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這可能是父子倆第一次這麽對峙。
要是唐平建能服個軟也就罷了, 可是他被自己的親兒子揪着衣襟,不僅沒有趁機擺脫這個姿勢,甚至就這麽軟趴趴的站着, 沒有任何的骨氣。
要是他能有點血性,別人或許還能高看他一眼。
可是他就這麽站着, 渾身的骨頭都像是被誰從他的身體裏給抽離了一樣。
說他像個爛泥,都不是比喻,而是陳述事實。
陸無祟眉頭緊皺, 手緩緩松開了點。
唐平建就差點跌坐在地上。
陸無祟腦門青筋跳了跳。
怎麽會有這樣的人?而且這樣的人還是他的親生父親。
江淮看見他生氣,先是吓了一跳,緊接着趕緊過來,對他道:“他、他沒有欺負我。”
陸無祟看向他。
這種時候, 唐平建反而不說話了,從和陸無祟正面接觸開始, 他就勢要将沉默進行到底一樣, 更別提解釋他的行為。
江淮擦了擦嘴邊的顏料,對着陸無祟道:“我只是想要有個胡子,沒畫好,才這樣的。”
陸無祟的表情怪異起來。
他道:“好好的, 你要什麽胡子?”
“我為什麽不能有胡子?”江淮抿唇, “我覺得有胡子了好看。”
Advertisement
陸無祟一頓,以為江淮知道些什麽了。
江淮雖然構造上和正常男性差不多,但終究是有些不一樣。
比如說,他的體毛很少, 而且從來都不長胡子。
在兩人才住在一起的時候, 江淮就對于陸無祟早晨長起來的胡子很好奇。
在得知每個男人早晨起來都會長胡子時, 他的表情驚呆了。
“可是我為什麽沒有?”
陸無祟那時還不知道他能生孩子, 為此也沒放在心上,敷衍着告訴他,“可能是因為你還沒長大。”
江淮也就信了。
如今,陸無祟知道了他沒胡子的原因,回答起來也帶着幾分的心虛。
他道:“長胡子才不好看呢,顯得人髒兮兮的。”
江淮眼眶又紅了。
陸無祟堅定道:“就是不好看。”
江淮垂下頭,整個人像是霜打的茄子。
陸無祟上前,不動聲色地摟住他的肩膀,輕聲道:“乖一點,去洗個臉,然後我們吃飯好不好?”
就在這時,旁邊的唐平建道:“不就是想要胡子嗎?這個還不簡單,留個不就是了。”
陸無祟目光如刀,牢牢定在唐平建的身上。
江淮聽到他說要留胡子,整個人更加的失落。
“或者,你要現在就想要,”唐平建見狀,詢問江淮,“我把我的刮下來給你?”
江淮:“……”
唐平建洗澡也就比洗衣服稍微勤快一點,也沒勤快到哪裏去,江淮克制住沒用嫌棄的目光看他,而是快速地搖搖頭。
唐平建慘遭嫌棄,他自己也沒在意,繼續道:“其實有胡子也不代表就特別的男人,說你像個小姑娘那是誇你呢懂不懂,現在的小姑娘就喜歡你……”
說到一半,他才想起來,江淮不喜歡女的。
他都嫁給男的了,當然是喜歡男的。
可是,男的才更應該喜歡他這類秀氣的類型吧?那他怎麽還能為自己不夠“男人”而傷心呢?
陸無祟找的這個對象,看着不聰明,心思還真夠難猜的。
殊不知,他自認為的和稀泥勸架,字字句句都在踩雷。
陸無祟摟住江淮的肩膀,用身體把兩人隔開,一眼也沒往唐平建身上看。
他對着江淮道:“先吃飯。”
這個語氣,是不允許再鬧下去了。
只是,江淮在坐在餐桌前時,依舊不怎麽開心。
晚上睡覺時,江淮用被子把自己給裹起來,就露出兩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陸無祟收拾完回來,看見他連頭發都沒吹,頓時沉聲道:“江恬恬,起來。”
江淮一動不動,仿佛失去了靈魂的鹹魚。
陸無祟被氣笑了,帶有暗示意味道:“床上不整潔了。”
他說不整潔,就是暗示扣錢的意思。
以前的時候,江淮百分百能理解——他別的方面不精,這方面卻精的像只兔子。
可是今天,江淮盯着天花板,神游外空。
陸無祟已經大體猜出來了他在意什麽。
他垂眸,湊到江淮的耳邊,說了幾句話。
江淮的眼睛頓時一亮。
陸無祟道:“現在能吹頭發了嗎?”
不僅能吹了,江淮還特別積極,直到看見了陸無祟手中的吹風機,才小聲問道:“你給我吹嗎?”
陸無祟其實也沒怎麽給人吹過頭發。
他強裝鎮定道:“怎麽?不行嗎?”
江淮顧念着他給自己說的那件事情,特別積極地搖頭,連忙道:“沒有不樂意。”
陸無祟一頓,将手伸到了江淮的頭上。
江淮的發質比起普通男人偏細軟,濕了時沒什麽感覺,等吹幹時,就能感覺到那種毛茸茸的觸感了。
陸無祟給他吹着吹着,忽然道:“江淮。”
江淮半擡起頭眼,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陸無祟道:“你……”
他的手也頓住了。
江淮在看向他時,細碎的頭發從他的指縫中溜走,滑溜溜的。
他的一雙眼睛,又大又圓,還有剛洗澡留下來的水汽,嘴唇更是紅通通的,嬌嫩欲滴。
陸無祟的喉結,控制不住地上下滑動。
他想起來那個沒完成的吻。
他是不打算碰江淮,可是親一親又沒什麽。
江淮和他結了婚的,幹什麽都合法。
陸無祟正恍神間,江淮忽然湊上前,打斷了他的思緒,好奇道:“你這裏怎麽還會動?
