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江淮坐進車內後, 一路無話。
原本他以為,陸無祟會再借機為難他……畢竟他那一擊頭錘确實挺疼。
但等他坐進去後,陸無祟一臉平淡, 甚至打開電腦在處理工作。
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在處理工作之餘, 他時不時會摸摸胸口, 好像很疼的樣子。
江淮假裝沒看見,又往離他遠的方向挪了點。
陸無祟:……
啧。
等回了家中,江淮看着陸無祟進了書房, 沒有找他算賬的意思, 心才徹底放下來。
他探頭探腦, 進了自己的畫室。
正中央擺着他送了這麽長時間還沒送出去的畫。
他盯着這幅畫,感覺老師好像和這幅畫沒有緣分。
這幅畫不是非得要送給謝老師,這只是他能想出來的禮物當中, 最适合送給謝老師的東西。
可是在他的觀念中, 畫和人之間,也有緣分一說。
不僅是在畫圈裏, 任何的藝術品, 都講究一個緣分,有緣分的話, 不管是什麽樣的場合, 什麽樣的情況,這件東西輾轉幾回, 總會到有緣人的手中。
沒緣分的話,就像是他給謝老師送畫, 兜兜轉轉幾回, 卻始終送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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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 還是給謝老師換樣東西吧。
江淮在晚上睡覺時,還沒見到陸無祟回來。
他原本是想直接睡覺,可是在馬上睡着時,忽然想起來,如果今天陸無祟還沒消氣,他的花瓶錢還算不算呢?
思及此,江淮立馬坐了起來。
這個時間段,陸無祟肯定在書房裏。江淮剛把卧室的門推開條縫,就看見陸無祟拿着瓶藥膏出來了。
四目相對,彼此都很尴尬。
江淮連忙又把門給合上了。
陸無祟:“……你這是已經不打算讓我回去睡覺了?”
江淮關上門之後,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懊惱地又把門給打開。
這次還是就打開條縫,露出他半張臉。
打開了,卻沒完全打開。
陸無祟深吸一口氣,伸出手去推門,江淮忽然道:“等等,你是受傷了嗎?”
“我受傷了嗎?”陸無祟反複咀嚼這句話,“問得好,我還以為,你的頭應該已經鼓起了個大包,也間接知道了我的傷勢呢。”
江淮:“……”
好幸運,他沒有。
江淮這才真心實意地感覺到些許的抱歉。
當然,他的歉意也只有一點點。
陸無祟推門而入,江淮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看着他坐在了沙發上。
陸無祟把藥膏給放下,忽然笑道:“用不用我把衣服脫了,給你看個痛快?”
江淮的眼睛,都快順着他的領口,鑽進裏面去了。
“啊,不用,”江淮忽然感覺不太禮貌,“不過,你願意的話也行。”
陸無祟:“……”
陸無祟沒跟他廢話,直接把衣服給脫了,露出線條緊實的上半身。
他的胸膛,确實是紅了一片,不過沒有多嚴重。
顯眼的,是他胸膛下的腹肌。
明明都是男人,江淮居然感覺到了幾分的不好意思,他長這麽大,還沒和任何人這麽坦誠過。
當然,也沒和任何人天天抱着睡覺。
陸無祟給自己上完藥,忽然叫他:“過來。”
江淮稍帶歉意,上前一步,還沒等他站穩,陸無祟一把扯過他,他頓時跌坐在了陸無祟的懷中。
他立刻掙紮起來。
陸無祟像抱着一只炸毛的貓,又紮手又無從下手,只能悶哼道:“疼疼疼,壓到傷口了。”
江淮渾身一僵,這才勉強安靜下來。
他以為陸無祟要秋後算賬,連忙閉上眼。
陸無祟卻掰過他的頭,湊近瞧了瞧。
旋即,下定論道:“是真結實。”
江淮:……
盡管如此,陸無祟還是把藥膏倒在手心,往江淮的頭頂上抹了點。
涼涼的觸感從頭上傳來。
江淮盯着陸無祟的胸膛,有種好像能聽見他心跳的錯覺。
他眨了眨眼,覺得這一瞬間有點神奇。
隔天,江淮在學校裏聽見,學校裏又有一個老師被查出來收受賄賂。
可巧,收的東西也是一幅畫。
學校裏下了通告,直接把這個老師給開除,并且吊銷了教師證,算是直接把他從這個行業裏都給剔除了。
同時,學校關于這方面的管控,又開始加嚴。
江淮對于人的同理心,一向不是很強。
可是在這一刻,他忽然慶幸起來,沒真的把畫送給老師。
不然感謝瞬間變成了謀害。
此事一出,江淮都不知道該給陸無祟道歉好,還是道謝好。
要不是因為他攔着,他和老師這一會兒,指不定怎麽樣了。
這天正好是謝老師的課,江淮趁着下課的時候,跑去了講臺上,謝老師依舊是文質彬彬的,含笑問他,“怎麽了?”
江淮從懷中,掏出來了一只畫筆,遞給了他。
謝意明在看見他掏東西時,臉色就變了,在看見只是一支筆後,又瞬間松了口氣,沖着江淮低聲道:“吓死了,老師還以為你也要賄賂老師呢。”
江淮一板一眼道:“這是給老師的感謝禮物,不是賄賂。”
謝意明道:“老師最近是做了什麽讓你感動的事情了?”
江淮道:“不是最近,是之前出去采風那次。”
謝意明想起來了,接過他遞過來的筆,左右旋轉了一下筆杆,把眼中的柔意掩蓋住,“這是你自己畫的?”
