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夜裏十一點,?月初霖将編輯好的拜年信息一一發出去。

電視裏還在播放氣氛喜慶祥和的春晚,老牌喜劇藝人搭檔當紅鮮肉和流量小花,試圖打造出老少鹹宜的效果。

月初霖仔細地看一眼那個臉孔有些眼熟的鮮肉,?下意識在心裏評估一番。

長相俊俏,?有幾分奶狗弟弟的氣質,?身高也是出挑的。

就是那身材,?只能在鏡頭裏看看,真人實在是太瘦了。

她忍不住搜索資料,?對着身高體重那一欄的數字搖頭感嘆。

果然是娛樂圈,這樣的身高配這樣的體重,簡直有些令人心疼。

她放下手機,又看一眼電視裏的小鮮肉,腦袋裏莫名閃過郁馳越的身影。

差不多的身高,郁馳越便長得恰到好處,身材修長挺拔,?脫了衣服,又能看見分明的肌肉。畢竟是長期鍛煉,保持身材的人,又還年輕,實在處處教人滿意。

正想着,?另一個小年輕的電話便打進來了——是江承璟。

“初霖,?還沒睡吧?怎麽樣,今天真是一個人過的?”

他這次跟着家人一起到東南亞過春節,此刻大概不知道去哪個夜店裏嗨了,?電話那頭是擋不住的勁爆樂聲。

“是啊,一個人過的。不像少爺你,到哪兒都像花蝴蝶似的。”

江承璟笑了聲,?在那頭扯着嗓子問:“可別,我要是花蝴蝶,那那些形婚的、家裏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的,都算什麽?”

說完,他的聲音忽然變得含含糊糊,好像是用手捂住了手機一般:“你不知道,這次來過年,他們還帶了一姑娘,要給我相親呢!”

“那你還跑到夜店裏,存心氣人家呢?”

“是啊,我還年輕,不想這麽快結婚,更不想被他們安排結婚,橫豎我家有我大哥在,輪不着我什麽事兒,聯姻這種事,更不用我來。”

“你倒是幸運,把包袱通通丢給別人,自己有錢有閑,什麽便宜都占了。”

“那是當然!誰讓我是投胎小能手!”

隔着電話,月初霖都能想象他那得意的樣子,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不過,凡事都有代價。”他話鋒一轉,“大哥想繼承家業,就要犧牲婚姻自由,我想要婚姻自由,那就這輩子不能插手家業。”

“嗯。”月初霖意味深長地應了聲,“所以,你在很有錢和超級有錢之間只能選一個。”

那邊江承璟聽出了她的諷刺,哈哈一笑,沒再說什麽。

“待會兒零點我就不給你打電話了,這兒肯定熱鬧到炸,現在先祝你春節快樂。”

“謝謝江少爺,也祝你春節快樂,在那邊玩得開心。”

挂斷電話,已經臨近十一點半。

屋外傳來各種仿真爆竹的聲響,掩蓋了其他聲音。

月初霖幾乎聽不清電視節目的動靜。

P市禁放煙花已有多年,直到近兩年,仿真爆竹流行起來,節假日的氛圍才重新變得濃厚。

手機時不時亮一亮,月初霖又翻開微信消息掃一眼。

有同事和朋友發來問候,群裏也有領導發了紅包。

她沒多關注,很快退出對話框,卻看見無數條信息中,有一個熟悉的名字。

是紀與辭。

“新年快樂。”

“初霖,最近過得好嗎?”

兩條簡短的消息,不是其他人發來的各種網絡文案。

已經有一陣子沒有想起過他了。

月初霖拿着手機待了一會兒,才慢慢回過神。

自從那天分開,她沒再找過紀與辭,紀與辭也像從她的生活中銷聲匿跡了一般,再沒有出現過。

公司之間還有往來,但她把業務都交給了同事,偶爾閑聊起來,才隐約聽說,他有一陣子一直待在法國,許久沒有在公司出現。

她起初猜測,他大約是在躲她。可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想多了,他未必就在意這些,即便難過,以他過去灑脫的性格,也應當很快就過去了。

這時候再見到這個名字,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想了想,輸入了“新年快樂”幾個字,正想點擊發送,卻到底沒按下去。

既然斷了,就斷得幹淨些。

她放下手機,沒再多看。

眼看時間不早,說了不熬夜守歲的,她從沙發上起來,轉身進衛生間洗漱,打算睡覺。

只是,燈還沒關,門鈴卻忽然響了。

被屋外的仿真爆竹聲掩蓋着,月初霖停下腳步,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過了一會兒,爆竹的聲音暫時小了些,屋裏恢複片刻寧靜。

她見沒動靜,便要繼續往卧室走去。

這時,門鈴又響了。

她皺眉,走到門邊從貓眼裏往外看。

狹窄的樓道裏,郁馳越滿身風雪,站在門口。

已經快十二點了,月初霖有些懵地開門,還未待開口問什麽,他已經大步走進來,一邊伸手往背後去将門關上,一邊二話不說,将她抱進懷裏。

他身上有未化的雪,一陣一陣潮濕的冷意撲面,月初霖忍不住輕輕顫抖。

“還好,趕上了。”郁馳越低着頭,腦袋埋在她長長的卷發間,深深吸氣,嗓音裏帶着疲倦的沙啞,“還是除夕,來得及和你說一聲:新年快樂。”

