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驚喜29

首都機場人來人往, 有人行色匆匆拎着行李箱大步而行, 有人小啜一口咖啡從星爸爸出來, 慢慢悠悠的晃蕩。

人們神色不一,能從他們臉上看見不同的精彩。

冬日的寒風将窗戶鍍上一層模糊的白,水汽凝結在窗上, 只有從裏面擦幹淨才能看清窗外的世界。

喻尤拖着黑色行李箱,穿了一身黑色大衣,帶着同色口罩與手套,神色冷漠的穿越在人群之中。

他的耳畔夾着一枚白色耳機, 聲音透過口罩變得沉悶。

“我已經從北京離開, 恩, 可以, H市。”

“後天?恩。”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 在機場這個人雜聲吵的地方泯然于此。

喻尤的氣質太過突出, 不論他在哪個角落, 總是會引得人側目。

這個一身黑色的男人,最終選擇了靠窗的座位。

将行李箱放在身邊, 他平靜的再次拒絕一個邀約。

“我今年不再接單,抱歉。”

耳機中傳來:“一百萬美金。”

他擡起頭,看見窗外飛過一只鳥,思考這只鳥撞上飛機的可能性有多大。黑色眼瞳映出窗外騰空而起的飛機,尾羽似的睫輕輕眨動,再次冷漠回答道:

“抱歉,不接。”

隐居于H世的天才畫家, 這是圈子裏不是秘密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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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個畫家是喻家的公子,則很少有人知道。

人們無法将如此低調簡單的人與京城喻家相聯系,哪怕幾個月前微博上爆出他的照片,也只有熟悉的人驚的張大嘴巴,不熟悉的,就當看一場網絡上來去匆匆的好戲。

不過,也只是如此而已。

但凡知道些內幕的都很聰明,不該說的話,不說。

對方接收到喻尤拒絕的信息,重重嘆下一口氣。

“喻老板,您的約到底排到了什麽時候,真不能通融通融為我們畫一幅嗎?我怕我等不及了啊……”

這樣的人讓喻尤感到不悅,他不喜歡一句話重複太多次,但對方似乎沒有挂斷的想法。

他正要說再見,對面忽然換了個人接電話,聽筒中的聲音有些滄桑感:“喻先生,您好。抱歉打擾你這麽多次,我是王澤。”

“有些話,我想跟您說說,如果您聽完還是選擇拒絕,那我不會再打擾,如果您願意幫我,我王澤會感激不盡。”

“我家女兒非常喜歡您,臨摹了你全部的畫,尤其是那副煙雲山雨圖,畫了十幾副也不嫌夠。明年八月是她生日,我想跟您約一副畫送給她,我知道時間很緊急,但她生了很嚴重的病,只有半年的生命,我甚至不知道等不等的到生日那天。”

“她才只有十三歲,只是一朵剛剛綻放的花,甚至連芳香都沒來得及散發。我想送她這份生日禮物,讓她幸福的離開,喻老板,你能不能答應我?如果一百萬美金您覺得不夠,三百萬美金行不行?”

電話那頭的人發出哽咽的聲音。那是一位老父親在懇切的祈求喻尤,字字都是對女兒的愛。

喻尤握着手機沉思。

原來是這樣。

他特別想問一個問題。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他已經問出了口。

對方一喜:“您說。”

“如果你的女兒放棄了你,将你推向無間地獄,你是否還會愛她?”

這個問題突兀而又莫名,但電話那邊的人還是回答了他。

“當然。我會一直愛她,她是我在地獄的光,哪怕她離開我,放棄我。”老者呵呵笑了,“為人父母,只願她快樂安康。”

萬鬼叢生的黑暗,那是藏于裂縫中的光芒。

“是麽……”他将口罩扯下,露出微微牽起的嘴角。

瘦削的下颚線棱角分明,微抿的唇色泛着淡淡的白。

黑衣與白色的肌膚相襯,仿佛沒有溫度,又仿佛是世上最配的色彩。

“你是個好爸爸。到時候記得幫我祝她生日快樂。再見。”

挂完電話,喻尤站起身。

這時,窗外一架飛機騰空而起,一直望着它消失成黑點,然後遁于雲層之中。

而那只鳥停在鐵架上乖巧的沒有飛,只是歪着腦袋看向他。

對它說了聲“bye”,喻尤上了飛機。

快過年了。

高領毛衣遮住他的下巴,他側目望着藍天。

“你會想我去看你嗎?”

