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隔天, 江淮起床時,臉上都被壓出來了印子。
他起床之後,陸無祟已經坐在一旁看書了, 江淮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低頭一看, 衣服因為他睡覺的時候不老實,已經團了上去。
他潔白的肚皮在陽光下泛着光。
陸無祟也看了過來, 不過他只稍微看了一眼,就抓緊挪開了視線。
倒也不是他不想看。
只是再升旗下去, 疼一疼事小,發炎了事大。
江淮低頭看着自己的肚子。
他怎麽覺得,他好像是長胖了點?
以前他這麽坐着的時候,肚子都是收進去的,不像現在這樣,小腹微微突出來一塊肉。
其實要不是仔細看的話, 也沒有多明顯。
陸無祟目光都快轉僵硬了, 也始終不見江淮把衣服給穿上。
他索性自暴自棄,把視線轉了回去。
然後就看見了江淮盯着自己的肚皮發呆。
陸無祟一頓。
……看上去挺軟。
不止是肚子,江淮臉頰上也有不怎麽明顯的嬰兒肥, 平時不仔細看看不出來,可是他低着頭時,就比較明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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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情人眼裏出西施,陸無祟倒是沒覺得江淮胖。
甚至他在看着那一坨軟綿綿的肉時,還産生了一種手癢癢的感覺。
想上手揉一揉。
不過他沒能看多長時間, 因為江淮已經把衣服給放了下去。
白天的莊園風景如畫, 尤其是處在夏天時, 花草樹木都是正旺盛的時候。
江淮躲在陰涼地, 面前架着畫板,眼睛所能看到的地方,皆是一片美麗。
可是在這樣美麗的地方。
他聽到了些許蚊蟲的聲音。
陸無祟已經給他噴了花露水,把他渾身上下都弄的香噴噴的,還在他附近點了蚊香,其實蚊蟲少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但江淮就是莫名的不舒服。
他很少有心情煩悶郁結到自己都纾解不了的時候,因為他想事情很簡單。
能解決的,和不能解決的。
能解決的都被他給解決掉了,而不能解決的,會被他給抛之腦後,直接就不想了。
可是現在,明明他什麽都沒有想。
只是略微的聽到了蚊蟲的聲音,然後就煩躁起來了。
陸無祟就在他的身邊,仰倒在一張躺椅上,戴着墨鏡閉目養神。
江淮:好煩,為什麽他能這麽悠閑。
他的這個情緒來的莫名其妙,連他自己都感覺到了一點不可思議。
但畢竟江淮一直都很乖。
在陸無祟沒招惹他的情況下,他也不會主動找陸無祟的茬兒。
所以他忍了下來。
可是,在忍到晚上時,他破功了。
起因是陸無祟往他的碗裏夾了西藍花。
江淮最讨厭的蔬菜就是西藍花,人從小到大可能會變換許多次口味,可是他對西藍花的厭惡卻始終如一。
陸無祟居然給他夾這麽難吃的東西!
而且以前他們吃飯,不是各吃各的嗎?現在陸無祟怎麽還記得給他夾菜了?
——生氣之下的江淮,完全忘記了陸無祟和他表過白這件事。
給喜歡的人獻殷勤這種事,簡直太正常不過。
就連陸總都不能免俗。
江淮吃了兩口碗裏的飯。
看着面前綠油油的西藍花,整個人又是一陣火起。
其實他碗裏,有不少綠油油的蔬菜,看得陸無祟大為驚奇。
這兩天陸家的廚子也是叫苦不疊。
畢竟他們本身是做重口味菜的,青菜做的肯定沒有肉菜好吃。
要是雇主沒吃高興,一不開心就把他們給解雇了,他們往哪說理去?
江淮不吃了,他停住嘴,把筷子舉起來。
然後夾住那礙眼的西藍花,重新放回了陸無祟的碗裏。
陸無祟:……?
江淮身心舒暢。
陸無祟受寵若驚。
由于整張餐桌上都綠油油的,所以他其實根本沒看清他剛剛給江淮夾過去的是什麽菜。
江淮能給他夾菜,他的高興程度可想而知。
他壓下向上翹起的嘴角,對着江淮道:“其實不用給我夾,我自己吃也……”
江淮板着臉,奶呼呼的小臉上面無表情。
陸無祟:及時住嘴。
……什麽情況?
