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醉生夢死·?
正屋的地龍燒得暖熱,趙赫延看着身側的床帳,香雲紗上勾了幾縷細絲,是她昨夜害怕時攥出來的,他不疼,倒是看她眼淚掉得兇,這輩子沒想過,除了骨肉至親之外,還有人為他這般。
以血肉之軀擋在他身前。
小貓兒,膽子真大啊,當自己有九條命麽。
忽然,外間傳來箱奁挪動之聲,趙赫延淩厲的眸光轉去,“月歸。”
月歸戰戰兢兢地進來,對上世子的目光,忙垂眸道:“少、少夫人讓收拾的。”
趙赫延瞳仁一沉:“她人呢?”
“正在東廂房。”
趙赫延指腹一攏,“把東廂房封了。”
黎洛栖是聽到月歸的回話後進來正屋的,男人此刻躺在床上,身上纏着紗布,薄被攏着他寬闊的胸膛,她坐在腳凳上,“夫君為何要封東廂房?”
趙赫延撇過頭去,沒說話。
黎洛栖視線繞到另一邊看他的臉,“夫君是不是在疼?”
忽然,他擡起左手,攤開,黎洛栖不知道他是何意,于是便托起檢查,只是指尖一碰,他的五指便穿過她的指縫,十指相扣了起來。
“為什麽要搬東西。”
黎洛栖手讓他攏得緊,男人的手掌又寬又大,比起來自己的小小一只,撐開有些難受,想掙,他卻越收越緊了。
“因為随時準備要回揚州,所以先收拾行李……啊……”
骨節吃痛,她擡眸看他。
“我說了,你不許走。”
趙赫延的瞳仁如黑曜石一般攫取着她,黎洛栖掙不開他的手,輕聲問:“如果我要回揚州呢,逃也要逃回去呢?”
趙赫延看她,“把你鎖起來。”
“我會砸開鎖鏈的。”
“真該打斷你的腿。”
黎洛栖心頭一陣寒意驟起,脫口道:“打斷更要跑了。”
趙赫延知道揚州老家給她寄了東西,小東西想家了,他的手掌松開她的五指,扣住細白的手腕,“對不起。”
黎洛栖心頭一跳,轉眸看他,趙赫延居然對她道歉……
“夫君……”
“我很好養的,一天三頓飯,若是沒有,吃兩頓也可以,帶上我,不要丢下我。”
他的指腹穿入她的手心,輕輕地揉着,一路揉進了黎洛栖的心頭。
她方才只是想試探趙赫延知道她要回揚州會如何,擔心他抵觸這個地方,沒想到……
她喉嚨咽着水汽,“揚州與晉安不同,而且水路要走一個月,夫君可以嗎?”
“嗯。”
“沒有侯府的奴仆成群,奢華院落,只有茅舍幾間,有時候還得自己做飯,夫君可以嗎?”
“嗯。”
“若是走到一半,夫君受不了要回來,是不可以的。”
“嗯。”
他看着她的臉,紅潤透白,唇畔若桃花,只習慣地落了個音節。
“還有,夫君不可以随意看旁的女子……”
黎洛栖垂着眼睑。
趙赫延眉梢微挑,“為何?”
“不行就是不行!你若不答應我便不帶你了!”
“過來。”
她不肯,趙赫延便擡起右手,黎洛栖見他動傷口,忙起身去攔,垂眸,就對上他帶笑的眼睛:“夫人真當我沒見過揚州的女子麽?”
黎洛栖不知,怔怔地聽他說:“你該擔心的是那些女子看你夫君時,你該如何辦。我這個人,最吃不得虧的,誰若是敢肖想我,眼珠子都要挖掉。”
黎洛栖:??!!
