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去醫院的路上,陶小寒看來是真疼,哎哎呀呀叫了一路,兩條胳膊把周成北的腰摟得特別緊,好像用這種方法就能緩解腳踝的痛一樣。
陶小寒在急診外科室裏上藥,周成北就在走廊接電話,電話那頭的蘇敏娟喝得醉醺醺還沒忘自己為人母的身份,周成北問周馨馨的情況,她打着酒嗝還能說清楚來。
電話要挂的時候,蘇敏娟把念叨了一整天的話又重複了一遍,“老李那邊三萬塊我跟人說了下周還,10號之前,你別忘了啊。”
電話挂斷,陶小寒剛好從急診室單腳跳出來,姿勢別扭又有點可愛地撞進周成北懷裏,頂着一頭呆毛在他胸口亂蹭,說:“哎呀,我站不穩了,你也不扶扶我。”
陶小寒吹了一路風過來,此時臉蛋通紅,臉頰的溫度好像能通過薄薄的T恤傳遞過來,周成北胸口莫名悶悶的,沒第一時間推開他,等他鬧夠了,才抓着他胳膊往後退一步說:“別動。”
陶小寒支着條腿不敢動了,看着周成北又重新進了急診室,不一會兒出來了,手上拿着張單子。
“怎麽了?”陶小寒睜着圓圓的眼睛盯着人看。
周成北實在拿他沒辦法,不知道這人是怎麽做到五年來智商沒點長進,看病出來只顧着跑了,連病歷卡都不拿。
明明當年還靠着自己的努力考到了北京的top3。
“問了醫生,幸好只是輕度扭傷,一周就能好,這段時間多冰敷少走動。”周成北看了眼這人被繃帶纏得跟包子似的腳踝,“住哪兒,我送你回去。”
陶小寒揉了揉眼睛,很小聲地說:“周成北,我的腳好疼,感覺快疼死了,你能不能背我。”
“你一個人回來的。”周成北看着他說。
周成北用的是陳述句,很平靜的語氣,其實只是在向他确認身邊有沒有人能照顧他,陶小寒卻有些後怕了,他癟了癟嘴,鼻尖開始泛紅,嘀嘀咕咕道:“我就是一個人回來了,還沒來得及住酒店,你要是真不想管我,就随便把我丢在這裏吧,橫豎我也餓不死,走出去随便都有我家的連鎖酒店住......”
說着說着聲音突然擡高了,“你憑什麽不讓我回來,憑什麽,憑什麽。”
一連說了好幾個憑什麽以後,陶小寒終于把自己委屈到了,很用力又很孩子氣地哼了一聲,眼淚掉下來的時候更生氣了,捂着眼睛背過身去,又因站不穩差點摔倒而最終崩潰,幹脆蹲在醫院走廊嗚嗚咽咽哭起來了。
一邊哭,嘴上還不饒人,“後海裏是你家開的嗎?是你家的地嗎?如果不是我憑什麽不能回後海裏,我回後海裏就是找你了嗎?我找的是劉奶奶李大爺王二小,說找你周成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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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頭哭了一會兒,感覺那人也跟着半蹲在他面前,陶小寒把臉扭到一邊去,說:“你走吧,我等下打車去機場,今晚就回家。”
“你腳這樣,這麽晚了我沒辦法讓你一個人走。”周成北終于松口,“我住的地方不大......”
陶小寒偷偷瞄了他一眼,很沒底氣地說:“誰要跟你住,我有男朋友了。”
周成北沉默的幾秒鐘是陶小寒經歷過最漫長的幾秒鐘,幸好最後他聽到周成北說:“先去拿藥,今晚住我那兒。”
周成北沒背他,只是攙着他讓他自己走,陶小寒半個身子倚在人懷裏,最後被兇了一下才紅着眼圈自己站直來。
其實周成北也沒怎麽兇他,只是很低沉地說了句“站直了”。
“站直就站直。”陶小寒跟水做的似的,癟嘴不說話了。
在醫院拿了紗布和膏藥,陶小寒就坐上了周成北的摩托車後座。天太黑,他又是個路癡,摩托車在偏僻的巷子裏多拐了幾個彎,他就認不得哪兒是哪兒,心裏有些犯怵。
途徑一段沒路燈的路,陶小寒從後座探出個小腦袋很慫地發問:“要到了嗎?”
