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江淮對于胡子的執着, 超出了陸無祟的想象。

在江淮的身上,偶爾就是會出現這種特別執拗的情況,陸無祟不懂他的這種執拗是為什麽。

他只知道, 當江淮犯倔時,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他沒再繼續強奪江淮的胡子,而是采用懷柔政策,“不摘你的胡子,只給你上藥行不行?”

江淮半信半疑。

陸無祟從旁邊的醫藥箱裏, 找出來了抗過敏的藥還有外塗的藥膏,放在了江淮的面前。

江淮這才朝着他爬過來一點。

陸無祟給他上完藥,果然沒有再去搶他的胡子。

但是江淮的這個反應,讓他留了點心。

等給江淮塗完藥,江淮就自己鑽進了被窩裏,還給陸無祟說了句晚安。

陸無祟看着他睡着, 眼皮一點點合上。

然後他伸出手,把江淮臉上的胡子,小心地揭了下來。

通紅一片,還鼓起來不少。

真不知道他是怎麽忍的。

江淮的玩心大, 忘性也大, 第二天起床之後, 連自己臉上的胡子不見了都沒感覺到。

吃飯的時候, 江淮從樓上下來,陸無祟早早就坐在了那裏,正拿着一份雜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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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的人正在備菜。

在菜差不多快擺好時,陸無祟問了一句:“今天給弄的什麽菜?”

陸無祟很少管這方面的事。

也因此, 那人随意道:“回陸先生, 有您昨天要的蟹黃包, 還有廚師給上的兩道新菜。”

陸無祟合上雜志,沒再說什麽。

直到他擡頭,眸光一怔。

管家也正忙碌着,一擡頭,微微怔愣。

不止是管家,旁邊正在備菜的人看見之後,也愣住了。

江淮這兩天頂着那撮胡子,大家才開始還覺得很違和。

看着看着,竟然也習慣了他臉上有胡子的樣子。

乍一把他白淨的小臉給露出來。

衆人還覺得有點驚豔。

江淮絲毫沒感覺到別人的視線,揉着眼睛下來,還有點沒睡醒。

管家和其他人時不時往他的身上瞥一眼。

他們也沒別的意思,主要是就江淮這一張臉,擺在誰的面前都得多瞥兩眼。

尤其是眼睛受過他貼胡子的荼毒之後,更能深切地感覺到他的美。

管家道:“小江少爺今天怎麽……”

陸無祟狀似不經意清咳了一聲。

衆人的眼睛堪堪從江淮的臉上移開,管家的話更是戛然而止,連忙咽了回去。

瞧陸先生這個樣子。

小江少爺臉上的胡子不會是他揭的吧?

應該是了,小江少爺應該是到現在還不知道臉上的胡子沒了,而能神不知鬼不覺把小江少爺臉上的東西給揭掉的人,估計也就陸先生了。

他們可是夫夫,晚上睡在一起的。

只是,想想陸無祟和江淮鬥智鬥勇,和江淮較勁,管家總有一種……很強的違和感。

陸無祟倒是很淡定。

甚至在江淮把東西吃到嘴巴旁邊時,給他擦了擦。

江淮還是沒發現胡子不見了。

陸無祟:……說他在意那個破東西吧,他也确實在意。

說不在意吧,又遲鈍成這個樣子。

而等江淮把這件事情給想起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了。

其實他每天洗漱,每天都是要照鏡子的,而且不止一遍。

但是他就愣是沒發現,自己的臉上少了樣東西。

還是被唐平建提醒,他才想起來的。

江淮摸了摸自己的臉,茫然道:“我的胡子呢?”

他還以為是今天掉的,要鑽到地上去找。

“不用找胡子,不用找胡子,”唐平建對上陸無祟的眼刀,連忙道,“你這樣蠻好看……不是,蠻有男人味的。”

江淮頓住,從桌子下探出兩只眼睛,“真的?”

