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栖梧殿內,籠罩着層層陰雲。

陛下臉色陰沉,宮中的宮人們戰戰兢兢,手上的動作小心謹慎,生怕發出個動靜惹怒了陛下。

宋時問自那次醒過來見到蕭承宇之後,又陷入了無盡的昏迷中。

蕭承宇将太醫院裏的太醫都召進來,可是太醫們都只能瞧出,宋時問昏迷高燒的原因是因為受了風寒,體內氣息紊亂不堪。

宋時問身子本身就弱,那一晚上淋了雨,又加上驚悸過度,再加上體內有軟筋散的毒。

兩種情況加在一起,實在束手無策。

就好比服下了劇毒,再高明的醫術也無力回天。

而且那軟筋散還是西域初羅國所獨有的,是非常稀有的毒藥,在抓到藍絨的時候,藍絨早已将所有的解藥全部扔掉了,也就是說,世子身上的軟筋散除的不幹淨,下半輩子将體弱多病。

這不算什麽。

眼下最重要的是,世子高燒不退,也怕是有危險。

太醫們試了很多種辦法,開了很多藥方都無濟于事,都沒能将世子的熱度退下來,

殿中太醫們跪了一地。

蕭承宇眼中全是暴躁狠戾,砸碎了手中的茶杯,“要是治不好小世子,整座太醫院就陪葬吧!”

滿地的太醫齊齊喊“陛下開恩。”

這已經是宋時問昏迷不醒的第三天。

他的額頭上放着一塊冰涼的濕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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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溫度很高,需要不斷的降溫,蕭承宇寸步不離的守在他身邊,不停的替換毛巾,緊緊的盯着他看,生怕一眨眼,宋時問就不見了。

右手胳膊上的傷已經崩開,但是他毫不在意。

握着宋時問的手,一遍遍喚着他的名字。

“問問,快起來吧,哥哥給你端了你最愛喝的牛乳來,特別甜,這次哥哥特意讓禦膳房多放了些糖,你肯定喜歡,再不起來,牛乳涼了可就不好喝了。”

“問問,你不是最喜歡吃辣的嗎,禦膳房召了好幾個會做南岳國菜的廚子進宮,等你醒了,哥哥就讓他們做你最喜歡吃的辣菜好不好,哥哥陪你一起吃。”

“問問,你不是還想着要哥哥背你回家嗎,你快醒醒,等你醒來,哥哥背着你在宮裏走一遍,好不好。”

蕭承宇聲音越來越哽咽,沙啞,以往無論在什麽情況下都能泰然處之鎮定的他,此時卻在害怕,害怕小朋友醒不過來,害怕小朋友離開他。

他只有緊緊地握着小朋友的手,只有握着他,他就不能離開自己。

侯公公在旁邊扭過去,偷偷的抹眼淚。

自家陛下找到一個喜歡的人,知心的人兒不容易。

蕭承宇一把抹掉眼淚繼續道:“問問,你上次不說還讓我答應你,永遠也不能丢下你,永遠也不要離開你,哥哥答應你,好不好,但是你也要答應哥哥,你也不能離開我,好嗎?”

“問問,你快醒過來吧,你再不醒來,我好害怕,我真的害怕。”

“我害怕失去你,害怕你離開我。”

“問問,我們已經錯過了十年的時間,餘下的時間我們一起好嗎,問問,求你了,醒來吧。”

蕭承宇趴在宋時問的肩窩上小聲哭泣起來。

那麽多的太醫都沒有辦法醫治,他該怎麽辦。

............

栖梧殿外,侯公公三步并一步的跑進來,給蕭承宇帶來個一個好消息,“陛下!陛下!時老将軍帶着一位神醫求見,說是能治好小世子的病!”

宋時問病中,全城的百姓無人不知。

聖上在城中張貼皇榜,誰要是能醫治世子的病,許黃金,房屋不計。

總是,只要是能醫治世子,後半輩子,下下半輩子乃至下下下半輩子的子子孫孫都不愁吃喝。

人們議論紛紛,可是沒人敢輕易揭榜。

這萬一要是把世子給治死了,那就是牢獄之災。

這潑天的富貴可不是那麽容易得到的。

大家都知道,他們的陛下極其恩寵這位南岳國的小質子。

時老将軍自然也是知道了這個消息,兒子去了南岳國還未歸來,但是他們心中已經認定宋時問就是他們的外孫,如今外孫重病,他們哪裏還坐得住。

幸而時老将軍在年輕時候認識了一位神醫薛寧,後來還成為了好朋友。

薛寧醫術高明,只是喜歡四處行醫,行蹤不定。

時老将軍去找這位朋友,也許老天爺都在幫他們,薛神醫正好雲游歸來,時老将軍氣都沒讓薛神醫喘一下,就拉着他馬不停蹄帶進了宮裏。

薛寧把着宋時問的脈把了半刻,大抵是因為來時一路小跑被拖着來的,到現在還喘着粗氣,一把老骨頭差點被老朋友給折騰散架了。

在薛寧把脈的期間,寝殿裏安靜的大家都能聽見各自的聲音,和薛寧急促的呼吸聲。

蕭承宇緊張不已,他将所有的希望都寄在時老将軍帶來的這位神醫身上。

當薛寧睜開眼睛的時候,收獲的是許多雙望眼欲穿的眼睛。

嚯,有這麽多人竟然這麽關心這個孩子,尤其是他的朋友時老将軍,還沒見過他這麽着急的樣子。

他摸了摸長須,老神在在道:“不必擔心,小世子的病老夫能治。”

蕭承宇覺得自己重活了一世。

“多謝神醫,多謝神醫。”

“陛下客氣了,救死扶傷是老夫的職責。”薛寧開了方子,“陛下按着老夫開的藥方去煎藥,每隔三個時辰一定要喝一次。”

蕭承宇問道:“神醫,那他身上的毒能解嗎?”