周成北戴着頭盔沒說話,陶小寒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終于意識到周成北生活的地方離機場真的很遠,大夏天周成北也只有去遠一點的地方才會戴頭盔。
周成北故意給了一個這麽遠的咖啡館地址,會不會原本真的沒打算再見他。
陶小寒後知後覺,如果今晚周成北沒出現在咖啡館,他真的會心灰意冷地直接買最近的航班回北京。
而周成北很明顯知道這一點。
或許,周成北知道的比這更多,知道他回來後海裏沒其他正事,完全可以随時離開,所以甚至不考慮他住的酒店會不會其實離機場很遠。
周成北太了解他了,比他了解自己還要了解他。
這麽說,周成北願意再見他,果真是因為他那句“有男朋友了”。
看來周成北是真的不想被他喜歡上。
車子還沒到目的地,陶小寒已經抓着後座的扶手杆偷摸着哭上幾回了,身子一直抖,刻意壓低的嗚咽聲破碎在風裏。
車子停在半路,陶小寒的哭泣動作戛然而止,周成北摘下頭盔側過身說:“陶小寒,我送你去找你在武漢的其他朋友。”
陶小寒抿着唇不說話。
“還跟他們有聯系嗎?”周成北換了種問法。
“沒有。”陶小寒垂下腦袋。
“你告訴我你為什麽哭?”周成北把手裏的頭盔往陶小寒腦袋上一戴,同時幫他把防風鏡打開。
陶小寒小小的臉躲進厚重的頭盔裏,微微擡起頭來,眼神渙散,嘴唇微啓,看起來呆呆的,一副沒有反應過來的樣子。
周成北盯着他水潤的嘴唇看了幾秒,然後移開眼睛。
“因為我讨厭你。”陶小寒伸手扶了扶頭盔,把它挪正了些。
像是聽見什麽不得了的笑話,周成北悶悶笑了幾聲,說:“你男朋友知道你來見我嗎?”
“我們吵架了,我正在考慮要不要跟他分手。”陶小寒理不直氣也壯,“他什麽都好,就是太忙了,一直忙着掙錢,都沒空陪我。”
周成北看他一眼,擡手替他把防風鏡劃拉下來,擋住他碎碎念的聲音,回身說一句“坐好了”就重新擰了油門。
雖然陶小寒不太認路,但隐隐約約能感覺到他們進入了另一個城中村,房子都是自建的舊房子,外牆髒兮兮的,但是整體要比後海裏寬敞明亮許多,大多地方四個輪子的車子都開得進。
周成北住的地方在六樓,陶小寒被扶着走了一層樓後就走不動了,在二樓的樓梯口說什麽也不走了,周成北彎下腰要背他,陶小寒得寸進尺說:“周成北,我很輕的,你抱我吧。”
周成北當然知道他輕,以前一直都是這麽抱來抱去的,做的時候也很喜歡抱着做,陶小寒會把兩條腿纏在他腰上,坐在他胯上,很深地吃進去他的東西。
所以周成北覺得擁抱是一個太親密的動作,也因此拒絕了陶小寒。
陶小寒絞着手指說了聲“好吧”然後乖乖爬上了周成北的背。
周成北住的房子很明顯是租的,一層樓裏有好多類似的單間,都是被隔斷出來單獨出租的,已經稱不上是房子,最多是一個小套間,一眼能看完房間布局,一個小客廳一間小卧室,芝麻點大的陽臺把廚房和廁所對立隔離開,陶小寒北京家的保姆房都比這大。
“你一個人住呀?”陶小寒明知故問,這個小套間也住不下更多人了。
“嗯,房間讓給你,晚上我睡客廳。”周成北把裝着紗布和膏藥的袋子放在客廳茶幾上,再從卧室大衣櫃裏搬了條毯子出來丢到沙發上,然後往門口走。
“洗手臺下面有新牙刷新毛巾,你自己看着拿,我出去一趟,回來可能晚了,不用等我。”
事實上等到周成北淩晨兩點進家門時,陶小寒還一點兒睡意沒有,兩顆眼珠子睜得老大,在周成北的床上滾來又滾去,把自己全身都染上他的氣息。
周成北回家後,沒開燈,在陽臺廁所虛掩着門就着月光沖涼水澡,洗到一半陶小寒推門進來了。