角度看去,剛好能瞥見裏面的東西。
這是……
她腳步就不由自主往桌案前靠了過去,等看清那木盒,眼睛驀地亮了起來,這不就是她昨日在集市攤販裏看到的布偶嗎!
她一臉驚喜加疑惑地看向趙赫延,就見他垂着眸看書:“大夫送來的,說我手腕筋韌受損,用這個能做些康複動作。”
“真的可以嗎!”
黎洛栖那雙又圓又亮的眼睛看着他,裏面全是期待,“我昨日也看見了這一對,但回去的時候攤販說被人買了,我還道自己眼光好呢,淨是挑些招人喜歡的。”
趙赫延低聲道了句:“這種小兒玩意,本世子才不會用。”
黎洛栖徑直從木盒裏拿出一只穿着瀾袍的小郎君布偶,抓起趙赫延的右手就套了進去,“夫君不會用,我可以教你啊!”
趙赫延:“……”
然而沒等他褪下來,黎洛栖已經拿起木盒裏的另一只小娘子布偶套在了自己右手上,轉了轉手腕,朝趙赫延道:“小郎君小郎君,你吃飯了嗎?”
趙赫延看着她滿是星星的笑眼,挪不開視線了,就哼了聲:“不吃。”
“诶呀,夫君,你要動手,像我這樣用食指和拇指控制布偶人的動作,現在我們是他們,嗯,就當我們是在街上偶遇的兩個人吧,你不是趙世子,我也不是你夫人。”
趙赫延一聽,沉聲道:“那我不玩了。”
“幹嘛呀,那你陪我玩吧。”
黎洛栖低着頭笑嘻嘻地看他,趙赫延狹長的眼眸微眯:“在街上偶遇,你會問一個男人吃沒吃飯?”
黎洛栖語氣一噎,這個人也太注重邏輯了吧!
“那、那就當我是看見漂亮郎君了,他沒吃飯的話,我請他吃總行了吧。”
說着她趁機把飯菜挪到他面前,“這麽俊的小郎君,可不能餓壞肚子了。”
趙赫延看着她用布偶的手去拿湯勺,舀起湯遞過來,忍着不笑,擡手拿布偶擋住了湯,而且這次他還學會了讓布偶張嘴。
黎洛栖就一整個無語,她是讓趙赫延喝,不是讓布偶喝啊!
心裏頓時就來了勝負欲,這湯她非得讓趙赫延喝下去不可,于是轉而将熱湯送進嘴裏,唇腔含住那口參湯,傾身貼上趙赫延的胸膛,指尖挑起他棱角分明的下颚,低頭将唇畔壓了下去。
趙赫延對她的吻沒有抗拒力,尤其是當她用舌尖撩他的嘴唇時,直接就反客為主地含住粉唇,勾撩着她唇腔的熱浪,一下一下地咽入喉中。
黎洛栖沒想到他那麽快就把參湯喝完了,立馬擡起頭離開他的唇畔,男人也不攔她,只是眼裏蓄着笑,“小娘子請郎君吃飯,原是這樣吃啊。”
黎洛栖“哼”了聲,抓着布偶說道:“怎麽樣,小娘子就不能耍流氓了?”
反正這話是布偶說的,不是她黎洛栖說的。
趙赫延單手撐着下颚,“知道耍流氓的下場嗎?”
黎洛栖:“……”
她支着玩偶道:“這裏沒有別人,你叫破喉嚨都沒有用了!”
趙赫延坐着,眼皮撩起看她:“我堂堂新科狀元郎,高座公堂之上,我說你調戲還要證據嗎?”
黎洛栖:“……”
她瞟了眼趙赫延手裏的布偶,一襲紅衣頭戴官帽,可不就是攤販口中所說“最熱銷的男款”麽……
“那、那你把飯都吃了,我就不調戲你了……”
趙赫延的眼神就靜靜地看着她在那慌張,“那我要不吃,你就調戲?”
黎洛栖:“……不是!”
小娘子一搖頭,頭上簪着的珍珠步搖一下下撞出了聲,趙赫延擡眸看去:“小娘子流氓耍一半就不耍了,算什麽女流氓啊。”
黎洛栖:“……”
現在到底誰是流氓?
她氣得小臉一垮,“你這個狀元郎一點都不好玩!我要走了!”
趙赫延左手指腹從她手腕心穿入,一寸寸挑落她手上的布偶,轉而撈起她的右腿,纖細的膝蓋就被帶了進去,撐在輪椅中間,黎洛栖本來彎着的腰還有些泛酸的,被他一帶就軟坐到他右腿上了。
男人聲音落在她耳邊:“好了,現在我們是合法夫妻。”
昨晚發生的事頓時在黎洛栖心頭警鈴一響,忙要下去,頭上的珍珠步搖便一下撞出了聲,落玉盤般跌入耳膜,趙赫延掌心捏着她天鵝般的脖頸,微涼的薄唇便靠了近去。
一下輕一下重地吮着,勾得她渾身發軟,他這動作如方才從她嘴裏度湯一樣,她悔死了,早知道再含一口參湯,現在可不就是被他白親了!
