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春末夏初,轉眼就過了。雲嘉樹和段奕各自的事業都漸漸上了正軌。
在這之前,段奕給戀人送了一件禮物。
送禮物的那天天氣晴朗,涼風和暖,坐落在落霞山風景區附近的攝影基地中也是綠意蔥茏,一派春光明媚。
楊旸的腿傷痊愈後,終于輪到了他上場。他那麽個三句臺詞的醬油角色,本來都有人說換人,雲嘉樹說我花了那麽多時間調、教那小子,換人麻煩。再說了這場戲也不是非要現在拍不可,就挪到了後面等楊旸回來。
于是楊旸得了雲大總監青眼,精神抖擻地回來飚戲,一次預演、一次NG,順利pass了。
導演說“過”了以後,小夥子興奮得臉都紅了,直接從地上爬起來,穿着前襟染滿了人造血漿的店小二裝就想跑去撲雲嘉樹,被歐小鵬眼明手快一把抓住後衣領拖開了,還一臉嫌棄地嚷嚷:“看你這身打扮,撲誰呢,還不先去卸妝。”
今天一天拍攝都非常順利,雲嘉樹心情也很好,擡手揉揉楊旸腦袋,“你做得很好。”
小朋友得了誇獎,開心得不得了,精神抖擻地跑去換衣服。
就在這時候雲嘉樹接到了段奕的短信:“十分鐘後去主樓前廣場。”
雲嘉樹:“……又耍什麽花招?”
段奕:“嘿嘿,去了就知道了。”
雲嘉樹默默收了手機,正好現在休息,他也沒什麽事,就離開片場,往拍攝基地主樓走去。
主樓前的寬闊廣場是水泥澆築的灰白地面,平凡無奇沒啥特色,唯一的有點就是寬敞,能停二十輛十噸大卡車。
沒過一會兒就聽見空中傳來螺旋槳旋轉的聲音,卷起一陣陣氣流。工作人員早有準備,揮着旗子接應,接着一架香槟色嵌黑條紋的直升機就耀武揚威地降落下來。
螺旋槳停止轉動後,駕駛艙門打開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輕輕着地,站在直升機前。黑長褲勾勒出結實的臀型和筆直修長的雙腿,卡其色的飛行員夾克下露出柔韌有力的腰身。Police墨鏡反射着春日明媚陽光,墨鏡沒有遮擋的部分則是鼻梁挺拔、下颚方正,緊抿的嘴唇也充滿剛毅而威嚴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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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男人将手套摘下來扔給基地的工作人員,舉手投足間都透出股睥睨衆生的霸道,就仿佛全世界都應該跪舔伺候這位爺似的。然後他摘下墨鏡,向雲嘉樹走了過來。
雲嘉樹默默掩面嘆息。看慣了這家夥平時犯二的樣子,突然這麽一下簡直帥瞎眼。
段奕走近了,又露出燦爛的笑容,“唷,美人兒,一個人等誰呢?”
雲嘉樹面無表情:“本宮面前,也敢放肆。還不跪下謝罪,饒你不死。”
段奕怔住,“靠……幾天不見又長本事了,哪兒學的?”
雲嘉樹:“《xx傳》。”
于是段奕也掩面嘆息起來,“好吧你贏了。”
雲嘉樹:“承讓,叫我來幹嘛?”
段奕這才想起了專程跑過來的目的,摟着戀人重新往直升機跟前走過去,然後喜滋滋揚了下下巴示意,“禮物,送你的。”
雲嘉樹心頭一暖,段奕沒察覺,還是顧着一個人高興,“這樣就能天天見面了。你放心把,我有駕照,飛行許可也辦好了。回頭你也去考一個,以後直接從家裏往返,多好。”
雲大總監笑了,擡手捏住帥哥下巴,調戲一樣撓撓他下颌,“跟孩子似的,你就這麽一天也離不開我?”
段奕一巴掌拍開他的手掌冷嗤,“誰離不開你了,爺不過看你孤零零一個人在外面可憐。”
雲嘉樹忍着笑,連連點頭,“是是,又開始別扭了。”
段奕怒:“為什麽要加又!”
“聽說你當初為了見我,想了很多辦法,不惜爬七樓也就算了,還僞裝服務生去送餐,但是嘴上一直不肯承認。”
“……靠,鄒振寒那個大嘴巴。”
雲嘉樹有些驚訝地睜大眼,“你怎麽知道是他?”