“真的,真的,”唐平建編瞎話的水平一流,“可能是那一次看走眼了,今天再看你,感覺比戴着胡子還要男人。”

江淮半信半疑。

唐平建繼續道:“看看,你起身的動作也這麽男人,果然是那個胡子把你的個人魅力給遮擋住了,現在再看你,可比戴胡子的時候要順眼。”

江淮的信任度百分之七十。

“确實是好看,”唐平建啧啧稱奇,“看來我也得把我的胡子給刮掉了,這樣好多了。”

江淮的信任度百分百。

他眼睛亮了起來。

陸無祟:……頭疼。

長期混跡于三教九流場所的唐平建,說起謊話的水平也比平常人高一大截。

哪怕是再離譜的話,從他的嘴裏說出來,可信度都高了幾分。

不過……這件事對江淮沒什麽壞處。

想起他因為過敏高高腫起的臉,陸無祟忍了忍,最終沒管。

早飯的時候,還發生了件事情。

陸無祟在吃完之後,忽然對着管家道:“這段時間,廚師的手藝退步了。”

他這句話,似乎也沒什麽特別的意思。

但其中又暗流洶湧,令人聽着心裏一緊。

江淮把剩下的兩口吃完,也擡起頭道:“我覺得還好啊,沒有變難吃。”

陸無祟似笑非笑,“是嗎?”

好在,陸無祟就提了這麽一嘴,之後就沒再說類似的話。

管家倒是還好。

等陸無祟在飯桌上的這句話,傳到後廚的耳朵裏,就是另外一副光景了。

這些人,大都是在陸無祟剛從老宅脫離那陣,跟着過來的,同老夫人也相熟。

他們都知道,這陣子陸無祟和老夫人發生了點不愉快。

陸無祟這狀似無意的一句話,引起了他們的忐忑。

這是在老夫人那邊受了氣,要拿他們開火了?

可是從前,陸無祟從來沒幹過這種事情,他同老夫人的感情深厚,幾乎也沒有過隔夜仇。

而且江淮的事情過去都快半個月了,也沒見他顯山露水,為什麽又要在這種時候發作?

但依照陸無祟的性格,又不可能無緣無故說這種話。

果不其然,又過去兩天後,陸無祟要把家裏的保姆傭人都換一個遍。

這次的由頭,是因為有人把江淮每天要吃的東西給搞錯了,出現上了工作上的失誤。

江淮每天吃得美滋滋,都沒覺出有什麽問題。

可是陸無祟在一旁,直接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忽然道:“今天是誰準備的飯?”

陸家在準備飯食上,有陸家自己的規矩。

這個規矩,在陸無祟搬出老宅後,也一直沒廢棄掉,沿用至今。

每天主人要吃什麽飯,會提前一天跟廚房裏打招呼,到了第二天,廚房就會做出相應的菜式。

要是主人沒有說,他們就會選擇主人平時愛吃的菜做。

要是主人不知道吃什麽,說随便的話,當天廚師就會把從沒做過的菜和經常吃的菜給混起來,以防新菜不好吃,也能有老菜頂着。

所以,這三種形式下的菜品,都是不一樣的。

但是這天,廚房裏弄的全是新菜。

今天備菜的人被叫了過來,陸無祟掀了掀眼皮,忽然道:“又是你?”

那人愣住,驚訝道:“陸先生,我這是第一次……”

“你這可不是第一次,”陸無祟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是你弄錯菜品的第三次了。”

那人白了臉,又有些茫然。

顯然不知道陸無祟口中說的“三次”從何而來。

不止是他,陸無祟還讓管家,把廚師、後勤全叫了過來。

在衆人面前,他道:“并不是我存心想為難你們,只不過,你們最近工作的水準,是在為難我。”

這些人忐忑無比。

“在很早之前,我明明說過,早餐以清淡适口為主,又怎麽會大早晨起來點蟹黃包?”陸無祟把事情一個個揪了出來,“不過現在問你們是誰點的,你們恐怕也說不出來吧?”

衆人有點傻眼。

陸無祟十分淡定,輕飄飄道:“可能是從老宅出來太久,許多規矩都忘幹淨了,不如你們回老宅,再和老宅那邊的師傅學習學習吧。”

就這樣,這些人全都被他給遣走了。

江淮傻眼了。

倒是唐平建,在一旁優哉游哉地剔牙。

江淮問:“為、為什麽這麽突然啊?他們也沒犯什麽大錯吧?”

陸無祟在面對他時,眸色當中的冷光就緩緩消退了下來。

他道:“你不用管這麽多。”

江淮氣得臉頰都鼓了起來。

他覺得,陸無祟是在無理取鬧,明明人家都沒做錯什麽事情,他就把人家給趕走了。

而他想唐平建求助時,唐平建事不關己高高挂起,“你們陸家的事情,可別扯上我。”

江淮更生氣了。

管家這時,上前問陸無祟道:“陸先生,裏面的那個廚師,确實是什麽都沒做過,要不要叫他回來?”