這、這又大可不必。
聖旨落了下來,趙赫延因為永慶門之變,褫奪了定遠侯世襲之位,聖上念其征戰有功,特允其随夫人回鄉。
這個結果,黎洛栖聽說,還有那些文臣的助推,趙赫延離開了晉安,既不是去屯兵的兖州,又不是燕雲北境,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太醫都只能保住他的一條命,這就足夠了。
大周與遼真的盟約一定,至少能換來十年太平。
只不過是,以放棄燕雲和每年繳納歲貢為代價。
而這些歲貢,一個個地,依然是落在大周子民身上。
黎洛栖忽然覺得可笑,上位者以萬民生計為由議和,落了個“仁”的稱號,卻不知盟約一定,不用十年,就足夠一個皇朝在醉生中夢死了。
黎洛栖趕在太醫署的複診前一日出發,聖上“恩典”,派了太醫一路相随,黎洛栖看到跟着來的閻鵲,雖然心裏有些疑惑,但直到他嘀咕時說了句“真是活生生逼我欺君”時,徹底放下心了。
車廂裏,黎洛栖看着趙赫延的側臉,“夫君,你口渴嗎?”
說着,她從箱奁裏拿出了水囊,剛要遞過去,就見他目光一瞬不眨地凝在她臉上。
“夫、夫君……”
腦子頓了頓,見他似乎在看自己的嘴巴,慌忙道:“喝水啊……”
“過來。”
她坐在斜對角,趙赫延坐在中間的榻上,黎洛栖不想太擠,“我坐在這裏挺舒服的。”
“喝水。”
她遞了過去,他沒接。
“不是要喝水麽?”
她問。
“我現在是病人。”
黎洛栖輕咳了聲,“那我給你倒杯子裏。”
說完心裏就嘀咕,說好的不會嬌生慣養,結果還不是喝水要杯子,一會肯定要說“水涼了”……
“水涼了。”
果然!
黎洛栖忿忿道:“夫君我們現在在路上,沒地方燒水,這樣,你先喝一口,含在嘴裏,等它熱了你再咽下去好了!”
趙赫延看着她,一臉:你在開什麽玩笑。
黎洛栖無奈,“那夫君再忍忍,等一會路上有茶鋪時,我一定給您端熱水。”
他忽然伸手端起了桌上的杯盞,遞給她,“含着。”
黎洛栖:???
“不是說含着,就會熱嗎?”
黎洛栖:“……”
她端起杯盞含了一口,冬日的水涼得快,這個方法确實有些難受,不過她伸出指尖數着數,等到第五的時候,嘴裏的那口水就暖了,朝找赫延點了下頭,表示:此法可行。就在她要咽的時候,下巴讓人捏起,唇畔壓下,男人溫熱的舌頭就撬開她的唇。
細細的喉間散開小貓似的嗚咽,黎洛栖雙手不敢推開,生怕觸到他的傷口,太醫說的,不可以這樣……
可是舌尖讓他攪得迷糊,方才含在唇裏的水此番更熱了,她下意識咽了口,唇邊有水珠沁出,打濕唇畔,順着精致的下颚線滑落,到了脖頸,她被涼得顫了顫,忽然,微微粗粝的指腹壓來,勾起那道不聽話的水線,一路落下。
她喘着氣,唇腔裏的水沒有了,可又有了……
忽然,馬車颠了下,她吓得想逃,哪知這道吻壓得更下,他的舌頭探入,差點抵住她的咽喉。
就是這一下,大腦剎那空白。
趙赫延松開了她。
小娘子的唇珠紅紅的,一雙眼睛大大的,整個人呆呆的。
“水暖了。”
他聲音沙啞地落在她耳邊。
耳尖也紅了。
她抓着帕子,有些委屈:“太醫說不可以這樣,夫君要節制。”
“我的傷又不是在嘴上。”
趙赫延的話總是那麽有道理,她垂着腦袋,覺得好像自己做錯了事。
“那……那萬一方才不小心碰到怎麽辦。”
”這樣啊。”
他看着眼前的小東西,“方才馬車颠了下,如果不是你壓着,确實會撞到了。”
黎洛栖怔怔擡眼,“哪裏?”