纖細的脖頸讓他托着,一動連帶着頭頂的步搖也跟着響,從前聽來不覺得什麽,此刻她恨不得擡手把步搖拔掉,可就在她指尖摸到珍珠串時,手又讓他帶了下去,“別摘啊,我喜歡聽。”
黎洛栖恨恨,想說你忘了新婚那天是怎麽嫌棄這步搖的,世子你現在臉不疼嗎!
結果話沒出口,嘴唇又讓他含住了,咽咽的輕吟墜在步搖聲裏,她差點都要忘了自己是來做什麽的,大概是送羊入虎口——
“砰!”
突然,書房外傳來一陣撞響,懷裏的小貓兒吓了一驚,差點要從趙赫延手裏跑出去了,男人長手拿起桌上的杯盞,另一道手順勢捂着黎洛栖的耳朵,下一秒手中茶盞便猛地朝房門撞去。
只聽“哐當一聲,黎洛栖轉頭望去,就見那房門外立了道暗影,吓得忙從趙赫延的腿上起身。
“叩叩叩~”
房門被敲響。
趙赫延沒說話,臉色卻仿若結冰,房門“吱呀”出聲,黎洛栖心跳還在鼓着,還沒搞明白方才那聲“砰”響是怎麽回事,但一想到是窗牖上傳來的,若是方才被撞開了,豈不是,豈不是就讓別人看到他們剛才的舉動了……
此時,門外的來人剛要走近,就聽趙赫延道:“就站在那兒。”
月影:“……”
揉着胳膊擡眼,就看到世子爺旁邊站着的俏影,一瞬間瞳孔地震,當場就在心裏給自己火化了。
“世子,少、少夫人……”
黎洛栖朝趙赫延看去,面露疑惑。
就聽月影忙抱劍行禮:“少夫人,在下月影,世子爺的暗衛。”
黎洛栖一聽,忙點頭:“你好啊。”
此時月影就站在門邊,離那張桌案八千裏,離書案後面的世子夫婦一萬裏……
而他要站在這麽遠的地方彙報情況,月影又瞟了眼黎洛栖,世子好像沒有讓她走的意思,少夫人也好像沒有要走的意思,所以他可以說了嗎?
“你要是方才把腦袋撞傻了,就給我滾出去。”
趙赫延聲音沉沉,激得月影一跳,忙道:“方才我去沈聽住所翻過,并不曾發現民願書……”
他話音一落,一旁的黎洛栖也愣了,眉心蹙起,再看趙赫延氣定神閑的,“掘地三尺沒有,那就從他嘴裏撬出來。”
撬?
黎洛栖忽然想到方才吃飯席間,定遠侯說的要把沈聽綁起來拷問,雖然父子倆性格不同,但趙赫延還真是在他父母的基礎上手段更上一層樓。
“不用找了,任何人都可能做備份,但沈聽不會。”
少女清麗的話音一落,月影頓時怔住,卻見世子眸光沉凝,“你認識沈聽?”
黎洛栖緩緩吸了口氣,“帶我去見他。”
兖州的民願書不管是不是真的陳情,只要上面羅列出的細枝末節被提刑司驗證,就足夠說明這份證據的真實性,沈聽的彈劾就更有力。
而現在定遠侯府被人挖了坑,還不知道這坑在哪裏。
馬車緩緩行駛在寂靜的官道,一直饒進東邊民巷內,道路陡然變得狹窄,車廂中,趙赫延沒說話,只是目光打量着眼前這位夫人。
當他從黎洛栖口中聽到“沈聽”二字時,對她的看法,似乎又要多了一層。
忽然,馬車在一聲“籲”裏停了下來,月影徑直跳下車,擡手朝眼前這處樸素的庭院門敲去,開門的是個睡眼惺忪的下人,“大人已經歇下了,您有事還請明日再來……”
話沒說完,一道劍光抵在身前,下人臉色一白,瞬間睡意全無,順着劍光往上看,是一個年輕男子笑嘻嘻的臉龐。
“既是來找沈某,就不要為難我的家仆。”
忽然,院中傳來一道清朗男聲,月影擡手,利劍入鞘,嘴角噙笑行禮:“沈大人,我家主人有請。”
沈聽眉宇冷淡:“深夜見面恐遭人非議,有什麽事,還請你家主子明日再來吧,請回。”
就在沈聽收回視線之時,馬車門簾讓一道纖細的素手撥開,珠玉般瑩潤的聲音落入這冬日的悠長暗夜:“沈聽,別來無恙。”
沈聽瞳仁睜睜,素來寡淡的臉頃刻覆了層驚愕,步子也不由朝前邁去,直到那副嬌若桃花的鵝蛋臉映入眼簾,他方皤然說出話來:“小栖!”
