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陸無祟把江淮抱在懷中。
江淮側過頭, 看見了陸無祟緊閉上的雙眼,還有他擰緊的眉心,愣了片刻。
每次陸無祟喊他江恬恬時, 陸無祟不是在生氣,就是在生氣的路上。
這還是頭一次,以這麽平靜的語氣叫他。
江淮甚至覺得,他再聽上這麽幾次, 都快把這個名字給聽脫敏了。
不知過去多久, 江淮小聲道:“飯都涼了。”
陸無祟緩慢地松開他。
他看向旁邊的飯菜,以為江淮是想勸他吃飯, 眉心舒展開了些許, 輕聲道:“那就吃……”
話音未落, 江淮就已經略過他,先他一步坐了下來。
陸無祟:……?
他眼睜睜地看着江淮,拿起托盤中的筷子, 夾了兩筷子上面的菜,塞進嘴裏後,嘟囔着道:“管家看你不吃,就把這些給我了, 要是涼了就不好吃了。”
陸無祟:“這飯, 有沒有一種可能……”
江淮擡起頭。
陸無祟一頓, 無奈道:“你吃吧。”
江淮重新低下頭, 甚至還把自己不喜歡的菜挑挑揀揀, 挑到自己滿意的程度, 才開始吃。
陸無祟看着江淮吃飯, 漸漸也有了些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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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門, 讓管家重新熱了份飯菜上來。
管家盡管疑惑, 卻也還是照辦了,十幾分鐘後,他端着新熱好的飯菜敲門進來。
首先看見的,是靜靜地坐在一旁地陸無祟。
然後是埋頭苦吃的江淮。
管家:……什麽情況?
陸無祟揉了揉太陽穴,示意他把飯給放下。
通常陸無祟不喜歡在卧室裏吃飯,管家怕放錯位置了他不高興,猶豫再三,還是放在了江淮的旁邊。
放下之後,江淮一愣。
餘下兩人同時也是一愣,剛想說話,就見江淮再次伸出筷子去,道:“我都吃不下了,為什麽還給我端啊?”
管家吓到睜大眼睛,“不,小江少爺,這個……”
“咳,”陸無祟忽然打斷他,“給他吃吧。”
管家欲言又止。
剛剛江淮,不是已經吃過飯了嗎?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吃的還不少吧?!
陸無祟等江淮挑挑揀揀,把他喜歡的全部挑出去後,問道:“挑完了?”
江淮點點頭。
陸無祟嘆口氣,從一旁的椅子上站起來,坐到了江淮的旁邊。
他拿起來筷子,就着被江淮挑的面目全非的菜,也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
其實要是有人和江淮一起吃飯的話,他是不會亂翻菜的。
然而他以為,這些飯菜都是他的。
江淮:“……”
後知後覺到了點什麽。
他難得機靈了點,閉上自己的嘴巴沒有說話。
隔了兩天,唐平建被送到了。
江淮那天正好沒有課,陸無祟也不在家,他和管家站在臺階上,看見一群人把醉成一灘泥的唐平建給拖了下來,有些好奇。
那些人絕對沒有要吓他的意思,在看見他那張雪白的小臉時,立刻安撫道:“您是小江少爺吧?這是老夫人要我們送過來的人,我們會有專人二十四小時看着他,您不用擔心。”
江淮道:“他是誰?”
他覺得這人的臉有點面熟,可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黑衣人道:“他是陸先生的父親。”
江淮驚訝地瞪大了雙眼。
就在這時,在地上躺着的唐平建忽然道:“酒!憑什麽不讓我喝酒!”
黑衣人如臨大敵,面色凝重地看着他,帶着十分的防備。
江淮卻好奇地上前,蹲在了唐平建的面前。
他道:“沒有人不讓你喝酒啊。”
唐平建迷迷糊糊睜開半只眼睛,不客氣道:“你誰啊你?”
江淮道:“我是你兒子的……”
嗯,是什麽呢?
他是陸無祟的妻子嗎?
江淮一時卡住,不知道該怎麽繼續往下說了,唐平建卻已經把他給認了出來,輕哼一聲:“哦,是你啊,我那個兒子的結婚對象。”
江淮點了點頭,“沒錯。”
唐平建再次閉上了眼睛,無禮道:“你說沒有人不讓我喝酒,那酒呢?給我拿過來!”
旁邊的黑衣人皺眉道:“你天天不是賭,就是喝酒,老夫人現在給你個悔過的機會,你怎麽不懂珍惜呢?”