江淮煩躁異常。
尤其是他在看見陸無祟時,總覺得陸無祟悠然自得的度假狀态非常礙眼。
可,陸無祟什麽都沒幹啊!
就連陸無祟,也注意到了他情緒不怎麽對勁。
陸無祟并沒有完全的放松警惕。
他的戒心還是一直在,但是,壞就壞在:他根本沒有任何陪伴孕婦的經驗,電視劇的觀閱量比起江淮也沒多到哪裏去。
所以江淮在出現這些不對勁的症狀時,陸無祟的疑心從心底一閃而逝,卻沒有繼續深究下去。
晚上吃完飯沒多久,江淮再次打了一個花瓶。
莊園這邊,用來裝飾的花瓶,價格比起陸家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裏畢竟是一個休閑娛樂用的場所,美觀性也很重要,因此陸無祟當時想都沒想,什麽東西都是弄的最好的。
陸無祟上樓時,江淮正不知所措地盯着面前的碎片,還試圖去撿。
“別動!”陸無祟心髒都快跳出來了。
在江淮被吓一跳的表情中,陸無祟猛地上前,抓住了江淮的手,翻來覆去地看了兩遍,發現沒事後,才松了口氣,然後讓管家帶着人上來收拾。
江淮看起來魂兒都丢了。
陸無祟皺眉,“吓到了?”
江淮沒說話。
陸無祟有些着急,捏住江淮的下巴,與他的眼神對視,在發現江淮的眼神有些呆滞後,心焦道:“乖恬恬,真吓到了?”
江淮怔愣地搖頭。
他以為,他把花瓶給弄碎了,陸無祟肯定是要生氣的。
可是現在,陸無祟沒有任何生氣的影子。
這讓他心底積攢的火氣也一掃而空了。
等管家帶着人都走了,江淮才嗫喏道:“花瓶錢,我過段時間還給你……”
如今他接稿的費用正在随着他水平的進步而增長。
這個暑假多接幾張,應該就能還清了。
陸無祟一頓。
原來江淮竟然是為了這個擔心?
在他告訴江淮,自己喜歡他之後,江淮竟然還是急着和他劃清界限?
他臉色陰沉了一下,半晌,才咬着牙說:“誰讓你還了?”
江淮:……?
“我都沒提呢,你倒是挺積極,”陸無祟陰陽怪氣道,“要是這次幾百萬,你還能這麽積極嗎?”
江淮吓住了。
幾百萬!
陸無祟看他吓住的樣子,就知道他當真了。
他心中湧上來股無奈,到底是沒舍得繼續說下去,頗為高傲地輕哼一聲,然後松開了江淮的手。
江淮沉思片刻,忍痛道:“那……我也還給你。”
陸無祟一懵。
江淮肉疼到要死,但出于他自己的原則,還是道:“你說吧,幾百萬?”
陸無祟:磨牙中。
江淮繼續道:“要是我實在還不起,賣給你我五年內所有的畫行嗎?哪怕我們離婚了也依舊生效,我的水平是在進步的,肯定一年比一年值錢,五年能畫好多……”
“別說了,”陸無祟攥着的手都在顫抖,“再說下去,我給你漲價到幾千萬。”
江淮欲言又止,卻還是閉上了嘴。
陸無祟氣到模糊,“不用你還,這個家裏所有東西都随便你砸,砸着出氣都行,我現在對你的要求只有一個,今晚別和我說話了。”
江淮:……半年前你可不是這麽說的。
但是為了幾百萬,他還是決定閉上嘴巴。
陸無祟還是氣不過,“還有,想和我離婚,你死了這條心!”
江淮抿住嘴,盡力不和他頂嘴。
陸無祟氣沖沖下樓了。
江淮這才松了口氣。
他能感覺到,陸無祟剛剛是真的生氣了。
不過,他不就提了一句離婚嗎?他也沒有像之前那樣,天天纏着陸無祟氣他了啊。
江淮再次發動了他的智囊團。
——就是那個只有三個人的小群。
他疑惑問道:[我又惹陸無祟生氣了,可是這次我沒想惹他啊,他自己就生起氣來了。]
聽到有熱鬧可以看,珍姐和朱小艾竄的比誰都快。
珍姐率先道:[快,說來聽聽,我來為你答疑解惑。]
朱小艾附言:[快快。]
江淮打字比起正常說話要好點,不過沒好到哪裏去,也是慢吞吞的。
他道:[就是,我又打碎了他一個花瓶。]
朱小艾:[哦豁,這次的多少錢?]