薛寧也是個脾氣倔強的老頭,看見蕭承宇質疑他的醫術,瞪眼道,“若是不能治,老夫在這裏幹嘛,陛下若是不信老夫,老夫離開便是了。”

蕭承宇哪裏是質疑,只是太擔心宋時問,也擔心是美夢一場,連忙道歉,“薛神醫息怒,是朕失言了。”

薛寧哼了一聲,“先讓小世子退了高燒,醒來才能将他身上的毒解清,再說,老夫現在開的藥方既能退燒,又能解毒,有什麽不妥嗎?”

“沒有,沒有。”一連被怼,蕭承宇非但沒有發怒,反而十分開心。

薛寧道:“只要他醒來,便說明他體內的毒素就清除的差不多了,只有他醒來,老夫再告訴你能徹底清除的辦法,但是現在最重要的是先讓他醒過來再說,這藥必須要按時喂,老夫保證三天之內,小世子一定醒來,若是醒不來,老夫這腦袋就不要了。”

對他來說,這點只是小災小病而已,根本就算不得疑難雜症。

蕭承宇心中有了底,“多謝薛神醫,朕許諾的重金定會實現。”

薛寧:“不必了陛下,這是老夫的本分。”

太醫們都知道薛寧的大名。

今日聽說他進宮了,紛紛在太醫院裏等着他,虛心求教。

薛寧出去後,才有時間将時老将軍拉在一邊,詢問,“老時,那孩子跟你什麽關系,我還是第一次見你這麽緊張一個人。”

時老将軍:“他很有可能是我的外孫。”

薛寧雖然才剛回京,但是在宮裏這一小會時間裏就已經知道宋時問的事情,“那小世子不是南岳國送來的質子嗎,他怎麽又成了你時老将軍的外孫了?”

時老将軍:“一言難盡。”

薛寧非常感興趣,“那就長話短說。”

......

自薛神醫說可以醫治宋時問之後,整座栖梧殿輕快起來。

這些時日壓在殿裏每個人頭上的那塊黑雲都消散了。

陛下的臉色也好了不少。

胳膊上的傷也由薛神醫重新包紮了,之前蕭承宇說什麽也不肯讓太醫看,換藥。

他時刻記得薛神醫說的三個時辰喂一次藥。

他已經幾天幾夜沒合眼了,現下,知道小世子不會有危險,侯公公勸陛下先去歇息一會。

蕭承宇不肯離開宋時問半步,親自算着時辰,給他喂藥。

迷糊中宋時問自是自己咽不下湯藥。

蕭承宇一口一口渡給他。

十分溫柔,十分耐心的在他耳邊哄着,即使可能小朋友聽不見。

“問問乖,咱們現在要喝藥了,會很苦,但是一定要喝,喝了問問才能醒來。”

三個時辰一次。

這些天,已經拖着需要處理的奏折,蕭承宇讓侯公公都搬到栖梧殿來,邊守着宋時問,便批閱奏折,到了時辰便喂藥。

在這期間,薛神醫天天過來看宋時問。

自他知道這是老朋友的外孫後,就更加上心了。

也相當于是他的外孫了。

到了第三天清晨,宋時問終于醒了。

這幾日他覺得昏昏沉沉的,在一片混沌中除了睡着還是睡着,身子都發沉了。

還能模模糊糊的聽見有人在他耳邊說話,叫他的名字。

現在一醒來,嗓子幹啞,整個身子還是沉沉的,覺得身上出了好多汗,有些黏膩,衣裳都潮了。

一扭頭,就看見蕭承宇趴在床頭上,手裏還握着他的手。

眼底發青,不知道幾天幾夜沒有睡個好覺了。

宋時問只記得當時見到蕭承宇安然無恙之後就昏了過去,他不知道他這一昏就是好幾天。

但是他知道,蕭承宇肯定擔心極了。

“哥哥,”他輕輕喚了一聲,卻發現嗓子幹啞,聲音很輕。

蕭承宇一瞬間就睜開了眼睛。

宋時問看着他,笑了,眼睛有些濕潤,仿佛很長時間沒有見過蕭承宇了。

臉上蒼白,嘴唇發幹,但是,小朋友真的醒了。

“問問,”蕭承宇握緊了他的手,“你終于醒了。”

宋時問:“嗯,我醒了,哥哥,我想喝水。”

“好好”蕭承宇高興的有些同手同腳的去倒水,看着小朋友一口一口喝光了杯子裏的水,輕聲問道:“還喝嗎?”

宋時問喝了水,嗓子得到了滋潤,聲音也沒那麽沙啞了,他道:“哥哥,我嘴裏好苦,我想喝牛乳。”

這一刻,蕭承宇才真正的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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