“因為以小楊的智商,他想不起來跟你說這些。”
遠在法蘭西養傷的小楊同志不小心打了個噴嚏,也不知道是誰在背後念他。
雲嘉樹笑了,湊近段奕耳邊低聲說:“要不是周圍有人,我真想吻你。”
段奕一怔,頓時感覺一股邪火從腰間騰地燒起來,狀似随意地擡手貼在戀人後腰上,回頭說:“要不是周圍有人,老子真想操|你。”
雲嘉樹:“……你贏了。”
扳回一成的段二爺笑眯眯抱拳:“承讓。那今晚我們試試意大利吊燈?”
雲嘉樹面無表情:“……晚上大概要通宵。”
段奕還不死心,纏着要他同意,結果公司一個電話打來,他只好又把直升機開走了。
雲嘉樹回去片場的時候,歐小鵬一臉激動撲了過來:“雲總雲總,剛那是羅賓遜R22?好帥啊!!”
雲嘉樹一愣:“羅賓遜……?”
歐小鵬還在各種激動,抓着他袖子不放,“R22沒有那種香槟色,是私人定制的吧,好高級好土豪啊,雲總那是你朋友?”
反應過來小夥子在激動什麽的雲嘉樹,淡定擡手揉揉他腦袋,“不,只是個直升機推銷員。”
直升機推銷員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考慮着明天又要跑一趟。
結果第二天雲嘉樹還是沒有同意他每天奔波的提議,不過二爺和他折騰了一夜,早上倒是神清氣爽地開着直升機去上班了。
這以後算是過了一段平靜的日子,段老爺子的身體已經沒了大礙,段奕協助着大哥,越來越多地參與到了高層事務中。這段時間段臻代表父親頻繁和傑納斯基金會接觸,那個基金會在世界範圍內進行投資,每一筆投資都是以億為單位。
龍骁是傑納斯基金會駐美代表,被段奕問起來時,也表示這事超出了他的權限。由此段奕隐約猜到了老爸跟大哥的計劃,如果真這麽做,李天齊只怕翻不了身了。
到這時候,他才理解了什麽叫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更深刻理解了藏在每個段家人骨子裏的傲慢和執着。
當一家人目标一致的時候,這股執着就是他們最好的武器。可是當彼此之間出現分歧的時候,又該怎麽辦?
段奕琢磨着,等扳倒了中遠集團,就找個機會讓雲嘉樹和家裏人一起吃頓飯,見個面。好歹做了那麽多年模特,小夥子外形修養無一不佳,相處久了,家裏人自然會喜歡他。到時候再慢慢暗示兩個人的關系,接受度會高一些吧。
這周開始拍雲嘉樹的反派戲份,所以他又不回來。被抛棄在家的段奕只好回了老宅,正靠在起居室的沙發裏,一邊托着平板看報告,一邊分出心思考未來。接着長長嘆了口氣,我英明神武的段二爺當了二十多年的花花公子,終于也有帶戀人見家長的一天。
他正這麽想着,起居室門開了,段臻帶着一個男人走了進來,臉色卻有點沉重,“你怎麽在?”
段奕聽着這話有點刺耳,把平板往旁邊一扔,大馬金刀坐着冷睨,“這兒是我家,為啥不能回來?”
段臻沒辦法,只要推了下眼鏡,“還以為你早忘了。這是齊影,齊秘書。齊秘書,這就是我們家老二。段奕。”
段奕的目光這才落在那男人身上,個頭高挑,身材纖瘦,無框眼鏡後的雙眼明澈得像水銀,容貌清秀,稍微有點眼熟。
他有些遲疑,還是站起來跟那人握手,“齊秘書?聽過……”
那人手掌幹燥有力,觸感熟悉,這麽想的時候,連他的眼神也顯得非常熟悉。
不會有錯的。
即使分隔了十年,即使想要忘記,那個人握住他的手,那個人看着他的眼神,卻深刻入骨,即使在千千萬萬人潮之中也能分辨出來。更何況如今面對面站着,掌心貼合。
段奕像被一記鐵錘狠狠砸在腦袋上,耳朵邊也嗡嗡地響,熱血像是全湧上頭,險些站不穩,握住齊秘書的手更加用力。那人卻只是平靜地看着他,站得标槍一樣挺拔,清秀而陌生的面容上,挂着同樣陌生的微笑,“好久不見,小奕。”
段奕猛甩開他的手,往後一退就踢到了沙發,整個人跌坐下去,真皮沙發又軟又大,仿佛化成了流沙陷阱,拼命把他往下吸拽,他起不來,掙不開,甚至沒有餘力去看一下旁邊的段臻什麽表情,喉嚨裏堵得厲害,好容易才擠出一句話:“你……不是死了嗎……修哥?”
