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南忘溪将法器收拾了起來,看向遠處打坐的林潮引,估摸着他應該差不多了,于是又檢查了黑衣人身上的法陣,确定他插翅難逃。
這才對着林潮引喊道:“喂!你好了沒有?”
林潮引睜開鳳目,對他投來冷冷一瞥,站起身來撫平衣角,擺平腰間挂着的百花玉佩,邁步向南忘溪這邊行來。
南忘溪看不慣他這臭樣子,拽起黑衣人就踏上了祭出的重雲劍,轉眼間就禦劍上天了。
林潮引頓了頓,這才召出照影劍,随南忘溪身後而去,衆弟子紛紛禦起法器跟上。
黑衣人被南忘溪禁锢着,見是要把自己不知帶往何處的樣子,就問道:“你不殺我?”
南忘溪并不回答,此時固然可以殺了黑衣人,但他只不過寥寥數語就能問出元華宗與魔修相勾結的秘密,想來這個魔修腦子并不好使,還是帶回宗門嚴加審問,說不定能問出些魔修的部署。
他們禦劍飛了一個時辰,黑衣人一直在不斷嘗試破解身上的法陣,無奈這法陣環環相扣,他奈何不得絲毫。
而南忘溪一直對他的小動作視而不見,顯然也是對自己所布陣法信心十足,并不在意他那無用地掙紮。
就在南忘溪以為此行會順順利利返回宗門時,一絲殺機讓他後背發冷頭皮緊繃,無數生生死死間歷練出來的直覺,讓他條件反射般地翻身向下,倒挂重雲劍。
一旁的黑衣人只來得及發出半聲大叫,身體直接從空中炸開,血肉化為紛紛揚揚的微塵,轉瞬就消失不見了,與此同時,同行的弟子們甚至毫無所覺就已如同黑衣人般身死道消。
南忘溪在黑衣人身上所下的陣法,能使元嬰期修士動彈不得,此時卻被人毫秒之間就暴力破解了個粉碎,來人修為定然在元嬰期之上,絕非此時的南忘溪和林潮引可以正面應對的。
“快跑!”南忘溪大喝一聲,重雲劍化成法陣将他團團圍住,徑直朝林潮引方向而去。
林潮引并未聽他的直接逃跑,反而朝他的方向迎來,急切地想要和他會合。
南忘溪心中暗罵林潮引看不清形勢,但此時也不能多說了,巨大的力量撞在重雲劍陣之上,直接擊潰了陣法,受到沖擊的南忘溪被震飛出去。
迎面而來的林潮引正正将南忘溪接了個滿懷,被南忘溪口中噴出的血染紅了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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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此時,來人才顯現出身形來,雪白的面具完全遮住了他的容貌,寬大的白袍亦讓人辨不出他的身姿。
林潮引抱着南忘溪就要退去,南忘溪虛弱地說了一句“來不及了”,就見那面具人已經站到了他們面前,一只手擡起,靈氣彙聚間,風起雲湧。
只看這招式未發之時,林潮引就知道這絕不是自己可以抗衡的,他只來得及轉身将南忘溪緊緊抱在自己懷裏,以自身後背迎接這致命一擊。
神血威能再次被喚醒,林潮引眼中金芒閃爍,兩股飓風相撞掀起更大的風暴,空氣爆炸聲轟隆隆震耳欲聾,聲傳千裏。
林潮引嘔出一口血,再來一擊,他怕是就撐不住了,低頭看向懷裏的南忘溪,南忘溪亦在看着他,他們二人視線相對,林潮引在南忘溪澄淨的雙眸中看見了自己的模樣。
那眼中的他是如此狼狽,他之前所說的話果真都是些大話吧,在真正的危機面前,他根本護不住懷裏的這個人,這個人的命又怎會是屬于他的?
心緒激蕩下,他忍不住又吐出一口血來,那口血被南忘溪接在了手心,順着他的胸膛滑下,落向他的腰間。
而他的腰間,挂着的正是那枚百花玉佩。
滿是鮮血的手握住了玉佩,于是那鮮血就宛如活過來一般,飛快進入了玉佩之中,玉佩上花蕊中的那一點白也終于變成了耀目的紅色。
通體赤紅的玉佩發出的熱量灼痛了南忘溪的手心,他卻不管不顧地将它握緊拉了下來,塞進林潮引手中。
随着他口中一聲低喝:“走。”空間扭曲成一個透明的漩渦,中心白茫茫一片不辨去處。
但林潮引毫不猶豫地抱着南忘溪跳了進去,這一切發生在眨眼之間,面具人來不及追上去,漩渦之門就已經消失了,他在原地探查片刻,不見絲毫痕跡。
不待他細究,一道神識就掃過此處,他心知自己不能暴露,只能放棄繼續查探,轉身就想避開來人。
但他沒有料到來人的速度如此之快,須臾之間就被擋住了去路。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一路搜尋南忘溪蹤跡的南修鶴,只不過之前南忘溪一直被阻擾神識查探的法器所遮掩,直至聽到适才的巨響。
“你是何人?”南修鶴問道。
面具人不答,擡手虛晃一招就想跑,南修鶴冷笑一聲,“看你這鬼樣子就不是什麽好人,我飛羽宗地界豈是你想來便來想走就走的?”