H市。

竹月。

阿粟大老遠的就站在巷口等着喻尤。

“老板!”他驚喜的揮着手,得得兒的跑過去,搶過他手裏的行李箱,又伸頭往後面到處望。

青石板踩在腳底打着滑,陰暗角落的水漬成了冰,阿粟身子一歪,喻尤拽住他:“小心。”

“小秦姐姐呢?”這些日子不見,阿粟的頭發又長了些,生出些女兒氣來。

他瞪着溜圓的眼睛,嘴角邊的酒窩若隐若現。

“她在北京。”喻尤回道。

“沒和你一起回來?”阿粟的神情變得飛快,忽的就頹喪了下去,“嗚嗚,老板,你怎麽不把小秦姐姐帶回來啊。我還以為她會跟你一起回來呢。”

“她家在北京,快過年了,不在家待着跟我回來像什麽。”喻尤拍了拍他的腦袋:“你也收拾收拾東西回去過年吧。”

“那老板你呢?”阿粟睜大眼睛看着他,隐有不舍:“你又要一個人留在這嗎?要不今年就跟我回家呗,我媽可想見見你了,想當面謝謝你來着。”

“不用。”喻尤說:“幫我謝過阿姨。”

“老板。”喻尤已經走進去了,阿粟在後面喊:“可是你都已經一個人在竹月過了三個年了,你真的不孤單嗎?為什麽不跟我走啊。”

再次走近熟悉的客棧,一草一木,一花一葉都與去時無二。

喻尤伸手摸了摸蘭花的葉,輕輕嗅了嗅。

他回答說:“我本來就是一個人,有什麽好孤單的,都習慣了。”

“那小秦姐姐呢?你不跟我去過年,你和小秦姐姐一起啊?你可以去找她!不用這麽早回來,這裏有我照看着。”阿粟蹬蹬蹬的跑過來:“老板我感覺的到,我看的出來,你對小秦姐姐不一樣!她是不是就是你畫裏的人?是不是就是你一直等的人!”

喻尤望着他,覺得阿粟也是有趣。

“人小鬼大。”他笑了笑。

“我說對了!對不對!”阿粟抓着他的手:“上次小秦姐姐來我就發現了,你對她的關注太多,根本不像對其他旅客,我就說你怎麽會對一個人那麽上心。你去北京的這段時間我想了很久,我想起你畫的畫,畫上的女人雖然和小秦姐姐現在不太一樣,但我就覺得是她!”

“是。”喻尤并不打算瞞他些什麽,他打開房間的門,屋內不染塵埃,窗戶半開,刮來新鮮的風。

阿粟每天盼着他帶秦筠回來,喻尤看見卧室門口擺放的兩雙拖鞋一愣,指着拖鞋看阿粟。

阿粟自知自作主張,默默蹲下身把拖鞋拿起來,又跑進洗手間把牙刷毛巾浴巾甚至……衣櫥裏的睡衣都給抱了出來。

全是女用物品,一應俱全。

他偷看老板的神情,小聲嗫嗫:“老板,對……對不起,我把這些東西放回去。”

他小步後退,又加了一句:“放回那個你特意給她打掃準備天天等着她來的房間去!”

他抱了一堆東西要逃,喻尤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将他拽的一頓。

“老板饒命!”阿粟大叫。

“回來,我說要你放回去了嗎。”喻尤脫下大衣,挂好,将衣袖卷起擡眼看他。

“愣着幹什麽?”他說。

阿粟笑的格外開心,大聲說道:“那我再放回去!”