珍姐震驚:[什麽叫做這次的?什麽叫做‘又’?]
朱小艾:[意思就是,他上次打碎過一個,那次的好像是幾十萬,江淮辛辛苦苦攢了半年。]
江淮在這時,停頓了一下。
雖然表面上,他是為了這幾十萬攢了半年,但實際上——陸無祟好像根本沒要這個錢?
江淮邊打字,邊在想這件事:[但是這次,我說要還給他錢,還把我未來五年的作品都抵了出去,可是他生氣了……]
朱小艾發了個大拇指的表情:[行,真行,陸總真有錢人,不是,真男人。]
江淮繼續道:[我還說,等以後離婚,我也不會反悔耍賴,說五年就五年。]
朱小艾和珍姐一同語塞了。
一時之間,群裏都寂靜了下來。
江淮慢吞吞發完最後一條:[他讓我死了這條心。]
朱小艾道:[……活該。]
江淮覺得,朱小艾最近越來越不可愛了。
他氣鼓鼓地想把手機給放下,就在這時,朱小艾又發過來一條:[江小淮,其實你有時候可以學着換位思考一下,如果被說這種話的人是你,你會不會生氣?]
江淮想了想。
好像……是有點?
可是在半年之前,陸無祟也确實是沖着他說過這樣的話,那時候要花瓶錢的、要協議結婚的,全都是陸無祟。
他也沒多生氣——現在卻開始生氣了。
那陸無祟今天,是不是比他還要生氣?
群裏寂靜了下來。江淮和朱小艾都沒有再說話了。
良久之後,珍姐發過來了條語音。
點開後,是一句:“我嗑到了!啊啊啊啊!”
江淮:“……”
比他反射弧還慢的人,出現了。
當天晚上,江淮和陸無祟睡覺時,确實一句話都沒再說。
江淮也不敢再湊近陸無祟了,實在是被熱怕了。
他覺得,陸無祟今晚應該也不會理他了。
結果沒過多久,正在他閉眼準備睡覺時——
陸無祟貼上了他的後背。
江淮渾身一僵,在推開他和不推開之間反複橫跳。
推開吧,他莫名其妙伸不出手,但要是不推開,太……熱了!
這個莊園是挺涼快,基本上不用開空調。
但前提是,兩個人沒挨在一起睡。
而且可能是建造莊園的人太過自信。
他們壓根沒在這裏裝空調,涼快就涼快,可一旦熱起來,那才是真正的無計可施。
江淮一時之間舉步維艱。
陸無祟絲毫沒察覺出來他的艱難。
他也實在是沒忍住。
江淮就在他的身邊,他卻連抱都不能抱,這不是折磨江淮,這是在折磨他。
在抱着他鋪墊了片刻後,心裏越想越氣。
他伸出手,掌心蓋到了江淮的肚子上。
江淮:“……”
為什麽要忽然抓他的肚子。
陸無祟不僅摸了,甚至揪起了江淮肚子上的那塊軟肉,使勁揉了揉。
江淮:……這人是被什麽讨厭的東西附身了?
他有點耐不住癢,咬住咧開的唇瓣,皺眉道:“陸——”
“閉嘴,”陸無祟接着道,“我說了,今晚別和我說話。”
江淮:這什麽人啊!
陸無祟絲毫沒覺得他的行為有多……賤嗖嗖,在揉完之後,還覺得不過瘾,甚至掐了一把。
白天在看見江淮肚子間的肉時,他就想這麽幹了。
江淮:“……”
他要生氣了,真的。
陸無祟抱着江淮,像是在吸貓一樣,聞了聞江淮肌膚上特有的香氣。
又咬了一口他的耳朵。
他很快就處于了一種“上頭”的狀态,揉搓着江淮的臉時,也把火給撒了出去。
讓他還錢!
天天就想着和他劃清界限。
而江淮,忍辱負重。
雖然他也有一腳蹬出去的沖動,可是這種沖動,終究是被幾百萬給沖散了。
忍……
忍不了了!