他指了指車壁,黎洛栖趕緊坐到他的右手邊,這裏是傷口,她不能讓找赫延再受傷。
趙赫延笑了聲,方才說那麽多,不如自己傷口會碰到有用。
“夫君困嗎?”
黎洛栖感覺他的氣息在狹窄的車廂裏萦繞,有些不自在……
“栖栖困嗎?”
她被颠得有些困了,但是想到要照顧趙赫延,不可以睡着,于是搖頭,“夫君若是困了,可以靠在我的肩上。”
趙赫延目光落在她的薄肩上,他若是靠下去,這丫頭還能喘氣呢?
“夫君也不困。”
“那,我給你念書?”
“馬車颠簸,看書費眼睛。”
趙赫延話音一落,黎洛栖有些洩氣,感覺趙赫延好像有些無聊,那怎麽辦呢?
“夫君要不要看看窗外的景色?”
趙赫延笑了,“不如看你。”
“啊?”
黎洛栖覺得他氣息壓了下來,忙捂住自己的嘴巴,臉紅紅:“不可以……”
趙赫延笑了聲,“靠過來。”
她不想挪,但是見趙赫延要動,她趕緊坐回去,手還是捂着自己的嘴巴。
“不松手?”
他問。
她堅決點頭。
接着,就看到趙赫延的指腹落在她的腰上。
小腦袋五雷轟頂,“這裏更不行!”
“多久沒碰你了?”
他聲音沙啞,黎洛栖想往後縮,但那道修長的指腹牽着她的腰帶,趙赫延知道這是怎麽綁上去的,自然知道如何解,她要是往後逃,腰帶就順勢掙開了。
“夫君,你聽話……”
趙赫延眸光微側,“欠了那麽久,打算拖到什麽時候?”
黎洛栖想哭了,“等你好了……”
“這倒是說不準。”
“呸呸呸,說得準!”
看她這般緊張神色,趙赫延笑了聲,語氣落在她耳邊,濡熱一片,“不想讓夫人守空房呢。”
“沒有沒有,你不是在這……”
忽然,她聲音噎住了,清瞳怔怔地看他壓來的眉眼,勾人,攝魂。
耳邊是衣裳窸窣摩擦的聲音,黎洛栖的指尖驀地抓着他的左手手腕,聲音顫顫,“夫、夫君……”
馬車猛然颠了下,細白腳腕繃直,纏在上面的鈴铛輕輕作響,落在她耳邊的,還有趙赫延的聲音:“別緊張,靠在車壁上。”
黎洛栖輕輕喘着氣,大腦一片空白,只知渾身在忍不住發抖,貝齒咬着下唇,馬車在輕輕地颠着,和他的手一起……
趙赫延的手指有多修長,她此刻不敢想象,眼角已經沁着水霧,他說靠在車壁上便是車壁上,纖細的脖頸仰着,像溺水時拼命地往上游,可身子還浸在水裏呢,重重地往下墜。
此刻的她怎會如此……
趙赫延的氣息壓來,輕輕在她脖頸上落了吻,“小東西啊,緊張什麽?”
素白的指尖攥着衣裳,嘴唇張着,卻不敢哼出聲,生怕自己失去理智,可這點理智又讓全身的感官那般清晰,和這馬車一起顫栗着。
“夫、夫君,停下……”
趙赫延輕笑了聲,眉眼溫柔:“算算有幾日了?”
黎洛栖腦子現在哪裏還能動了,可此刻顯然是她不答對,他就不會抽離的……
“二十……”
“錯了。”
黎洛栖聲音碎開了嗚咽,輕輕地,像被這馬車輪碾過,趙赫延喜歡聽她的聲音。
“十九日……”
他壓了過來,嗓音噙笑:“夫人,沒有心啊。”
黎洛栖雙手驀地撐在身後,纖長的脖頸擡起,混沌的意識裏,想着那一句古話:
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
而趙赫延的手,就是那只雄兔……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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