“老夫人?”唐平建輕笑一聲,“哦,你說我丈母娘啊。”
江淮托腮看着他。
“确實,既然我丈母娘都給我機會了,那我怎麽着也得表現表現……”
唐平建費勁地把自己給撐起來。
江淮從來沒見過,連起個身都這麽費勁的人,一時覺得新鮮,竟然伸出根手指,戳了戳他。
唐平建立刻仿佛遭遇了什麽重創。
幹脆利索地又躺了回去。
“哎呀,起不來起不來。”
江淮:“……”
黑衣人:“……”
江淮想起來他是在哪裏見過唐平建了,他驚訝道:“我第一次去陸家的時候,你還不是這樣的啊。”
唐平建道:“小少爺,我平常就是這樣的,只不過那天格外像人了一點吧。”
江淮點點頭,深以為然。
點完頭之後,他才想起來,唐平建看不見,于是又道:“你說的沒錯。”
唐平建躺在地上,悶笑了起來。
黑衣人上前,對着江淮道:“小江少爺,老夫人特意吩咐過,讓您少和他接觸,剩下的交給我們就可以了,您去忙……玩一玩吧。”
看着江淮,很難有人真的對他大呼小叫。
江淮點了點頭。
等晚上,陸無祟回來時,第一件事情,就是檢查江淮的身上。
見到沒有任何受傷的地方,這才松了口氣。
他也警告江淮,“不許和今天來的那個人有任何的接觸,明白嗎?”
江淮覺得,這一天所有人都奇怪極了。
等晚上吃飯的時候,唐平建像個犯人一樣,被“押”上了餐桌。
陸無祟與他時隔許久再次重逢,沒有半分的激動。
這倆人,與其說是父子,不如說是大街上随意揪過來的兩個陌生人,把他們硬湊在一起,餐桌上的氣氛都要凝固了。
江淮看看這個,看看那個。
陸無祟給他夾了筷子菜,他就趕緊認認真真吃菜了。
這段時間,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陸家那些難吃死的“健康餐”好像被換下去不少。
裏面還有很多他喜歡吃的菜。
搞得他都停不下來嘴。
當然,邊吃着,他也沒忘了停下來觀察。
陸無祟神色淡然,似乎根本沒把唐平建給當回事,相比較之下,唐平建拿筷子都有點費勁,卻也強撐着,沒在兒子面前耍酒瘋。
……正常的父子之間,會是這樣嗎?
等接下來的幾天,更是奇怪。
家裏住進來個大活人,硬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唐平建被安排在了一件狹小的客卧中,由兩個人值班看守。
根據這些人所說,他們沒有限制唐平建的自由。
也就是說,是他自己不出來的。
而陸無祟,幹脆就當家裏沒這個人,每天正常生活。
不過,江淮也就好奇了幾天。
他就像是一只好奇心旺盛的貓,對于新鮮的事物,總是帶着試探和機警。
但在發現沒有威脅後,就會把這件事給抛之腦後。
不過誰都沒有想到的是,又過了幾天,先整出來幺蛾子的,不是住在陸家的唐建平,而是江淮。
他前幾天和陸無祟搶飯時,一丁點事情都沒有,反而是過了幾天之後,成功把自己給吃積食了。
大半夜的睡不着,輾轉反側了許久,把陸無祟也給吵得沒了睡意。
他打開燈時,看見的就是江淮捂着肚子咬着唇,可憐巴巴地擡起頭。
他伶仃細瘦的手腕,摁在肚子上,仿佛借由這個動作,能少一點疼痛。
白皙小巧的下巴也崩的極緊,燈光照亮了他額頭上的汗,給這一幕增添了幾分旖旎。
陸無祟頓了一下,從床頭櫃裏給他找出來了消食片。
江淮疑惑,“你怎麽知道我吃撐了……”
“你最近,一晚上吃兩頓,”陸無祟道,“哦不對——偶爾還要弄點零食吃,你覺得我為什麽知道?”
江淮:“……”
有道理。
陸無祟似笑非笑道:“活該。”
江淮:“……”
無法反駁。
江淮吞了消食片之後,還是疼。
陸無祟伸出手,把溫熱的掌心放在了他的肚子上,或許是燈光的緣故,他整個人的神情都顯得十分柔和。
江淮在他伸出手時,差點沒忍住,往後縮了縮。
被強硬地摁住後,才沒再繼續動。
陸無祟回到床上,朝着他伸開雙臂,輕聲道:“過來。”
江淮猶豫再三,不等他做出決定,就被陸無祟給強硬地拽過去了。
他陷在陸無祟的懷中,起先整個人還十分的僵硬。
直到感覺肚子好受了不少,慢慢的昏昏欲睡起來,他在陸無祟的懷抱中時,總覺得這種感覺十分的熟悉,就好像他天天躺在這個懷抱中,連這個懷抱的溫度都了然于胸。
陸無祟在江淮昏昏欲睡時,停了手。
他的手,順着江淮的脖頸,摸向了江淮的臉,這裏比牛乳還要滑嫩,像是新生嬰兒的肌膚,一觸即破。
這樣的人,在他的懷中。
前幾天的那些低沉,仿佛不存在于陸無祟的身上了。他眸光閃爍,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全新的情緒。
這些情緒,令他哪怕和唐平建同處一個屋檐下,也保持住了平和。
他從未感受到過這樣的情感。
很奇妙。
看着江淮時,他有抱他的沖動,當江淮在他的懷中時,他想把懷抱收緊。
摸着江淮的肌膚,他想摁下去,咬下去。
先前他只知道,自己對江淮動心。
但那有點類似逗弄的性質,甚至對于江淮,他還存在着一定的防備心。
而時至今日,他想把江淮留在自己的身邊。
就這麽陪着他。
他低下頭,在江淮的耳畔,印下一個吻。
小傻子兀自睡得香甜,無知無覺,時不時還發出幾聲夢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