在陸無祟又咬他的臉頰時,江淮鼓起臉頰,用頭撞了陸無祟一下。
陸無祟吃痛,松開了嘴,口腔裏頓時漫上來一股血腥味。
他有些驚訝地看着江淮。
江淮竟然會反抗了?
每次他在抱着江淮時,江淮就像是只不喜歡被人抱,卻也不會伸爪子的貓。
今天就直接變成了羊,不順心就要拿角頂人的那種。
他今天這脾氣,怎麽回事?
陸無祟捂住嘴巴,一臉懵的看着江淮氣沖沖的轉過身去。
江淮的脾氣,在第二天好了不少。
他現在是一陣一陣的,時而沒有那麽煩,時而又特別的煩,煩到特別厲害時,他甚至毀了自己心愛的一幅畫。
在畫之前,他構思的倒是挺好。
像他這個級別,基本能夠把腦海中的東西完全畫在紙上,可不知道為什麽,他遲遲沒有靈感,幾番落筆,又幾番都收了回來。
然後他就把畫全塗黑了。
陸無祟路過時,還點評道:“嗯,這種極致壓抑風格挺好的。”
江淮:“……”
要是以前,他聽到這種誇獎,說不定會多開心。
甚至還會追着問“真的嗎真的嗎”。
但是現在,他雖然也挺想問問,可是卻因為莫名的煩躁而不想開口。
陸無祟小心翼翼地觀察他。
在他誇完之後,江淮默默地把塗黑的畫給揭掉,重新拿了一張,認認真真畫了起來。
可能是誇獎的力量,這次他拿起畫筆,就知道該怎麽畫了。
……今天的心情,好像是好一點了?
陸無祟皺眉。
其實他從昨天就感覺到了不對勁,卻不敢随意确定。
在觀察江淮半天無果後,陸無祟拿起手機,給醫生發了條信息。
[小孩脾氣突然特別暴躁,會不會是身體出了什麽問題?]
醫生這兩天也在休假,回複消息挺快。
他驚訝道:[您有孩子了?]
陸無祟忍住蠢蠢欲動的青筋:[……江淮。]
[哦哦,是小江少爺啊,]醫生恍然大悟,[您不用擔心,之前不是檢查過小江少爺的身體,他有些激素紊亂嗎?其中的典型症狀就是脾氣陰晴不定。]
陸無祟微微皺眉。
或許真是關心則亂?
他再次看向江淮。
江淮埋頭畫畫,心情已經平複了下來,眉間看着也舒展開。
微風吹動着他棕色柔軟的頭發,讓他看上去整個人像是泛着柔和的光。
陸無祟試探性摸了摸他的頭。
江淮一把把他的手給打掉了。
陸無祟:……
怎麽還是感覺有點擔心呢。
但等打完他的手之後,江淮意識到了什麽,小心翼翼地擡眸看他。
他似乎是知道自己犯了錯,眸中頗有試探的意味,小聲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陸無祟還能怎麽辦。
當然是原諒他。
江淮在莫名其妙沖着陸無祟發了幾次脾氣後,終于意識到了自己的過分。
其實他也不想發脾氣的,可是他莫名的控制不住。
明明他以前從來不這樣的。
而且有好幾次,他悄悄産生了點反胃的感覺,都被他給壓了回去。
他覺得,陸無祟可能是要讨厭他了。
江淮在小時候,也是有過任性的階段的。
那時候江家就他一個兒子,姜秀的全部心思都撲在了他的身上,一心照顧他。
也就是那段時間,姜秀發現了他身體之外,智商上的“缺陷”。
像江淮這樣的小孩,在沒經過教化時,都有兩個共同的特征。
那就是任性和固執。
就拿江淮在床上吃東西、畫畫、喜歡藏在任何櫃子裏不出來舉例,姜秀矯正了他很多遍,他依舊我行我素,不會為了一兩次的教育而動搖。
這些還是沒能改變的毛病。
有些改變掉的毛病,也是花費了姜秀很大的力氣。
久而久之,姜秀的耐心被磨的所剩無幾,甚至會對他發脾氣。
“你怎麽這麽笨啊!教了你幾遍了?你怎麽還是學不會?!”
“媽媽都快被你給折磨瘋了,笨死了,不許再啃手指了!”