月初霖眼神閃了閃,面對這個在今夜的計劃之外出現的不速之客,心裏不知是一種什麽滋味。

酸的,甜的,苦的;冷的,熱的,溫的。

沉默的這片刻裏,屋外忽然傳來一連串爆竹聲,電子煙花的絢麗光芒也從玻璃窗外照進來。

零點,意味着農歷新年的鐘聲敲響。

月初霖伸出雙臂,輕輕抱住他,在他耳邊低聲說:“郁馳越,新年快樂。”

**

月初霖終究沒能睡得成。

她将冰箱裏剩下的菜熱了熱,重新擺到桌上,又煮了幾只餃子,坐在一旁看着郁馳越吃。

他和平時一樣,舉着筷子低着頭,吃的速度有些快。

唯一不同的是表情。

大多數時候,他吃飯時總是面無表情,甚至下意識繃着臉的。這回,整個人卻顯得有些松弛。

月初霖方才聞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又見他從手機上給司機轉了紅包,知他今晚一定喝了不少,便又給他沖了一杯蜂蜜水。

“不是說沒空,怎麽這時候忽然來了?”

郁馳越扯了扯嘴角,悶聲道:“那邊散了,我便來了。”

“那怎麽還這麽餓?年夜飯吃到哪裏去了。”

“人多,光顧着喝酒,沒胃口。”

郁馳越言簡意赅,月初霖卻永遠能想象那樣的場景。

她再小一些的時候,月芳娘家還有一些來往的親戚。

每到逢年過節,親友們聚在一起,總讓人覺得分外不适。有人四處攀比,有人四處鑽營,還有人總是受欺負,被明裏暗裏地打擊排擠。

一頓年夜飯,能教人嘗盡世間百态。

像郁家這樣的家族,讓風光的更加風光,難堪的更加難堪。

其中的人情往來,利益糾葛,應付起來定十分耗神。

“現在胃口倒好了。”月初霖把蜂蜜水朝他手邊推了推,示意他喝兩口,“替我準備的年夜飯,大半被你吃了。”

菜多屬川菜系,口味偏重,他本就不大能吃辣,現在又喝了不少酒,得小心些。

郁馳越看到了她的意思,手裏的筷子頓了頓,動作慢下來。

吃完飯,他到衛生間洗漱,再出來時,就見她正在小小的廚房中洗碗。

正想進去幫她,沙發邊的手機鈴聲便響了,是她的手機。

廚房裏有嘩啦啦的水聲,外面還有零星的爆竹聲,月初霖并未察覺到手機的聲音。

郁馳越轉身拿起她的手機,正想送進廚房,卻猛地看見屏幕上“紀與辭”三個字。

他的腳步忽然頓住,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這個名字,不住蹙眉。

水聲依舊不絕于耳,手機鈴聲也綿綿不斷。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他站着沒動,鬼使神差地按一下了接聽鍵。

“初霖,你在家嗎?”

電話那頭傳來紀與辭的聲音。

郁馳越握着手機的手慢慢收緊。

沉默片刻,直到對方察覺異樣,又試探着喊了聲“初霖”,他才沉聲道:“她在家,麻煩稍等。”

對方一聽他的聲音,幾乎一瞬間沉默了,隔了半晌,才傳來一聲幹澀的“謝謝”。

郁馳越走進廚房,一言不發地關掉水龍頭,臉色冷淡地将手機遞給月初霖。

月初霖摘下手套,看到屏幕上已經接通的電話和“紀與辭”三個字,忍不住挑眉,一邊将電話放到耳邊,一邊意味深長地看一眼郁馳越。

“紀總,你好。”

郁馳越的臉色有一瞬間的好轉。

那頭的紀與辭卻又沉默了。

隔了一會兒,才輕聲道:“初霖,你最近還好嗎?我……我想今天是除夕,你應該不會很早就睡,就打個電話,親自和你說聲‘新年快樂’……”

月初霖轉身靠在流理臺上,一邊打電話,一邊繼續看着郁馳越。

“謝謝,也祝紀總新年快樂。”

公事公辦的語氣,和面對客戶時沒什麽兩樣。

紀與辭大約覺得有些尴尬,一時接不上話。

就在月初霖問他還有沒有事時,又聽他忽然問:“初霖,你現在……在家嗎?”

“在。”

“那剛才接電話的人……是你現在的男朋友?”

沒了水聲,爆竹聲也漸漸消失了,聽筒裏的聲音在廚房裏顯得格外清晰。

郁馳越站在月初霖面前,忍不住咬了咬牙關,等着聽她如何回答。

只見她偏頭沖他微微一笑,目光玩味。

然後,冷靜道:“抱歉,這是我的私事,不方便告訴紀總。”

紀與辭沒了聲音。

郁馳越站在一旁,才好轉了一點點的臉色又冷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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