“不用,”陸無祟道,“老夫人不會為難他,等她看見這群人時,就該明白我什麽意思了。”

江淮聽得一頭霧水。

他氣還沒消,鼓着臉放下了筷子,“我不吃了。”

陸無祟瞧着他已經吃得差不多的飯:……

吓唬誰呢。

腦袋不靈光,氣性倒是不小。

陸無祟此舉,一個是給老夫人手伸太長的警告,還有就是,剔除掉老夫人在他身邊的“眼睛”。

江淮沒辦法撒氣。

他總得給江淮把氣撒回來。

換廚師這件事,是在他們較為平靜的生活裏,發生的比較大的一件事。

但也沒有多大,在那些人被遣走後,陸無祟迅速找了新的廚師,做出來的味道比之前那個只好不差。

他們的生活很快又平靜下來。

就是江淮,一直沒原諒陸無祟和唐平建,甚至連管家也遷怒上了。

都是壞人。

他雖然生氣,但新廚師來了之後,吃的最香的也是他,一頓能幹兩碗飯,跟頭小豬似的。

這人鬧冷戰也不太會鬧。

明明是在冷戰呢,遇到高興的事情還是會和人分享,上一秒和人說完,下一秒才意識到什麽,趕緊再閉上嘴。

也因此,陸無祟沒當一回事。

陸無祟把廚師與備菜的那些傭人給遣返之後,陸陸續續又換掉陸家不少的人。

可謂是大換血。

在江淮都快找不出熟面孔時,陸無祟告訴他,給他請了個老師。

江淮:“……”

是誰,總是喜歡在他特別滋潤的時候,給他一記暴擊。

“我讓他學習了你們那個專業的課程,”陸無祟道,“等明天他過來的時候,應該會從你休學那天的課開始講,如果你學的好,等期末的時候直接返校考試,畢業證也是一樣拿。”

這其實相當于江淮沒有休學。

只不過是把上課的地點,從課堂換到了家庭,而且是老師一對一服務。

最近老夫人那邊還沒有松懈,只能暫時這樣。

等那邊一松口,再把江淮給送回學校,也不是什麽難事。

江淮:“……”

曾經他覺得,自己是個好學生。

但是在休過假之後,他忽然覺得自己厭學了。

如果一只鳥兒不喜歡自由,那麽一定是它沒有享受過天空。

而他已經是一只享受過天空的鳥兒了!

江淮好像患上了開學前綜合征。

具體的表現為,不想上學,不想上課,看見老師就想哭。

陸無祟對這一切毫無察覺。

白天,陸無祟起床去跑步時,江淮破天荒比他起得早一點。

陸無祟穿衣服時,江淮就看着他穿。

等他要出門跑步,江淮連猶豫也沒有,竟然也跟了上來。

他亦步亦趨地跟着陸無祟,大有要挂在陸無祟身上的意思。

最後,還是陸無祟看他跑的太辛苦,大發慈悲停了下來。

他問:“你到底想幹什麽?”

江淮差點撞上他的後背,還是被扶了一下之後,才穩住身形。

他輕喘着,雪白的臉頰上一片浮紅。

陸無祟的眸光一沉。

“我……”江淮結結巴巴。

嘴中愣是說不出來“我不想上學”這五個字。

他可是個好學生。

哪怕不是成績最好的學生,也絕對是最遵紀守法的學生。

可是現在,他不想上學!

這是一件多麽恐怖的事情。

在看見江淮結結巴巴,說不出所以然時,陸無祟收斂了點眼中的暗沉。

他覺得,自己的心态可能是出了點問題。

不然為什麽,在看見江淮對着他說話時,他的眼中卻只有江淮嫣紅的嘴巴?

在看見兩瓣唇被江淮抿唇,咬來咬去時。

他腦中的想法也只有——如果牙齒是他的就好了。

就連江淮在說些什麽,他也全然聽不見了。

可是江淮什麽都不懂。

他不知道,天天和他同床共枕的人,已經對他産生了那麽龌蹉的念頭。

甚至還有更龌蹉的。

那些念頭當中,全是江淮對着他哭出來的臉。

江淮結結巴巴半天,才擠出來一句,“我陪你跑。”

他是個好學生。

他怎麽可以不上學呢?

陸無祟絲毫不知道他心中的彎彎繞繞,不過他也明白,事出反常必有妖。

要知道,江淮在此之前,已經有好幾天的時間沒怎麽搭理過他了。

難道說,因為他給江淮解決了上學的問題。

……江淮感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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