他指的,是陸無祟的喉結。
緊接着,江淮就不止是好奇地看了,而是直接伸出手,用他冰涼的指尖,摸到了他的喉間。
陸無祟徹底僵硬住。
細看的話,還能看出來,他的耳根有些微紅。
他開口,聲音嘶啞的快把自己給吓一跳,“你也有……”
江淮也吓一跳,連忙道:“你生病了嗎?”
陸無祟堪稱狼狽地避開他的手,粗聲粗氣道:“我沒生病。”
江淮有些不信。
可是不等他再問什麽,陸無祟已經收了吹風機,匆匆去了浴室。
可能是放吹風機去了。
江淮心想。
他沒有在意這個小插曲,而是伸出手,摸了摸自己頸間的喉結。
“好像沒那麽大……”
他嘟嘟囔囔。
當天晚上,陸無祟過了很久,才從浴室裏出來。
隔天,讓江淮老老實實吹頭發的東西就到了。
陸無祟可能是加錢定的最快的快遞,大早晨起來,管家就拿到了江淮的面前。
還沒吃飯,江淮就迫不及待地戴上了,等陸無祟下樓時,停頓了片刻。
他深吸了兩口氣,才沒笑出來。
畢竟是他給江淮買的——好不容易給哄高興了,不能笑。
陸無祟坐在了江淮的身邊。
他強忍着把江淮臉上的東西給揪下來的沖動,對着旁邊的管家道:“可以端飯了。”
江淮把臉朝向他,“感覺怎麽樣?”
是不是變得更男人了?
陸無祟從唇間擠出來句:“……好看。”
而等唐平建下樓時,就沒那麽好的定力了。
他差點沒在樓道裏笑彎了腰。
還是被身後的保镖警告了一下,他才老老實實下來。
但是等坐在桌子上時,還是看着江淮笑。
原因無他。
江淮白淨的小臉上,竟然沾了條不倫不類的假胡子!
陸無祟就坐在江淮的旁邊,絲毫沒覺得他縱容的行為有什麽不對。
在唐平建笑個沒完時,他冷冷地瞥了一眼唐平建。
片刻後,唐平建才平複下來。
江淮氣定神閑地問他:“叔叔,我現在看着還像小姑娘嗎?”
唐平建咬了下舌頭,才忍住笑意,“不像不像。”
像女扮男裝。
不過他算是見識到了江淮跟人較真的程度,吃一塹長一智,沒把這句話給說出口。
看着江淮挂着那一撮不倫不類的胡子,板着臉吃飯喝湯,令人硬生生看出來種小孩穿大人衣服的感覺。
而管家站在一旁,也強忍笑意。
瞥了眼面不改色地陸無祟,不禁感慨愛情使人盲目,沒想到一向理智的陸總,也能陪江淮幹出這種事來。
江淮的胡子,在他臉上挂了整整兩天。
第一天的時候,他的活動範圍局限在了陸家,哪怕是挂着胡子也無所謂。
可是哪裏知道的是,等第二天,他已經不滿足于此,找了朱小艾出來逛街。
原本這一天是有課的。
可是朱小艾知道,江淮沒法來上課心裏肯定不舒服。
所以江淮約他出去,他二話沒說就翹了課。
兩人約在了經常去的奶茶店。
當朱小艾看到江淮第一眼時,就差點沒笑到捶桌子。
“你這是在幹什麽?在家待自閉了?”
江淮拿着奶茶,秀氣的眉頭微微皺起,一臉高深,“你不懂。”
朱小艾快把淚給笑出來了。
江淮現在十分信任陸無祟,既然陸無祟說過了好看,那他戴胡子,肯定就是好看的。
所以任由朱小艾笑得快喘不上來氣,他端着自己的奶茶,像是老僧入定,不為所動。
朱小艾擦去眼角的淚水,“你別告訴我,你來奶茶店的路上,就是頂着這張臉來的。”
江淮嚴肅地點頭。
朱小艾恍恍惚惚,“我笑不活了。”
他接着又問:“你戴這個破玩意兒,陸總知道嗎?他允許你戴?”
江淮嚴肅點頭,“他當然知道。”
接着又嚴肅道:“東西也是他買的。”
朱小艾震驚,“這他媽就是愛情吧。”
他現在只想給陸無祟豎個大拇指。
雖然他知道,江淮和陸無祟之間沒什麽感情,不過照這個架勢下去,還真不一定。
不過,江淮的這個造型,只維持在了第三天。
陸無祟本想着随他高興,只要江淮別把胡子給焊臉上,願意怎麽戴就怎麽戴。
他沒想到的是,江淮臉上過敏了。
要不是他在江淮睡覺的時候,想把江淮臉上的胡子給揭下來,讓他的臉透透氣,還不知道他臉上已經腫了起來。
江淮起先誓死不從,陸無祟就覺得有點蹊跷。
在他強硬的态度下,到底是把江淮臉上的胡子給弄下來一點。
江淮立刻捂住了臉。
但是就在他皮膚露出來的瞬間,陸無祟看清了他臉上的情況,瞳孔微微縮緊。
陸無祟上前,江淮還想躲着他,被陸無祟低斥了一句:“江淮!”
他才老實下來。
陸無祟別開他的手,呼吸瞬間變得有點困難,陰沉着臉道:“你是癞□□的皮嗎?都沒感覺的?不知道疼?”
江淮眨眨眼,認真道:“這點疼都忍不了,還算什麽男人。”
陸無祟:“……”
“江恬恬,”陸無祟一字一頓,“我要是有一天死了,一定是被你給氣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