霎時,兩個修為不低于出竅期的大能就在此處鬥起了法,一時間,飛鳥盡絕,百獸奔騰。
狂風驟起帷幕低垂,地上更是飛沙走石草木俱伏,不過須臾之間,天地就好似醞釀了一場即将來臨的暴風雨。
與此同時,林潮引正趺坐于百花叢中,攬着卧在他腿上的南忘溪打量面前的場景。
放眼望去,只能看見數之不盡的花,無數品種花色紛繁交雜,五彩缤紛中成群的蝶兒翩跹起舞,美不勝收,宛如人間仙境。
向上看去,天空碧藍如洗,不見飛鳥與日月,仿佛倒扣的琉璃碗罩在頭頂,美則美矣,卻也平添許多古怪。
他吞下幾粒靈丹,攬着昏迷中的南忘溪,不敢有絲毫懈怠。
此前他萬萬想不到,自己随身帶着的玉佩竟然能打開一個通往此處的空間之門,而南忘溪卻好似對此一清二楚,他摩挲了幾下手中的百花玉佩,将之收入懷中。
林潮引忍不住低頭看向南忘溪,閉着眼蜷縮在他腿上的南忘溪顯得乖巧無比,烏黑的發淩亂地鋪在他的衣擺上,讓他忍不住撫順了些。
柔順微涼的手感同之前一模一樣,林潮引解開南忘溪的發冠,手指插入黑發中,一下下地輕輕給南忘溪捋順了,再将發冠給他束好。
曾經的他以為,為南忘溪梳發會是他的日常,未曾想,最後竟成了這偷來的片刻時光。
林潮引摸摸南忘溪蒼白的面容,将手指搭在了南忘溪的側頸,那裏依然在跳動着,他的命還在。
這種感覺讓林潮引心中酥酥麻麻,他此時無比深刻地意識到,他已經迷戀上了這種感覺,也唯有在南忘溪毫無所覺的時候,林潮引才敢将這份迷戀展露于外。
那日在靈蟬村咬下時的痕跡,早已經消失不見了,靈氣的複蘇加快了這個傷口的愈合,而他卻想要這個痕跡留得再久一點。
南忘溪此次傷得很重,林潮引感覺好點了之後,他依然沒有醒,這讓林潮引蹙起了雙眉。
他又拿出幾粒靈丹,放入南忘溪口中,靈丹很快化為靈液滑入南忘溪腹中。
林潮引的指尖忍不住在南忘溪唇間厮磨片刻,直到指下柔軟的觸覺變得發燙,這才驚醒般擡起了頭,他的面孔湧上豔麗的色彩,一雙眼睛慌亂無措,過了半晌才平靜下來。
林潮引又等了片刻,見南忘溪還是毫無反應,就起身抱起南忘溪,打算這樣探索一下四周。
這裏情況不明,他也不敢将南忘溪背在身後,只能将南忘溪抱在身前。
他走走停停,在這裏無法辨明時間,四周都是花與蝶,完全看不出其中有何規律,所幸靈氣還算充裕,尚能用來療傷。
不知走了多久,林潮引才終于看見了不同之處,遠遠的地方竟然有一道若石門的東西拔地而起,他略作停頓,朝那個方向行去。
待走近了,才看清那石門孤獨地立在那裏,其上繪制了無數符文,門框上雕刻的是和他身上玉佩一樣的百花紋,莫非,這道石門也是要他的血為引?
林潮引放下南忘溪,照影劍在掌心輕劃,一道血口出現在他掌心,他直接将手掌印在了石門上。
石門果真和玉佩一樣,吸收了林潮引的鮮血,他已經聽到了石門之內傳來的仿若機關啓動的聲響。
林潮引後退半步,再次抱起南忘溪,眼前的石門轟隆隆打開了裏面漆黑一片,不知通往何處。
當林潮引站在門口之時,忽然有點點螢光照亮這漆黑的空間,他仔細看去,見是不知從何而來的螢火蟲。
螢火蟲朝前飛去,像是在給他引路,石門和玉佩一樣,打開了一處未知的空間,只這條路上沒有鮮花,只有冰冷的岩石。
這像是一個山洞,腳下的路窄而平坦,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泥土與花香混合的氣味,除了飛舞的螢火蟲,不見其他活物。
行了大概一刻鐘,林潮引突然聽見了聲音。
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她在哼唱着不知名的曲調,婉轉纏綿清越空靈,沒有唱詞,只有動人心神的調子。
林潮引并未被這歌聲打動,反而提高了警惕,他緊了緊抱着南忘溪的手臂,照影劍懸浮于身前,緩緩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