他喜滋滋的物歸原位,跟在喻尤身後。喻尤去哪他就去哪,欲言又止。

“怎麽了?”喻尤問。

“老板,你不在的時候,有人來找過你。”

“什麽人?”

“一個女的,看起來年紀不小了,但氣質很好,保養的也很好。我覺得……她跟你好像關系不一般,難道那個人沒有聯系你嗎?”阿粟說的小心翼翼。

喻尤的拿着杯子的動作僵住好一會,半晌後他低低笑了一聲。

“不認識。”

他背對着阿粟,阿粟看不清他的神情,“哦”了一聲就跑了出去。快過年了,他要回家,如果老板今年還是要一個人待在竹月的話,那他得提前給老板準備好很多東西。

喻尤推開給之前給秦筠準備的那間房門,裏面基本沒變。

轉身出去,走進畫室,撤下防塵罩,他看着一幅幅熟悉的畫。

手指拂過每一張畫紙,他靜靜觀賞。

這些畫都是他三年裏的成就。

雖然畫的都是同一個人。

走到一方紅木桌前,鋪開宣紙,軋平每一道褶皺。

墨筆輕點,暈開水墨的色澤。

他站在桌前,凝神靜氣一筆一畫繪制,用他熟悉的方式,熟悉的走筆,畫熟悉的人。

讓心裏的女孩兒浮現在眼前。

一作畫,喻尤就忘了所有,他沉浸在想象的世界中,讓紙上的靈魂活起來。

來之不易的靈感源源不絕,等到畫完,又是第二日晨。

一個星期眨眼便過,H市在年前又熱鬧了一段時間,大人孩子絡繹不絕,不論哪個邊邊拐拐都有人拍照,哪怕那裏曾經只是垃圾車停靠站。

寒假有一陣高峰,高峰過,臨近年三十兒,人又沒了。不僅是游客,還有開店的人。該回老家的回老家,該放假的放假。

門上提前貼了對聯,喜慶的“倒”個福,關上木門,離開這個城市。

鄰裏許多是來這個古城做生意的,一時之間好似人去樓空,平日喧嚣熱鬧的青石板路一下子變得人影稀少,反倒讓人不習慣。

阿粟在這待到了大年二十九,就是舍不得他老板,但無論他怎麽求着老板,老板都笑着搖頭,不和他回去過年。

沒辦法,二十九這天阿粟帶着一大堆特産對喻尤說再見。

喻尤站在竹月的風鈴下,聽風鈴清脆的聲音,穿了一身簡單淺灰色大衣,對阿粟擺擺手。

“新年快樂。”喻尤掏出一個大紅包,塞進阿粟的手裏。

阿粟一時激動,鼻子發酸,轉頭抱住喻尤,埋在他胸口不願擡頭。

“老板,你也快樂。”