“哪有像你這麽大的孩子連說話都困難?”
江淮雖然還小,卻也能感受到話中的暴躁和惡意。
他對于這種惡意,也會發脾氣。
但是等他發完脾氣,他的評價就變成了——
“我為你付出了那麽多,我對你夠好了,你為什麽這麽任性?”
“你讓媽媽心涼,知道嗎?”
“你真的是個壞脾氣的小孩。”
任性、壞脾氣小孩。
其實江淮從來沒有埋怨過姜秀,只是等他長大之後,他确實是變乖了,可是姜秀已經有江毓了,似乎不再需要他。
他能逐漸感覺到姜秀愛意的流逝。
姜秀再也不會捧着他的臉,對着他說“我的乖寶寶”了。
那陸無祟呢?
他莫名其妙地發了脾氣,還打了陸無祟的手,陸無祟會讨厭他嗎?
對他的喜歡還會在嗎?
夜深,江淮始終睡不着。
今天的夜色很美,側過身看向窗戶時,都能看清窗外的月亮,高高挂在天上。
他又是一陣的反胃,趕緊壓了下去。
就在這時,旁邊的陸無祟朝着他伸出手,試探性地摸了摸他。
發覺江淮沒有反抗後,陸無祟嘴角上揚。
他忽然湊過去,對着江淮道:“我今天和管家要了個好東西,你想不想知道是什麽?”
江淮僵硬的身體,随着陸無祟和他說話,好像漸漸回暖了。
陸無祟……沒有生氣嗎?
江淮眨了眨眼,忍住反胃道:“是什麽啊?”
不容易啊。
見他難得心情好一點,陸無祟從口袋裏掏出來個東西,在江淮的面前晃了晃。
江淮:……還以為什麽高級貨。
結果是串鑰匙。
陸無祟似乎是看清楚了他眸光中的疑惑,“啧”了一聲:“帶上你的畫板,我帶你去個地方你就知道了。”
在去之前,陸無祟一頓,還是在江淮身上披了件衣服。
夏天雖然熱,但要是風大,也能着涼。
陸無祟帶江淮去的地方,是莊園的露臺。
由于這裏綠植茂盛,頗有世外桃源的意思,入夜之後,景色雖沒白天壯麗,但也不差。
一擡頭,就能看見漫天的繁星。
江淮從小就生活在城市中。
這好像還是他第一次——看見這麽多的星星。
“過來。”陸無祟拍了怕自己的大腿,意思很明顯。
江淮有點猶豫。
直到陸無祟沉下臉來,皮笑肉不笑道:“過不過來?”
江淮:“……”
到底是老老實實過去了。
他坐在陸無祟的腿上後,陸無祟悶哼了一聲——高估傷口的恢複情況了,還是有點疼的。
江淮不明所以。
陸無祟咬牙忍了過去,讓江淮把白天的那張廢稿拿了出來。
那張畫稿,烏漆嘛黑,猶如現在的天空。
在江淮好奇地目光中,陸無祟抽出裏面的畫筆,仰頭看了看星星,蘸取顏料,往畫紙上添加了幾筆。
江淮意外道:“你會畫畫?!”
不僅如此,畫的好像還不錯。
沒多長時間,江淮的那張廢稿,就變成了夜幕,上面也點綴着繁星,在夜空中熠熠生輝。
“小時候學過一段時間,”陸無祟低調道,“怎麽樣?不就是一張畫嗎?改一改就是新的了,犯不着不開心,對不對?”
江淮一怔。
他遲鈍的腦袋,在這時,忽然明白了陸無祟帶他上露臺的用意。
陸無祟是……哄他高興呢。
可是他今天才沖着陸無祟發了脾氣啊。
就連他和姜秀發完脾氣,姜秀可能也得生個好幾天的氣,才能和他好好說話呢。
陸無祟之前不是最喜歡生氣了嗎?
怎麽這樣了他都沒生氣啊?
陸無祟抱着他,俊美的側臉透着幾分認真,修長的手指握着畫筆,時不時皺眉改上一兩筆。
江淮哽了一下。
他揉了揉熱乎乎的眼眶,小聲道:“要不,你還是別改了吧。”
陸無祟有些疑惑地停筆。
“基本功全散了,”江淮聲音越來越小,“……有點醜。”
陸無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