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二天,月初霖很早就醒了,靜靜地仰卧在床上,有些喘不過氣。

沒別的原因,睡在身邊的郁馳越雙臂緊緊箍在她腰上,讓她難以動彈。

昨天夜裏,她迷迷糊糊醒過兩三回。

每一回,都感覺到郁馳越的胳膊或摟在她腰上,或搭在她的胸口和肩上。

不論她怎麽調整姿勢,他都能自動地湊近。

她疑心他并沒有睡着,可是仔細觀察了好久,又發現他真的只是無意識的動作。

不知是不是生病的緣故,像個黏人的大孩子。

卧室窗簾的遮光性極好。

就這麽躺了一會兒,她伸手夠到床頭的手機,看一眼時間。

正好七點,是時候起來了。

她伸手用力地推郁馳越的胳膊,搖晃了好幾下,才把人喚醒。

“怎麽了?”

清晨,男人剛剛蘇醒,嗓音有些沙啞,但因為生病,還殘留着幾分鼻音,聽起來悶悶的,莫名有幾分軟。

月初霖又推他,沒推動,只好在他胳膊底下艱難地轉了個身,背對着他,撐着床沿想起來。

可就這麽幾下不輕不重地磨蹭,身後的人就像被點燃了一般,猛的收緊手臂,将他拉進懷裏。

清早是個容易沖動的時候。

月初霖一轉頭,就對上他有些幽深的眼眸,漆黑的,彌漫着濃濃的霧氣。

他一手壓住她的肩側,從後方挪過來,俯身壓下來,貼上她地唇瓣,用力含住,熱烈地親吻。

強勢有力的氣息撲面而來,月初霖又軟了半邊身子,習慣性地閉上雙眼。

兩只手分別搭在他的肩膀和胸口,看似想要将他推開,卻根本沒有用力。

他沒什麽技巧,完全憑着一腔蠻勁,奮力抽幹她的一腔氣息。

她被吻得呼吸困難。

雙眼一點點迷離,濃豔美麗的面龐上,一抹潮紅逐漸蔓延,漲過耳畔,染過脖頸,美不勝收。

好半晌,他才慢慢放開,拿額頭抵着她,一雙烏黑的眼離得極近。

月初霖第一次這麽近地觀察他的雙眼。

漆黑,幽邃,仿佛一片茫茫深海。

如果看久了,會覺得自己墜進了這片海,浮浮沉沉,找不到依靠。

只有他近在眼前。

像汪洋大海裏的一根浮木。

她急促地喘息着,不由自主攀住他的肩。

那雙漆黑的眼在暗光中微微閃動。

然後,安靜得沒有一絲雜音的室內忽然傳來急促的手機鈴聲。

是月初霖的固定鬧鈴。

郁馳越皺眉,臉上浮現一絲不耐,一伸手按掉鬧鐘,依然沒有退開。

月初霖卻一下子清醒了。

今天周五,本周最後一個工作日。

趁他不注意,她用力一推,把他從身上推下去,爬起來道:“該起床上班了,我可不是郁少爺你。社畜要有社畜的自覺。”

說着,下床穿鞋,朝洗手間走去。

郁馳越沒再阻止她,只是薄唇緊抿,坐在床上的樣子氣鼓鼓的。

月初霖沒空理他,洗漱好換上衣服出來,打算烤兩片全麥吐司當早餐。

誰知,才走近廚房,就聞到一陣黃油融化的香味。

玻璃門裏,郁馳越正把煎好的雞蛋放進吐司片裏,再依次疊上幾片西紅柿,最後又蓋上一片吐司,斜着一刀切開。

月初霖看着他熟練的動作,有點說不出話來,直到他站在門口,把盛了三明治的盤子遞過來,自己又返身回去端出兩杯熱咖啡。

“你會做飯?”

坐到桌邊,月初霖拿起一個三明治咬一口,吐司烤得軟硬适中,蛋也煎得恰到好處,就連西紅柿也切得刀口平整,薄厚合宜。

郁馳越很快洗漱好出來,看她一眼,好像在觀察她的反應。

“當然。上學的時候都得自己來。”

月初霖立刻想起上回同事八卦時說的,這位年輕的郁總是牛津的高材生。

她點點頭,倒沒多問,又咬兩口三明治,随口說了句“挺好吃”。

郁馳越的眼睛倏地亮了亮。

早晨的時光對上班族來說異常珍貴。

即使再想好好享受時光,月初霖也不得不快速吃完早餐,拎起包要走。

Jarod辦事格外細心,送衣物來的同時,還附贈了一套酒店的洗護用品。

只是,水乳和彩妝就沒法再提供了。

月初霖掏出鏡子左右照了照,總覺太過素淡,只好快速抹了層口紅。

可才走到門口,郁馳越也已經拎起文件袋,跟了過來。

“我送你。”

言簡意赅,表情都不帶動。

月初霖愣住,詫異地看看他的額頭:“你還病着。”

雖然燒退了,看起來比昨晚好,但遠沒有到痊愈的地步。

郁馳越先一步打開門按電梯,揚揚手裏的文件袋:“上午有董事會。”

月初霖想起昨天他和郁家老爺子的通話,的确提到今天會向董事會彙報什麽。

一家祖孫,态度冷淡是一回事,可孫子病着,還要連夜工作,一大早趕去參加董事會,實在有點不近人情。

不過,別人的私事,與她無關。

下樓的時候,司機剛好把車開到門口。

兩人坐進後排,很快各自忙碌起來。

郁馳越低頭檢查手機上收到的最新工程數據,月初霖則帶着耳機聽昨晚法國的晚間新聞,磨耳朵。

難得能平心靜氣地坐在一起,沒有吵架。

四十五分鐘後,車終于艱難地闖過可怕的早高峰,即将抵達月初霖公司附近。

她看着越來越近的距離,沖前方路口示意一下:“麻煩停在前面就好。”

這裏離公司還隔着一條街。

郁馳越擡頭看一眼,皺眉道:“怎麽了?送你到門口不好嗎?”