江淮點了點頭。
“真好看。”謝意明道,“江淮,你永遠都是讓我最驕傲的那個學生。”
江淮想起什麽,道:“可是我的成績不是最好……”
“我知道,”謝意明微微一笑,遞還給他,“現在人太多了,等放學去辦公室再給我吧。”
江淮還以為他不會要。
少了這種推拉,他頓時開心很多。
在謝意明含笑的目光當中,江淮揣着自己繪制的畫筆,坐回了座位上。
這個畫筆的筆杆有點小,所以他只是簡單的畫上了兩筆,商業性不是很大,哪怕真的被學校給查出來,也不會有什麽大事。
但又十分具有心意。
看着謝老師愛不釋手的樣子,江淮也有了拖欠着的事情終于塵埃落定的感覺。
就是陸無祟那邊……
下午,陸家老宅。
陸無祟剛下班,就被老夫人給叫了過來。
他原以為,老夫人叫他過來無非還是那點事。
不過,今天她找陸無祟過來,不是為了江淮。
她把一個文件遞給陸無祟,語氣沉重,“你爸這件事,你知道多少?”
這個文件,似乎都沒有接過來的必要。
陸無祟還是打開看了看,發現是他想看到的內容後,淡淡道:“是我讓陶家小姐,把消息賣出去的。”
陸如梅震怒,一拍桌子,“你糊塗了!他是你爸!”
陸無祟把照片放在了桌子上,整個人的狀态都很淡定,“奶奶,我當然知道他是我爸。”
“知道你還這麽做?”陸如梅深吸了口氣,“要不是他給我打電話,他險些就死在異國他鄉了!小祟,你怎麽能這麽狠心?”
陸無祟眸光閃過一抹寒意,“他從我出生的第一天起,盡過一天父親的責任嗎?”
陸如梅道:“那他也是你爸。”
陸無祟頓住。
“你母親是難産,和你爸沒有關系,在你媽去世之前,他對你媽,從來沒有對不起過,”陸如梅道,“我知道你恨他,不然別人對陸家指指點點,你根本不會在乎,但……”
“奶奶,”陸無祟忽然打斷他,“我不想聽。”
陸如梅嘆口氣,住了嘴。
“還有一件事,”她道,“我最近要把你爸接到國內來養傷,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幹脆送到你那裏去吧。”
陸無祟神色如常,沒有任何的變化。
他知道,這件事沒有轉圜的餘地。
他從小就是被陸如梅給帶大的,陸如梅就是他的父母,誰都沒有他們了解彼此。
陸如梅也知道他不服。
小時候還好,可是随着陸無祟年齡的增長,有了自己的想法,他們兩個強勢的人碰撞在一起,總會産生許多的矛盾。
最可怕的,還是陸無祟。
從前他處置同自己不相關的人時,那種狠辣的手段,她尚且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現在,他連自己的親生父親都可以下手。
陸如梅不是要偏袒他的父親。
身處高位的人,應該擁有比平常人更高的道德底線,這樣才不至于犯下大錯。
手中有了權利,才更應該克制才對。
不然她要怎麽放心的把陸家交給他?
陸如梅嘆了口氣,“小祟,奶奶不是非得要和你對着幹。”
陸無祟道:“我知道,奶奶。”
不過——
只要唐平建敢來。
他就敢讓唐平建後悔過來。
六點半,差不多是江淮和陸無祟同時在家的時候,一個剛放學,一個剛下班。
江淮回去時,陸家萬籁俱靜,管家沖他豎起根手指,示意他安靜。
他不明所以。
在吃過飯後,問了問管家才知道,自從陸無祟回家,一直把自己鎖在卧室裏,飯也沒吃。
江淮覺得奇怪,往往這個時間,陸無祟要是有沒處理完的工作,該待在書房裏才對。
這幾個月裏,從來沒有例外過。
他想起來要道歉的事,嘴裏塞進半個面包,去了他的畫室,把之前的那幅畫找出來了。
反正是打算送人的。
江淮拿着畫出去時,正好撞見端着飯準備要走的管家。
他有些疑惑地歪了歪頭,上前一步,在管家驚恐萬狀、亟待阻止的目光中,敲了敲卧室門。
門內沒任何的聲音。
江淮又敲了敲,因為含着面包,口齒不清道:“陸先森。”
管家連忙道:“小江少爺,陸先生他……”
門內這時,響起陸無祟的聲音,“要進就趕緊。”
管家住了嘴。
在江淮準備進去時,他連忙把托盤遞給了江淮,示意江淮勸陸無祟吃飯。
在他進門後,江淮看見了站在房間中央的陸無祟。
他似乎是極其疲憊,眉心皺的很緊,藏着一層不明顯的陰翳。
陸無祟面無表情,忽然對着他道:“這是什麽?”
江淮“啊”了一聲,拿出手中的畫,“送給你的。”
陸無祟沒有動。
江淮先把飯放在桌子上,自己拆開了包裝,随着他的動作,畫的樣子一點點露出來,展示出來了那大片來自春意的美。
陸無祟看了很久。
不知過去多久,他才艱澀道:“這畫,你不是要給老師嗎?”
“老師和它沒有緣分,”江淮實話實說,“反正是要送人的,既然是在你身邊畫的,應該和你有點緣分吧。”
那片郁郁蔥蔥的桃花,觸目驚心的生命力,映在陸無祟的眼中裏,揮之不去。
江淮站在那幅畫面前,擡頭看着他,雙眸動人。
陸無祟忽然上前一步,抱住了江淮。
江淮仰起頭,睫毛顫了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