齊影笑笑,繞過沙發在段奕對面坐下來,摘掉了眼鏡。沒了眼鏡的遮擋,那雙眼睛更像十年前的方修聿,輪廓清晰而漂亮,目光仍然筆直堅定,卻比年輕時候更內斂深沉。“方修聿是死了,而齊影活了下來。”
那場事故之後,方修聿內髒大面積損壞,胃部切除了四分之三。後來整容,換了名字,以齊影的身份進入X務院,從科員做起,一步步走到了現在。
段奕面無表情坐着,聽這男人一五一十跟他交代這十年的經歷。聽完之後依舊平靜地彎起嘴角笑了,“然後呢?你混得不是挺好的,怎麽突然想起來要暴露出來?”
齊影看着他,不說話。
脆弱的平靜面具輕易被打破,段奕終于暴怒,咣當一腳踹翻茶幾,上前抓住齊影的衣襟大吼,“你他媽死了就算了,看着老子難受了十年很爽是吧?等老子習慣了又鑽出來,你他媽折騰老子好玩,啊?”
段臻上前扣住他的手腕,要将他的手指掰開,“段奕,冷靜點,齊秘書身體不好……”
段奕沒等他說完,已經一拳狠狠揮過去,齊秘書被一拳揍得身體往後踉跄,撞翻了真皮沙發,跌倒在地上。
段臻怒吼:“段奕!”接着跑過去扶起齊影來,“修……齊秘書,你沒事吧?”
聽到動靜的幫傭也跟着來了,可是門被反鎖了,他們也只好在外面敲門,焦急詢問,又被段奕一聲大吼“沒事,都給我滾!”給驅散了。
段奕喘息着,胸膛起伏得厲害,剛揍了人的手指隐隐作痛,低頭看着齊影吃力地站起身來,嘴裏的肉破了,鮮血湧出來,順着嘴角一刺目地滴落,跟十年前那一幕重合在一起。讓他的胸口撕裂一樣痛起來。
可是這一次齊影卻笑了,扶着段臻重新站起來,“我沒事,小奕,對不起。”
段奕狠狠咬緊牙關,突然覺得這地方叫人窒息,一分鐘也待不下去。轉過身大步離開起居室,将門狠狠甩上,巨大沉重的聲音,像是引起了一場小小地震。
段臻眼神深沉難測,扶住齊影搖搖欲墜的身體,坐在沒倒的沙發上,又給他抵紙巾,“修哥……這樣好嗎?”
齊影接過紙巾擦掉血,仍然在笑,笑容裏卻帶着難以言喻的輕松釋然,“既然碰上了也好……總算是……解脫了。”
段奕直接開了車沖出去後,才發現天地之大,他竟然無處可去。習慣性去掏手機時才發現,沖動之下竟然把手機給忘在家裏了,二爺忍不住苦笑,這就是……命中注定吧。
于是繼續一路往前開,天色慢慢暗下來,路上越來越荒涼,不知不覺開到了郊外,淡淡綠色的田地無邊鋪陳到天邊,風涼寂靜,仿佛全世界都沒人了一樣。
段奕心裏亂成一團,突然踩住剎車,趴在方向盤上。尖銳的喇叭聲突然竄起,像根尖利的錐子刺破夜空。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二爺終于長長嘆出口氣,“小樹……我想見你。”
仿佛是聽到了他的呼喚,車窗被人篤篤敲響了。
段奕擡起頭,看着窗外那個模糊而熟悉的輪廓,默默搖下車窗。
雲嘉樹站在車外,白色薄風衣包裹的身軀腰細腿長,身形标準而優美,背後是深藍璀璨的夜空,看着戀人微笑:“Hi帥哥,一個人?”
段奕打開門,一言不發,只是将他緊緊擁在懷裏。“你這家夥……”他突然猛力把戀人推到車上,撞得小夥子皺眉,趁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低頭堵住了戀人的雙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