馬車裏的趙赫延将他一張表情看得真切,眼睑落下暗影,只聽黎洛栖朝沈聽道:“上來。”
不過二字,方才還義正嚴辭拒絕的良臣,此刻便踏上腳凳,掀起車簾入內,燈籠的火光一映,他這才發現偌大的馬車廂裏還有另一個男子。方才眼眸中亮起的光頃刻暗淡一半,就聽黎洛栖道:“這是我夫君,定遠侯世子。”
沈聽垂眸斂息:“若是為彈劾一事而來,恕沈某愛莫能助。”
他話音一落,整個車廂陷入一種死寂般的沉冷,沈聽緊咬牙槽,看向坐于暗處的趙赫延。
然而,車廂裏的一方小桌格擋在他面前,沈聽看到黎洛栖與趙赫延坐在一道,身子微微擋着他。
黎洛栖将桌案上的宣紙輕輕推到他跟前:“當初揚州府鄉試,沈大人奪得第一,後鄉試被查出有人洩密,并于沈大人身上搜出一份考卷,與鄉試題目一字不差。”
少女的聲音在幽寂的車廂裏響起,似一泓清澈泉水,卻讓當事人額間滲汗,雙手緊緊握拳:“你應當知道,那是诽謗。”
黎洛栖笑了,“我父親堅持查明真相,不願自己寄予厚望的學生斷送前程,讓府衙繼續搜證,最終沈大人才得以被無罪釋放,只是您在牢獄裏呆着的那幾日,應當知道被诽謗的感受吧。”
沈聽驀地擡眼,瞳仁凝起:“那封民願書是我回京路上途經兖州時,百姓跪轎上書的,一切彈劾所言非虛,絕不是诽謗!”
黎洛栖左手掖起衣袖,不疾不徐地磨着墨,嘴角噙着淺淺的笑:“沈大人還記得當初是如何為自己洗脫身上那份考卷的麽。”
她話音一落,對面的沈聽臉色便白了。
黎洛栖手上的狼毫在硯臺裏拖過,白毫頃刻便染上濃墨,被她落在了沈聽的右手邊,“你說自己素來過目不忘,鄉試結束後,便一字不差地将題目默寫下來,以供書院的同窗晚生參考。那麽,沈大人這次上書的民願書,想必也能一字不差地,寫在宣紙上。”
她的聲音沒有絲毫的壓迫感,甚至帶着笑意,仿佛真的是場別來無恙的見面,如果眼前這個少女沒有說最後這句話——
“若是沈大人無法一字不差地默寫民願書,那麽,我是否也可以彈劾沈大人您,鄉試舞弊?”
定遠侯府的馬車緩緩行駛在看不見盡頭的長街上,車裏還散着淡淡的墨水氣,黎洛栖坐在趙赫延的一側,想着方才他拿到那封民願書時看自己的目光,似笑非笑,夾雜着懷疑。
但他還是讓月影拿着民願書趕赴兖州,務必在提刑司暗訪前将所有罪證清洗。
忽然,馬車轱辘似颠到了石子,緊接着便轉了彎,她緊緊抓着車椅,但還是不小心碰到了趙赫延的肩膀。
忙縮了回去,就在這時,馬車又颠了下,怔愣間便朝他懷裏推去——
“夫人相信那封民願書麽?”
忽然,趙赫延的聲音涼在耳邊,她吓了跳,擡眸看他,那雙瞳仁深如古潭,一望生畏。
她嘴唇抿得發白,若真如民願書所言,那便不止是搶占民田,還可能被定為亂臣賊子。
她心跳發慌,“我不知道……”
男人氣息靠近她耳畔,又問道:“那為什麽幫我?”
她低着頭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了,“我不知道……”
這時,馬車又颠了下,她發髻上的桃花珍珠步搖不小心晃到趙赫延的肩頭,她吓得忙擡手要摘,指尖卻忽然覆上一道涼意,男人的指腹正輕輕地碾着上面的珍珠。
這讓黎洛栖想起新婚那夜,他便是輕而易舉地将珍珠碾碎在她面前,此刻密室幽暗,心頭更慌了。
忽然,趙赫延的氣息沉沉落入耳窩,“今晚戴着它吧。”
黎洛栖心跳一漏,只感覺他的呵氣染紅了脖頸,低頭避開時,又聽他說了句:“這步搖,讓你動起來還挺好聽的。”
作者有話要說:
咱們這邊的副CP大概就是倆小夫妻精分出來的玩偶:嬌縱女流氓X釣系狀元郎
狀元郎不小心摔倒:诶呀。
女流氓搓手手抓住:嘿嘿。
狀元郎臉紅紅:不勝酒力。
女流氓仗義擋酒:我幹了。
一夜風流醒來——
狀元郎哭啼啼:你賠我清譽~
女流氓趕緊哄:會噠~
後來又出現了一個新科狀元,女流氓眼勾勾,狀元郎冷笑三聲,找人單挑,結果被告上了門。
女流氓瞳震震,狀元郎眼濕濕:“我的手也蹭破了。”
女流氓氣呼呼:“當初你怎麽沒說自己是武狀元!”
感謝在2022-01-27 11:46:14~2022-01-28 02:24:4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7309983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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