喻尤拍拍他的腦袋。

阿粟不高,在他懷裏只到他下巴,他像抱着弟弟一樣。

直到阿粟走去青石板路的盡頭再看不見,喻尤才進門。

他關上竹月的大門,木門咿咿呀呀緩緩擠進木槽。

他找出兩方對聯紙,鋪在院裏,揮手寫下一對對聯。

手機在懷裏震動,前兩天Daniel親自找到H市來,二人暢談一番。

喻尤與Daniel正式合作,畫展一切步入正軌。展館選在H市一位美籍華裔獨有的山水別墅裏。

是前幾天電話的那位老先生——王澤介紹的。

他帶着Daniel去看了一番,二人都很是喜歡。

這座中式庭院常年無人居住,房主久居海外,一聽要借來辦畫展,欣喜無比。

巧的是,這獨有山林隐士的味道,與喻尤的國畫相映成彰,碰巧他也喜歡這閑雲野鶴的格調。

溪水潺潺與樹影婆娑間,山腰之處坐落一座雅致庭院,是根據蘇州園林走勢而造,仿若置身古時一般。

Daniel當時靈感大發,看了一半就坐在地上拿出電腦與圖紙陷入創作中。喻尤足足等了他一下午。

Daniel也不在乎席地而坐,花白胡子都藏了一半臉了,還跟個頑童一樣。

不過,正如秦筠所說,他與Daniel一拍即合。

喻尤習慣了一個人過年,自從他搬來H市以後都是這麽過的。

開着電視,将燈全打開,泡一碗泡面,或者煮些阿粟早就準備好的餃子。

他不會做菜……很不會。

年三十兒這天。

一大早他就被爆竹聲吵醒了。雖然禁放煙花爆竹,但真到了這天還是有不少人改不掉這個老習俗,總覺得不響上幾聲就趕不走黴運。

他随意套了件衣服,思考對聯是過了十二點貼還是現在就貼。

城外熱熱鬧鬧,城裏安安靜靜,竹月就他一個人,他給每扇房門上都貼了自己寫的“福”字。

忙完了這些,有些無聊。喻尤最終将對聯放在院子裏,他還是選擇了去畫畫。

在畫室待了一整天,晚上到了八點,喻尤打開電視機,看那個不想看的聯歡晚會,看大家樂樂呵呵。

阿粟這次買了許多菜和零食放在冰箱裏,喻尤選擇性忽視,只從裏面拿了煮好的酒釀元宵,準備熱熱湊合。

元宵在水裏咕嚕咕嚕翻滾,他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機發呆,又拿着桌上的筆随意畫了塊點着蠟燭的蛋糕。

看着畫,他笑了笑。

一晚上就這麽快過去了。喻尤蓋着毯子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即将到十二點,外面爆竹震天響,将他吵醒。

“砰砰砰——”

敲門聲藏在爆竹聲裏小的聽不見。

“砰砰砰——”

喻尤轉過頭。

“開門!!!”

煙花停止的間隙,有人聲猛然傳來。

“開門啊!!!!要凍死我嗎!!!”

喻尤蹭的一下站起,他幾步跑到門前,将木門從兩邊猛的一拉開。

秦筠氣喘籲籲背着拎着帶着一堆東西。

她什麽話也沒說,撲進喻尤懷裏,緊緊抱着他。

“新年快樂!”她笑彎了眉眼。

“還有!生日快樂!我的大魚寶寶!”她舉起右手,手中拎着巨大的蛋糕盒,因為重量不輕又拎了一路,她的手腕還在顫抖。

喻尤張了張嘴,又閉上。

隔着一道門檻,他望着秦筠。

黑白分明的眼睛不知什麽時候沾了霧氣,似乎覺得這是一場夢。

如果是夢,但願沉醉不複醒。

“你怎麽來了。”他的聲音低沉嘶啞,還有隐藏不住的顫抖。

幸好,煙花夠亮,聲音夠大。

秦筠又舉起左手,将一大袋東西塞進喻尤懷裏。

“新年要穿新衣服!新生活新氣象,我就知道你不會給自己準備,看我多貼心。怎麽樣,開心嗎,幸福嗎,是不是愛死我啦,快進去試試啦,我看看這衣服合不合适,這衣服可是花了我大把功夫,我就是等這個衣服才等到現在,還專門去機場接的它,差點沒趕上時間跟你說生日快樂呢。”

秦筠把喻尤往院子裏推。

她纖細的指頭抵着喻尤的胸口,明亮的眼裏有細碎光芒,帶着笑,帶着暖。

喻尤的視線一路緊跟着她,他站在門口,看這個不可思議又讓他驚喜萬分的身影。

他靠着門框,五指用力攥緊木邊,眼底一片克制的深沉。

秦筠剛一進家門,東西都沒放好,忽覺一陣天旋地轉。

她被按在沙發裏,拉入熟悉的懷抱——

喻尤的心跳的很快,快到在她耳裏叫嚣。

“喻尤?”秦筠雙手不知放哪兒是好。

喻尤說:“抱我。”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給我營養液的寶寶們,愛你們喲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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