月初霖拎起包,等着車經過眼前的紅綠燈再靠邊。

“郁總這樣的身份,大清早出現在我公司樓下,恐怕不大方便。”

之前和森和合作的時候,因為那句“太漂亮”,已經有些不太好聽的話了。

她私底下生活如何,旁人再怎麽議論都無所謂,可關系到工作就不一樣了。

郁馳越的眉頭蹙得更緊了。

“你怕什麽?又想當作什麽也沒發生,急着和我撇清關系嗎?”

一句話又将氣氛弄得有點僵。

司機小心翼翼看看後視鏡,雖還在往前開,卻一時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停。

月初霖冷冷反問:“郁總,我們之間好像本來也沒什麽關系吧?”

不過是很久很久以前上過一次床,最近又接過兩次吻而已。

連短期伴侶都稱不上,甚至朋友都不是。

早上的那點溫情蕩然無存。

郁馳越的眼神再度變成慣常的冰冷。

眼看路邊的臨時停車帶越來越近,司機依舊拿不定主意,只好問:“郁先生,是不是要停車?”

郁馳越看也不看月初霖,冷聲道:“停,讓她走。”

司機趕緊趁後方車輛要按喇叭之前,靠邊停下。

月初霖當即推開車門,頭也不回地下去,沿着人行道,跟随人潮的方向,繼續朝公司大樓的方向走去。

早高峰,這一帶商圈附近,上班族密密麻麻走在路上,一個個行色匆匆,面龐和裝束看似各有不同,實則千篇一律。

可就在這樣的人群裏,她還是那麽兩眼。

隔着車窗,郁馳越注視着那道身影。

有風吹起她長長的卷發,如玫瑰綻放。

“郁先生?”

司機又一次詢問。

他收回視線,閉眼靠到後面,淡淡道:“走吧。”

車重新彙入擁擠的車流,朝着森和總部的方向駛去。

**

一上午的董事會開得還算順利。

本只是個階段性總結工作、分析財報的例行會議,偏因昨天的郁馳越父親郁啓鴻的攪和,不得不臨時多了別的議程。

郁家祖孫三代,各自相處得都不大和睦。

郁老爺子只生了郁馳越父親郁啓鴻一個兒子,郁啓鴻卻有兩個兒子,一個是原配夫人蘇向晚生的長子郁馳越,另一個幼子郁子陽,則是養在外頭的情人邱冬雲生的。

郁家家大業大,規矩也大。

郁家老太太最看重名聲,早早發話,她在一日,外頭那對母子就一日不能進郁家的門。

如今,老太太已過世多年,郁老爺子倒沒忘了亡妻當年的意思,這麽些年,即使郁啓鴻的原配夫人蘇向晚也已經過世多時,也依舊沒讓邱冬雲母子名正言順地成為郁家人。

郁啓鴻自然不滿。

比起早早跟着蘇向晚去了國外的郁馳越,他當然更疼愛從小就養在身邊的情人的兒子。

再加上老爺子早就表現出要跳過他這個兒子,将手裏的一切直接交給郁馳越的意思,他當然更有怨言了。

這回的事,就是郁啓鴻挑出來的。

他百般質疑郁馳越和老供應商到期不續約,轉而尋找新供應商的決策,一路鬧到老爺子跟前去了。

原因很簡單,過去的供應商大多走的是他這邊的門路,往來之間,私利不少。

郁馳越要換供應商,他當然不同意。

鬧了好幾天的事,趕着今天的董事會,郁啓鴻甚至一早就将老爺子也請來公司坐鎮。

父子相見,分外眼紅。

會上,郁馳越拿出準備好的數據對比,清晰地把更換供應商的利弊羅列出來,靠強大的數據說服董事會成員,讓郁啓鴻啞口無言。

會後,等其他人都出去,郁老爺子把郁馳越單獨留下來。

“今天的事,你做得很好。”

郁馳越站在老爺子身邊,面無表情地回答:“爺爺過獎了。”

“阿越啊。”老爺子身子骨雖然不大好了,一雙眼睛卻依然精神得很,仔細打量着長孫,語重心長道,“你父親這麽做,的确很不給你面子。我沒出面阻止,你是不是也有怨言?”

郁馳越搖頭,眼神毫無波瀾:“不會,我明白爺爺的用意。公司依然有不少元老不服我的忽然上任,趁這次機會,正好能敲打一番。”

話雖如此,他內心的真正想法卻沒人能看得出來。

郁老爺子眯眼打量他片刻,忽然笑了聲,拄着拐杖慢慢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道:“明白就好。阿越,記住我的話,別像你母親那樣。感情用事,永遠只會損人利己。”

郁馳越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冷芒,随即又恢複平靜。

“我知道了。”

他自覺地站到老爺子身邊,面無表情地攙扶着,一步一步朝外走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